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們說，你小子身上有機靈勁兒,他們不信。”堂哥只笑著給我說了這么一句話。

他說出來的時候，我就肯定心里的猜測了,都給我間接的承認了,無非就是沒有明著說出來而已。婷姐就是許天仁的人，陸歡歡再沒有背叛他之前，也是她的人。

一個被安排在宋輝身邊,一個被安排在宋大春身邊，以前宋大春跟宋輝關系不好，但是始終是兄弟，他們身體里面流淌著同一條血脈。當所有的零星片段在腦袋里面組成一個完整的順序時,那會兒我明白了。

婷姐是許天仁的人,那么她冒著極大的風險收集那哥u盤,再利用我的手交給堂哥,這種解釋就合理了。我倒是好奇,那個u盤上面有不少人的各種犯罪在證據，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收了多少錢，做了什么事情,上面都有各種各樣的記載之類,唯獨沒看見堂哥用過。

現在龔叔這邊想退休脫身，往這個泥潭子里面站起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他退休了,那市里公安局的一把手位置肯定就空出來了，婷姐,王超兩個人，要看他扶持誰。堂哥嘴里的還人情,就是想讓龔叔這邊扶持婷姐上位。

我一瞬之間,都不知道自己琢磨透了這么多的事情,接下來我不說話了,坐在沙發上抽煙。

晚上七點左右,堂哥接了一個電話,站起來往門口走去，我和龍叔他們跟在后面。出了門，我看見一輛a4轎車停在門口,龔叔有點胖胖的，留著寸頭，上面的頭發花白了不少。他身上穿著一件針織衫,看起來很舒服，很隨和。

“小許啊，你就是喜歡折磨我這把老骨頭，遲早讓你拆了。我都要去醫院的人了，你讓我來吃飯，吃了這么多年，還沒有吃夠么？”

他笑哈哈的走上來，跟堂哥抱了一下，堂哥嘴角帶著微笑，一只手放在龔叔的肩頭上拍了拍,這個動作看在我眼里，一定有什么含義的。果不其然,龔叔嘴里的笑容頓了下，很快又恢復到自然的樣子。

“龔叔在公安局里面操勞了一輩子,我們又是朋友,現在龔叔要退休了，我這個朋友是不是應該問問你以后的打算。再說我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吃頓飯,感情是需要聯絡的，呵呵呵，我不打電話給你，你就不主動理我，是不是真的怕我許天仁把你吃了？”

堂哥說話很有分寸,誰都聽得出來,他有些不爽。龔叔像是什么都沒有聽明白,也沒有接話,兩個人跳開話題,家長假短，直接就上別墅二樓了。

來到二樓,堂哥推開一個房間大門,這道大木門得有兩三米高，太豪華了,有點歐式皇宮的味道。一推開,里面放著一個大桌子，十多個凳子，地面鋪著紅地板,不知道什么料子的,但能被用來裝修這種地方，那肯定是很昂貴的東西了。

我都忍不住想要把鞋子脫了,害怕把地板踩臟，坐下來堂哥看向龍叔“阿龍,讓廚房那邊上菜吧,叫阿陽他們過來吃飯。借著今天龔叔賞臉的機會,大家過來聚聚,難得這么長時間,哥幾個沒能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龍叔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房間里面就剩下我們三個人，龔叔在我身上看了幾眼,對我瞇笑著“我也算親眼目睹了你們小哥幾個成長，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得感謝一下小許。你們幾個孩子就天天讓你操心,前段時間小許天天打電話給我，其中有三分之二是關于你們的，讓我適當的關照一下你們幾個孩子。”

“要不然你們闖了那么多的禍，還能這樣一點事情都沒有，警方那不是真的成了酒囊飯袋了。”

我客氣的笑著對他點了下頭“謝謝龔叔。”

堂哥站起來“等著，我收藏了幾瓶瀘州老窖，好東西，一直沒舍得喝。要退休了，今天正好拿出來給你嘗嘗。”

堂哥前腳剛走,龔叔這邊的臉色就變了，前一秒還笑呵呵的,跟著臉上就沒有了表情，手指頭敲打著桌面,似乎在尋思什么事情。我看他的樣子,很糾結，又有些為難，我就能看出來這些。

龔叔活到這把年紀,內心的想法，我還吃不準，估計他也犯難，不知道怎么面對接下來這個飯菜。什么小聚,說白了就是想問問他的意思,到底要扶持誰。只要婷姐上位,坐上龔叔公安局里面的一把手位置,以后堂哥的日子會輕松很多。

沉默了好幾分鐘,龔叔抬起頭來問我“小浩子，我問你一件事,現在你們和小許這邊,看樣子是在一起了，是吧？”

我不明白他為何這么問，跟老油條打交道,我可不會把什么話都說出來,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人家當豬，下套鉆了。我笑著說道“堂哥是堂哥，我們是我們，龔叔是什么意思？”

我有點捏不準,隨便說了句,而且自己說的也是實話，浩洋酒吧是醬瓜的,誰也拿不走。龔叔搖頭，笑呵呵的說就隨便問問，沒什么意思？

跟他單獨坐在一起,我壓力有些大,為什么大？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難受,胸口里面憋著喘不出來氣。在我快忍不住想要找借口離開的時候,堂哥進來了,手里拿著幾瓶白酒，放在桌子上，他手里還有一張銀行卡。

我看了下,是一張中國農業銀行的卡，當著我的面，直接放在龔叔面前了“上次你來我家,錢包掉了也不撿，還好被我的人看見了，順手給你撿了起來，里面就有一張銀行卡，你看看是不是這張？”

龔叔盯著桌子上的銀行卡，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糾結著，臉上十分復雜的神色。看了眼桌子上的銀行卡，又看了眼堂哥，最后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把卡放到口袋里面“這人上了年紀，腦袋就不好用了,經常丟東西。就怕哪天腦袋瓜一時轉不過來，把自己的命糊弄完了。”

堂哥笑道“沒那么夸張,先吃飯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龔叔靠在位子上，臉上是那種無奈到極限的樣子“算了，都這么多年了,還跟我拐彎抹角的，沒有什么外人，有話就直說了。”

“小許啊，不是我想退,而是不得不退,我上面的人失勢了。他壓力大,我這邊也大,我不想在公安局里面活了一輩子,到最后快要退休了還晚節不保。上頭馬上就要組織一波針對這個市里面的大嚴打，我能跟你保證,這次的嚴打風波是史無前例的。”

“這么給你說吧,邊境那邊的武警數量將會增加到平常的三四倍，目的就是防止軍火,毒品,走私之類。這個市里很多東西，都是從邊防那邊流通進來的。也就是說這會造一種清洗局面，市里不會再槍支泛濫,不會在毒販橫行。”

“上頭的人再下一盤很大的棋,這張網的面積很廣，能覆蓋不少人,整個市里的黑白兩道。說得夸張點，以后市里面你就算出去買一把菜刀都要實名登記。我這邊的原因,你知道,本來還有一兩年時間就退休了。”

“說句私心話,最后兩年對我來說是最關鍵的時候,人越老越怕死,所以我選擇提前退休,不去經歷后兩年的事情。我要是不退，最后鐵定會出事，可能接下來的哪一次大換血,我要么被省紀委調查，要么高升離開這個地方，至于是什么結局,要看我上面的人能不能挺過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來之前我找過王超，私底下跟他交談了很久。這是我們同事一場，那么多年的時間了，第一次談心，第一次私底下以朋友的名義去會面。我跟他說了很多，他也給我說了不少心里話。”

“不怕跟你說，我打算扶持王超上位，但是我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給你保證,他上位了，不會做出任何對你們不利的事情。相反,在關鍵時刻還會出手拉你們一把。王超這個人很有本事，本來以前他是正,我是副,只是上次因為省紀委的風波，讓他不得不讓出正這個位置。”

“其實對我而言，無論他是正是副,整個局子都是我的人，在局子里面，我就是皇帝。我讓誰上位，誰才能上位,跟他斗了這么多年,不想斗了。不如趁著自己退休,給他做個順水人情,他不是想要局子么,那我就給他整個公安局，對我,對他,對你們都是很好的結局。”

“這個市，需要平衡,有些事情咱們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說了。小許啊，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現在你走的路不對,有些激進了,會出事的。”

王超不是跟宋輝一邊的人么，我疑惑的看著龔叔,這個場合，又不能直接問他,就算問了,他也不一定給我說,不如不問。

堂哥坐在凳子上沉思著,臉色變化的很快,龔叔這邊的態度很明顯了,不會扶持婷姐，而是會轉身讓王超坐上正局的位置。

幾分鐘后，堂哥看著龔叔的眼睛“的確是有些沖動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呵呵，老龔啊老龔,你都退休了，還給我出了一步難棋。”

龔叔重復了剛才那句話“這個市，需要平衡，一旦傾斜，局面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