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群人走到了樓上,看著婷姐進來時被大家簇擁在中間的樣子,可以猜出她的級別。
我腦袋空白的站在原地,緊緊抓著自己的褲子,不知為何,心里忽然出現一種莫名的悲傷。酸甜苦辣,各種各樣的情緒一起涌上心頭。
猜想過她的身份,但絕不沒有往警察這個方向想。
如今再見,僅僅是一個眼神,就給我傳遞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再也沒有當初的熟悉。
在我腦袋里面,曾經幻想過許多種和婷姐見面的方式。有的在隆重場合中,有的在浪漫環境下,幻想總是很美好的,但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突然之間,她就身穿一套警服,出現在我的面前。
婷姐的出現,對我來說太突兀了,我沒有做好任何婷姐以張少奇上級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的準備。摸了摸鼻子,笑呵呵的看著地面,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傻逼。
只覺得自己好累,去前臺找了個穿著警服的妹子,讓他把我帶到張少奇辦公室。
里面打扮的很簡單,一張辦公桌,旁邊有個飲水機,跟著對面是一條沙發,上面放著疊好的被子。墻壁上掛著一個類似警帽那種圖案的勛章,用相框鑲起來。
張少奇挺講究的,辦公室里打掃的一塵不染。
我把枕頭放到腦袋下面,拉起被子,呆呆看著頭頂的燈泡。腦袋里全是婷姐的身影,我無論如何就是琢磨不透,她為什么會把那個u盤給我?
在得知她是警察的身份后,這種舉動真心奇怪,有了u盤里面的內容,毫不夸張的說,市里黑白兩道不少人要遭殃。而她直接就給了我,好像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越想腦袋越亂,總感覺婷姐欺騙了我。
我抽了兩支煙,躺在沙發上發呆,全身疲倦的不行,就是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婷姐穿警服的樣子,現在的她身上少了股以前的溫柔賢惠,多出了一絲冷峻。感覺就像張少奇,屬于鐵包公的類型。
半夜睡不著,我干脆往沙發上起來,去辦公桌面前看了看,邊上放著一箱桶面。
在桌子上,還有一個小相框,張少奇從里面抱著一個小孩子,背景是一條薔薇花墻。他的眼神非常的溫柔,那個小孩子有點瘦,臉型輪廓和他差不多。
我拿起照片看了會兒,這個就是童童了。
張少奇還是異常疼愛的童童的,我們這些外人都能清楚看見他傾注在童童身上的感情。
他可能不是一個好父親,但絕對是個好警察。他在我心目中塑造的形象太威嚴了,一絲不茍,有種勢必要鏟除所有罪惡份子的決心。
泡了一桶桶面,我嘴里點了支煙,無聊的翻看著張少奇的抽屜。里面沒有什么東西,就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另外還有幾封書信,我頓時被吸引了視線。
都什么年代了,即便相隔千山萬水,想說什么,打開手機用qq或者微信,哪怕是短信都可以。
因此看見這幾封書信的時候,我心里好奇的不行,封面上署名是楊薇,應該是張少奇的妻子。尋思了下,我又把信封放到原地,這得內心多黑暗的人,才能去偷看人家小兩口的信。
看了眼時間,凌晨五點多,我靠在座位上,手里端著桶面。還沒有吃兩口呢,跟著張少奇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我以為是他散會回來了,剛張開嘴要說話。
看清了來人,我也不動了,嘴角帶著莫名的笑,盯著婷姐的眼睛看。
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長發被盤起來,帶著一頂女式警帽,英姿颯爽的。她把警帽拿下來,筆直的站在房間門口,我們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說話。
最后是我退縮了,躲躲閃閃的移開了視線,繼續低頭吃面。
婷姐走過來把警帽放在桌子上,做到我對面的沙發“許浩,有沒有感覺我們兩人這樣的見面方式,很突兀,雙方都沒有什么心理準備?其實我比你更害怕,稀里糊涂的,就接到上級的命令,讓我連夜回到市里面配合張隊。”
“我以為離開市里后,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真有意思,這個世上的事情變化真快。”
聽她說話,我心理瞬間就釋然了,輕松的說道“我該叫你警察同志了吧?”
婷姐擺手“隨意,我問了人,人家告訴我你在張隊辦公室里面睡覺,我也就找過來了。你在等我?”
我點說是。
“以前就感覺你的身份很神秘,呵呵,真心的,我真沒想把你的身份往警察臥底這邊聯想。不少人都被你騙過去了,牛逼,真心牛逼。”
我啪啪鼓掌,站起來轉身就要往外面走去,我還是適應不了婷姐穿著警服坐在我面前。因為我們之間的身份沖突太大了,她是警察,我是一個小混混,在她面前,我會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
婷姐叫停我“剛才在等我,現在我來了,怎么又要走了?”
她吸了口氣,臉上終于出現了一些特糾結的表情“到現在我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忽然就來到這個市了。來之前我就聽說市里現在很亂很亂,到處在死人,到處在火拼。不少黑老大都參與到了市里面,反正關于市里的情況,在我辦公桌上面,堆成厚厚的一摞。”
“我熬夜看了三天的時間,真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小瘋子就是你?你知道別人怎么稱呼你的么?許瘋子,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從一個小人物,爬到了徐天人犯罪團伙的核心位置。這段時間傷天害理的事情沒少做吧?光從張隊嘴里面聽見一些只言片語,我就能聯想出你們到底在干什么?”
“許浩,我真的太意外了,起初我還不相信,張隊嘴里的許浩,是我認識那個偶爾耍點小聰明,貪財如命,還好色的小人物許浩。我心里總不愿意相信,自我慰藉,想著萬一是另外和你重名的人呢?”
“我要面對昔日的熟人,是人總會有感情的。我也想過回避這個市,但沒有辦法,軍令如山。”
婷姐對我說了許多,說完她低頭自嘲的笑了笑,看見辦公桌上放著一包煙,站起來把門反鎖,往嘴里放了支。
我記得以前婷姐不會抽煙的,就站在原地定定望著她。
每個人都在變化,唯一不變的,只有改變。
“穿著警服抽煙,總感覺別扭。”
我笑了笑。
婷姐不在乎的開口“警察就不能抽煙了么?壓力太大,總不能讓我去吸毒吧?龔叔這邊太過分了,直接架空了張少奇的地位,當地的警察都不愿意配合他們,就算是出警,也不是認真辦事。適當的閉一只眼可以理解,但不能過分了。上頭對于現在的情況,已經很不滿意了,這就是我出現在這里的目的。”
公安局里面的情況,同樣是內憂外患,多少人在明爭暗斗,在博弈。說到底,就是為了利益,和我們比起來,只是他們的博弈見不到血,性質是一樣的,而且還是合法的。
頓了下,婷姐又問“大春還好么?為了調查宋輝和許天仁,我犧牲了太多的東西。一個女人的青春,家庭,愛情,所有全部奉獻到了工作中。現在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別說你們,就連我自己都感覺自己是個騙子。”
“為了生存,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誰都不認識真實的我。有些時候,我都分不清,哪個才是自己的真實一面?”
我抬頭看了眼婷姐,她既然問起宋大春的情況,就說明她真的不了解這段時間市里面發生的事情。亦或者張少奇在上報這些報告時,故意把有關這方面的事情省略了。
“說話,大春呢?”
婷姐眉毛皺了起來。
我無奈的笑“死了,宋大春帶著情人打算跑路的時候,被截到了。該他的,怎么都躲不掉。要怪就怪他生錯了人,有個宋輝當哥。很痛快,沒有受到什么痛苦,就跪在地上,被人從后面一槍打爆了腦袋。”
婷姐臉上沒有太過劇烈的表情,可夾著煙的手指,還是抖了抖。
緊接著她沉默了,低頭思考著什么,隨后抬頭笑出來“死了也好,省的我以后還要面對他。我們之間的感情,本來也是拖出來的。雙方無非是逢場作戲。許浩,今晚是我們最后一次談話,這是我欠你的。今晚過后,你是匪,我是兵,兵抓匪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她語氣嚴肅起來“你犯事,我就要抓你。”
我無所謂聳了聳肩“隨便,反正我現在沒路走,我走上這條路,不都是你們所有人加一起逼的么?你們大家都欠我的,現在又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指責我做的這些東西。你們一個個的,真有個性,好名聲全部讓你們撈了,到最后那些不堪的東西全部丟在我身上。”
“真的好牛逼,現在你也這樣,突然就穿著警服出現在我面前。和我說,我是匪,你是兵,兵要抓匪。你們好好想想,我變成今天的樣子,到底是誰的錯?你敢說你沒有責任?只要你點頭,現在就抓我,呵呵,來來,你倒是說話啊。”
我把自己的雙手伸到了婷姐面前,她盯著我的眼睛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