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們離開我家，否側(cè)我就報警了。”
陳藝站起來指著門口,語氣加大不少。他身上的一件襯衫已經(jīng)被汗浸濕，眼睛睜得老大,情緒激動。
張秀洋叼著煙搖搖頭“有種,你再叫我走一次。”
他面無表情，緊緊看著陳藝。
陳藝深吸一口氣，張開嘴“請你們……”
張秀洋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照著陳藝的臉砸下去,‘砰砰’兩聲，陳藝被砸到在地，捂著臉通痛哼，手上有許多的鮮血。
張秀洋沒有慣著他,聽聲音就痛,身邊的女子嚇得尖叫,起身趴在了陳藝身上“求求你們,不要打,放過我們吧，我們就是平民老百姓。”
她嚇的臉色煞白,流了不少眼淚。
張秀洋耗著女子的頭發(fā)拖到沙發(fā)上,蹲在陳藝面前“還有一個機會，好好珍惜,你知道水間逐月和宋輝之間的事情,就知道我們里面的人都挺仇恨宋輝的，包括他身邊任何有關系的人，也是我們的仇恨對象。”
“我不想傷害你們,前提你要配合我。”
陳藝把手拿開,臉上被煙灰缸砸出一個血口子，看著瘆人。他坐在沙發(fā)上抓出紙巾,擦了擦臉，笑道“我要是不答應諸位，今晚是不是全家都得遭殃了？”
聽見外面的動靜,陳藝的孩子從房間里面走出來,抱著一個小黃人的毛絨玩具“爸爸媽媽，你們怎么了？”
一個守在房間門口的大漢蹲下去,擋在孩子面前,摸了摸他的頭“叔叔在和你爸爸談事情呢,快回去睡覺吧。”
陳藝盯著自己的孩子,臉色痛苦的變化，跟著上面流了好多好多的汗。他用力揉著自己的臉“我要答應你們了，等宋輝回來,我該怎么辦？那種人沒有人性的，當初也是他強行入股的，我們要在他的底盤討生活,就要容忍這一切。”
“答應你們是死，不答應你們是死。我陳藝就是一個老百姓，你們?yōu)楹尾唤o我活路？”
他大吼一句，極為的壓抑。
之所以不敢答應我們，就是害怕宋輝回來報復，每個人都有同樣的想法。宋輝在他們印象里面，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大家心里明白，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擺他一道。有朝一日宋輝回來了，他們誰都沒有好下場。
張秀洋擦掉手背上的血跡,靠在沙發(fā)上重新點了支煙，平靜的說道“宋輝會不會報復你們,不在我們的考慮范圍內(nèi)。我只能給你保證，不光你,所有人都不會繼續(xù)給宋輝分紅。”
陳藝咬緊牙齒“行,我答應你們。你們得保證我妻兒的安全。”
張秀洋咧嘴笑開“早點答應不就行了，非要逼大家撕破臉皮，別人我不敢說,但我能對你承諾，水間逐月全體人不會去傷害嫂子他們。剩下的該怎么處理怎么決定，是你個人的事情。陳老板是生意人，生意人注重信守承諾,我相信你。”
看著一家三口被逼到這個份兒上,我心里怪難受的。
“各位,請吧,挺晚了,孩子明天還要上學。”
陳藝不想我們在他家多留一秒。大家伙起身往屋子外面走去，臨走前,張秀洋開口說“陳老板,我不希望看見你繼續(xù)往宋輝賬戶里面打錢。”
他用力的關上房門，緊跟著里面?zhèn)鱽硪坏篮茈y受的大吼聲。啊,啊……吼了幾聲,里面徹底安靜下去。
下了樓，我們返回車子里面，大家都不說話,等著張秀洋做決定。
他靠在座位上接著抽了兩支煙,又打電話詢問了青蛙和大耗小耗那邊的情況，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他掛掉電話“走吧，四點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接著來。”
“浩子要是不適應,明天就留在水間逐月里面,我?guī)顺鰜砭托辛恕ο蟠蠖鄶?shù)是些奉公守法的老百姓,最多威脅嚇唬一番就可以了。”
我問道“張秀洋,你說我們是不是沒人性的畜生，什么傷天害理的缺德事都被做遍了。”
張秀洋笑了笑，表現(xiàn)挺平靜的“習慣了就好,這些算不了什么。上次我去幫陽哥收債的時候，做那些事情才叫缺德事。那些放了高利貸的，利滾利,越欠越多，然后還不上錢。天天帶著一家老小東躲西藏的。”
“最后還是被我找到了，我認為自己這輩子做過最陰暗的事情，就是在那段時間了。那些人被我逼得妻離子散，最后沒辦法了，把妻兒賣到貧困山區(qū)來還錢。一條人命就是幾萬塊，還不夠利息的。我看他們真還不上來了，逼出人命又不好解決。”
“我把他們的手砍了，連夜丟到醫(yī)院外面,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命了。我目睹為了還錢，把自己父母逼死的,躲在家里自殘的。為了防止這些人自殺，我們每天都會輪流囚禁他們。從法律層面上來說,就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和濫用私刑。”
“印象最深的一次,有個賭鬼聽說自己的老祖宗墳里埋著不少金銀珠寶，半夜里背著他父母，帶人去把自己老祖宗的墳挖了。結(jié)果里面就有一些普通的首飾,全部被他拿出來去古玩市場換了錢。三十萬的債，有二十萬是利息。”
“把錢補上來，結(jié)果他又從我這借了五十萬的高利貸，接著去賭。家里老兩口被活活氣死,都沒有錢下葬。那個人也沒有什么好下場,在賭場里面吞農(nóng)藥自殺了。他的父母還是我私人出錢下葬的。”
“那些高利貸的錢陽哥看不上,討回來都是我們自己處理。私底下不怕給你說,我撈了快有七位數(shù)了,全部被我打回老家，這些錢我不敢留。陽哥也是知道的,他沒有提,大家藏在肚子里面。現(xiàn)在水間逐月大多數(shù)最陰暗最缺德的事情，都是我?guī)巳プ觥！?
他深吸一口煙,夾著煙揉了一把臉“我睡覺都會被噩夢嚇醒,天天看見那些個被我逼死的人滿臉是血的跪在地上求我，讓我在寬恕一段時間。前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快瘋了，還好挺過來了,現(xiàn)在調(diào)整了心態(tài),好受不少。”
“所以說，你們是運氣比較好好的,許爺就是你的堂哥，有他照顧著你,你們是活在充滿陽光的世界里。而陰暗處,才是我們的棲身之地。你們未來的路,許天仁幫你們規(guī)劃好了,我們不同,得自己去拼搏。”
聽著張秀洋的語氣,我胸口有點悶，拍了他一笑“別說了，聽得我怪不是滋味的。”
他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這段時間壓力大,煙癮也跟著大了不少，以前每天一包煙，現(xiàn)在沒三包不夠數(shù)。不過只要能賺錢就行,出來混的，大多數(shù)是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那種。不想低聲下氣的去打工，又想來錢快，那就只有混這行了。”
“現(xiàn)在想想，怨不得誰，只怪自己當初沒有好好上學，瞎幾把胡鬧。”
路過燒烤攤的時候，張秀洋把車子停在路邊“肚子餓了，咱們吃點東西吧。”
我們七個人,找了張桌子，一頓點,抱了兩箱啤酒，幾瓶小二。四點多,街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燒烤攤上就我們一桌。前面路口一轉(zhuǎn)，就是水間逐月，反正是在自己家門口,待會兒吃完就回去睡覺。
他往車子上面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打開后是一摞用報紙包裹的東西，將外面的報紙撕開，里面全是現(xiàn)金,十多萬的樣子。
現(xiàn)金往桌子上一丟,張秀洋點了支煙“這算私底下我給各位的,每人一萬,剩下我的拿回去。到了里面,陽哥還會再給大家分一次，只是錢沒有這么多。老規(guī)律,不要從里面顯露,爛在肚子里面。”
大家挺高興，每人拿了一摞,剛好一萬多塊的樣子。
我想了想,跟著拿起一萬裝在口袋里面。
剩下三萬張秀洋揣在口袋里面“我們做的事情要比別人多，分的錢也要比別人多，這是我的人生觀點。付出了勞動,就要又相對應的回報。”
“謝謝洋哥。”
“謝謝洋哥。”
張秀洋笑道“我們幾人的時候,隨便你們稱呼。但在水間逐月里面，叫我張秀洋或者阿洋就行。洋哥跟陽哥是諧音,你們要從里面叫我陽哥，我豈不是和陽哥平起平坐了？”
大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幾人哈哈一笑,各自開了一瓶啤酒。
氣氛比剛才輕松了不少,沒多長時間大盤小盤的往桌子上抬,我肚子也餓了,抓起來就吃。
酒過三巡,喝了一瓶小二加幾瓶啤酒,我腦袋嗡嗡叫，昏昏沉沉的。除了張秀洋還算清醒外，大家都差不多,扯著嚇死人的大嗓門，瞎逼叫喚。
“洋哥，來,大家伙敬你一杯。哥幾個跟你有一段時間了，打內(nèi)心里聽尊重你的。你這個人辦事和別人不一樣，講究。”
我笑著端起酒杯，吼了句“來，喝死算幾把求。”
“喝。”
張秀洋站起來，滿滿一瓶小二放到嘴邊，咕咚咕咚往肚子里面灌。這廝的酒量，除了青蛙之外，還真沒有誰了。
我正想喝酒,忽然間一陣刺耳的剎車上從后面街道開過來。緊接著，是一束刺眼遠光燈,一輛大越野開上了人行橫道，直接往我們這邊撞過來。
張秀洋迅速推了我一把,我整個人摔在后面。
然后我只聽見‘咣當’一聲,到處是酒瓶碎裂的聲音，迷糊中我看見幾個人飛了出去。接著整個世界就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