聞言，各個樓層的嫖客們從窗口探出身子調(diào)笑起哄，更有不少人催促大比趕緊開始。

　　老鴇也不再吊人胃口，兩手舉起，在高處擊了兩下掌，掐著嗓子宣布：“良升優(yōu)大比正式開始！”

　　說完就扭著身子甩著花帕子走了下去。

　　大比的上臺順序是昨晚抽簽決定的，當然，人脈較廣的女子也有悄悄打點換順序的，不過百花館對此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太過都不會干涉。

　　第一個上臺的是一穿水藍廣袖露肩逶地長裙的女子，一頭秀發(fā)不扎不束披在身后，堪堪垂在腳踝處，面上看不出有敷脂粉的痕跡，只額頭畫了一點藍色水滴花鈿，懷里抱著一把七弦琴，也不開口，只徑直緩步走到臺中央做好準備，可這一身清冷憂郁的氣質(zhì)已經(jīng)被大部分嫖客認出來了。

　　二樓有許多人推開半掩的窗戶開始喊：“水煙姑娘！是水煙姑娘！”

　　若有人仔細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水煙姑娘的支持者多是一些在家中被嫡母嫡兄嫡姐欺負得狠的庶子以及一些自認才華橫溢卻不得志的酸儒。

　　這些支持者臉色通紅，神情激動，顯然露面的都是忠誠粉絲。

　　水煙姑娘面對他們的熱情只是微笑著沖各個方向點頭示意，然后就低頭伸手撥弄起了琴弦。

　　是一首曲調(diào)緩和憂傷的曲子，她還念著和唱的曲詞。

　　“入秋來，

　　花凋零久，雁歸去急，

　　留我空檐死土蕭條院，

　　孤對冷嘲惡諷賤奴欺。

　　……

　　不忘太白言天生我才，

　　不懼千里足無人辨識。

　　……

　　傾情相訴，但說共勉。”

　　這曲詞既引起了眾庶子處境尷尬艱難的共鳴，又說到了那些不得志者內(nèi)心的堅持，再到最后的一句掏心似的“傾情相訴，但說共勉”，真真是紅了一大堆嫖客的眼眶。

　　但這些被家中地位極差的庶子和酸儒手上確是沒多少銀子的，因此最后掃臺丫鬟撿花統(tǒng)計后只得一朵紅花、三朵黃花、七十二朵紫花，六十一朵白花，總共二百二十四票。

　　雖然不算多，但這畢竟只是良升優(yōu)的大比，世家庶子中本來有閑錢來百花館看大比的就不多，更不要提付了入場費還有銀子買花的了，所以如果沒有意外變數(shù)，水煙姑娘的這個成績基本就能夠穩(wěn)妥地成為第一名，直接升為優(yōu)級女了。

　　水煙姑娘退場后，接著其他良級女依次上臺表現(xiàn)，容貌氣質(zhì)不同，技藝多彩各有千秋，只是再沒水煙姑娘的影響力了。

　　過程暫且不提。

　　只是眾人一直關(guān)注的四樓貴賓室卻是一星動靜也無。

　　很快到了最后一人了。二樓里配給肖染的丫鬟對她推推搡搡，聲音里透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嘲諷與奚落：“然姑娘，該你上臺了，快讓那些凡夫俗子看看從太女正夫那里來的姑娘多優(yōu)秀！”

　　丫鬟名叫阿朵。由于精神力的原因，肖染耳力較一般習武之人也絲毫不弱，她在半昏迷中曾聽見阿朵與另一個丫鬟說話，言語中透露出“棄暗投明”的商量與打算。

　　也就是說，這個阿朵是其他權(quán)利比她這個新來的大的姑娘安插進來的，目的無非是要鏟除隱藏新敵。

　　當然，也不排除阿朵是受風橋或者南瀲的指使或暗示。

　　肖染想著，也不介意阿朵的粗魯，只放開精神力探著路，不緊不慢地下樓，期間好幾次阿朵借她眼盲想要戲弄她，都被她“無意識”地“好運”躲了過去。

　　阿朵把肖染帶到臺下時都沒成功讓她摔過一次，面上閃過惡作劇不成的羞惱意，唾了一句“晦氣”便徑直離開了，只留她一個人登階上臺，而自己現(xiàn)在不遠處，一件惡意地打算等她待會兒登階摔下來時去嘲笑一番。

　　肖染仍不緊不慢，畢竟她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見”，精神力相當于她的另一雙眼睛。

　　只是二樓各個包廂里的嫖客卻是都不耐煩了，除了水煙姑娘，后面的表演雖也精彩，可良級女共有五十三位，這么多人輪番表演，再精彩也會乏味，期間甚至有將近十位姑娘表演到一半被嫖客們轟下來去。

　　已經(jīng)要到卯時了，在這秋九月里，天都蒙蒙亮了。

　　一夜胡鬧，眾公子哥兒們實在是想看完這最后一場趕緊離開。

　　不耐的。

　　“人呢？”

　　“怎么磨磨蹭蹭的！”

　　下流的。

　　“哪位仁兄還不把人從床榻上放下來？”

　　“莫不是一夜過去累得上不了臺了？”

　　“……”

　　肖染的身影從臺階處顯現(xiàn)出來，有人注意到她眼睛上蒙的那層白布。

　　當即又是一番惡意的奚落。

　　“喲呵？瞎子！”

　　“這百花館是做不下去了，怎的連瞎子也收？”

　　“說不好這瞎子某方面天賦異稟……”

　　“……”

　　肖染徑直上臺，雖聽到了這些下流話，卻也不氣不怒，畢竟走過了五十個小世界，一身膽量氣度又怎是這種小場面可以打倒的。

　　四樓貴賓室。

　　南瀲與游子歸各在床榻上休息，南一推門而入，兩人各自睜開眼，卻是各一副清明模樣，毫無剛睡醒的迷茫。

　　南一恭聲道：“主子，輪到王然了。”

　　南瀲聞言，只是抬起胳膊，伸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

　　寬大的袖子不堪他皮膚光滑而滑輪下去，直露出透著粉的手肘來。

　　他懶洋洋“嗯”了一聲，聲音從鼻腔發(fā)出來，帶著剛睡醒的磁性與慵懶。

　　南瀲看向游子歸，問他：“子歸，陪為兄看看？”

　　游子歸起身，把放在枕旁的大刀又抱在懷里，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他雖不高興南瀲帶他來花樓這種地方，卻對這能讓他義兄專程等上一晚的姑娘有些好奇的。

　　他了解他，雖一副葷素不忌的樣子，卻是潔身自好得緊，這專門跑來花樓給姑娘送花投票還真是第一次。

　　游子歸視線掃下去，作為內(nèi)功深厚的習武之人，他眼力極好，自然是一眼就看見了肖染眼睛上蒙的白布。

　　盲女？

　　他不禁懷疑地偏頭看了眼南瀲。

　　按義兄的能力，完全能接走養(yǎng)著這盲女，更何況這百花館就是他的，可怎么竟任人家在這種地方……？

　　這時南瀲也走到了窗前，桃花眸中閃過一絲晦澀，笑得靡麗：“什么時候瞎的？”

　　窗戶一開，隔音效果也就消失，外面那些人的奚落他自然就聽進耳朵里。

　　只是，瞎子？

　　南一竟也知情不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