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這個警察看，挺年輕的,最多二十四五歲，高高瘦瘦的,看起來很文靜。但是他眼神古怪,里面好像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又不能說，那種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捏了我的手背一下“打火機收好了。”

說完這個人放開我的手,壓了壓自己的警帽，笑呵呵的轉身離開了。我點了一支煙，腦袋里很亂，沒有去想明天有可能面臨的各種結局,而是想著果園那輛雅閣車里面的神秘人。

他們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卻又目的明確,專門幫我們的,在最關鍵,最緊要的時候出手了。

這伙人做事情的手法雷厲風行，那個東北大哥帶來的十多個人,全部當場槍殺。而且看起來也無比嫻熟,這樣的事情，他們以前沒少做。

琢磨了一晚上,根本沒有半點頭目。

越來越多的勢力參與到市里面,我不知道他們拼死拼活，到底是為了什么？在我印象里面，那種有錢有人的大哥,沒必要繼續玩命了,就享受一下生活。拼來再多的財產和地位，沒命享受也是白白的。

躺在牢房里面,我居然覺得有些踏實，沒有了以前的提心吊膽。

張少奇半夜來了,穿著一套便裝,看他的穿著打扮剛剛下班。他打開牢門走了進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他挨著我做到鐵床上面,把盒子放到我面前“剛才下班帶著兄弟們出去吃夜宵了,順便幫你買了一盒蒸餃,吃吧，搞不好以后都沒有機會吃了。就當是你的最后一頓飯，吃飽了,滿滿足足的上法庭，等待你的命運。”

張少奇幫我打開盒子，摸了摸下吧,嘴角帶著一抹很特別的笑容。

我肚子還真有點餓了，拿起筷子就吃“味道不錯，你從哪兒買的？”

張少奇詫異的望著我“還以為你不吃這些東西呢？你們黑社會來錢快，隨便干一場，都是成千上萬的。要是碰上了大場面，只會分的更多，我要換成你，肯定天天大魚大肉，變著法的來。”

聽他這么一說，我哭笑不得開口“哥,你以為我們是當皇帝享福的呢？還大魚大肉，我們來錢快,花的也快。說實話，你剛才說那些,完全是憑你的想象。大魚大肉是吃過,但是一般都隨便吃點東西對付一點肚子，生活還不如你們。”

“好長時間沒吃餃子了，真心不錯。才來幾天,就能買到這種特色，看來你廢了不少功夫了解這邊的情況了吧？”

我吃的速度很快，一嘴一個，越吃越餓，好在張少奇帶來的分量很足。

他順手點了支煙,一邊看我吃一邊說話“我來晉縣只是來幫你們收拾這個爛攤子,真正的中心是市里面,等解決完了這件事情,我還要帶著人去市里接班。我平生第一次來這里,跟你們玩之前，是要了解情況的,而且要比本地人還要了解透徹。”

“看你小子看得開,是真不害怕，還是等著你們的人來救你出去？這么跟你說吧,這件事情沒人能運作,全由我一手操辦的。就算你們的人找關系送錢運作，也沒有人敢收，敢解決這件事情。你落到我手里,插翅難飛。”

我頓了下,接著又繼續吃，他捕捉到我這個動作，笑呵呵的問“是不是害怕了？”

我搖搖頭“我要害怕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該我的命，跑不掉,無所謂的。落到你手里,我也沒有想著能有人把我撈出去,特別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上頭動了真怒,我們一旦進來了,想要出去難如登天。”

張少奇抽了幾口煙，也不說話了，視線古怪的盯著我看了快有五六分鐘,這才說道“你們那邊的人失策了，是不是以為把你送到警察手里，利用警察的手幫你治好身上的傷,然后再想辦法把你弄出來。”

“這個計劃很好，那種情況下，也只有這個辦法，對于我來說，算得上最理智的方法了。可你們把警察當做什么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呵呵，別把我們和本地極少數拿工資不辦正事的蛀蟲對比。”

我能看出來，張少奇還是不死心，否側今晚不會找我談話。

在他們心目中,我是最理想的突破對象，還沒有到最后一步,他們不會放棄，還想在努力下。

我笑了笑“多謝你的餃子,沒事的話,我就睡覺了。你這大半夜的給我送夜宵，也不光是為了所謂的斷頭飯吧？好累，待會兒出去了動作輕點,我睡一覺。”

張少奇往我頭上拍了一巴掌，有些生氣了“老子好心好意的送東西給你吃，吃完了，就一句話都不想給老子說么？吃人嘴短那人嘴軟,你們這些人，不就是很重視這點么？”

我揉了揉頭“大哥,是你自己主動送給我吃的啊,又不是我要求的。我能有什么話給你說,該說的在醫院里面就給你說了,還有我跟胖哥說那些，他肯定也私底下一字不落的報告給你聽了。剩下我不想說的,你撬開我的嘴,也翹不出來。”

張少奇無奈的搖頭“你當真就不想給自己留一條活路么？馬上就天亮了，七八點開庭。那個時候,你要反悔,真的沒有機會了。我不想看見你們這些年輕人，一時誤入歧途，毀了一輩子。”

“我是真心的,這是最后最后一次機會了,我今夜問了你，就不會再來第二次了,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幫助是互相的，你幫助了我,我同樣能幫助你,到時候能讓你活命。我以身上的警服發誓,說話算話。”

他的語氣急了。

只要我肯開口,指認堂哥醬瓜他們以前坐下的那些事情,張少奇能省下不少警力。證據確鑿,下一步就是上通緝令抓人。

他把所有事情想象的太簡單了，當然他也在努力融入到這邊的環境中，包括做事方法。但多年來的辦案習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

說抓就抓，現在哪兒還有宋輝？還有王超？還有許天仁他們？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張少奇“哥，我給你個忠告。”

他點頭“你說,我聽著。”

“你真想從這邊長呆下去，就不能拿以前在外面的辦案方法，在這邊根本不管用。就算我招了，你也奈何不了他們。這種級別的人，真想跑，你永遠抓不到他們。何況你讓我出賣的對象，一邊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邊是我的堂哥。”

“你認為有可能么？說實話，我也害怕,心里清楚自己明天上法庭了，會有什么下場。但我沒有選擇,你也別浪費力氣了，本來這些話我都懶得跟你們說。就算是我報答你半夜送餃子給我吃吧,當然了,你要是讓我指認宋輝，我也樂意，非常樂意效勞。”

聽我說完,張少奇沉默下去。

他搖搖頭“我也想，但你指認送宋輝，沒有證據。你們不是一個陣營的人，一點不現實。放心吧,這次我們過來,所有人都跑不掉,這只是時間長短問題。宋輝,許天仁,秦武，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勢力。”

“包括人民隊伍里面那些貪污的貪官,總會有自己的報應。我已經給家人寫好遺書了,剩下的，就是讓你們這些人伏法。”

換做別個人跟我說這些,我早吐他一臉了,現在的人說這些話，只會把自己弄得更虛偽。但這番話從張少奇嘴里說出來，我一點都不懷疑,初看他第一眼,就能給人一種正直的感覺。

這種人認真起來，很可怕。

張少奇站了起來,拍拍我的肩頭，嘴里惋惜的嘆息一句“好自為之吧。”

他收拾了空盒子,提著出去了。

我呆呆看著天花板,心里迷茫,恐懼,各種情緒都有。只要供出他們我就能活命,這樣一來,死的就是他們。

后半夜時間，想了很多，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從小時候回憶起，到上初中認識醬瓜豌豆，又到高中大學的同班。還想起了汪菲,這個曾經把我情書貼在校公告欄的女人，我開心的笑了出來，忽然覺得當時的我們好幼稚。

接下來，又到了我人生的轉折，以借子的借口認識了陸歡歡，入住她家，以及發生的那些事，又到江韻，婷姐,宋大春，宋輝。

很多的事情在腦袋里面一一浮現,我想起了婷姐，這個神秘程度一點都不亞于韓寒的女人。

一路走來,我從一個為生計奔波的普通人,走上亡命徒的路。

馬上也要過年了，不知道這些人，此刻正在干什么？

堂哥把我拉了進來，我不知道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一個想法在我腦海里面出現,那就是自殺，連自己都被這個想法嚇得一跳。挨子彈不如自己選個方法結束一生。

可我死了，就沒人抗那些罪了。

思緒中，我被外面的腳步聲打斷,來了十多個人,張少奇走在最前面。進來牢房后,六個全副武裝的武警守在兩邊,我被上了手銬,帶了頭套，在兩個人的攙扶下,往外面走去。

“走吧。”

張少奇開口說了句。

門口停著七八兩警車,全部是武警。

押上去，我平靜的坐著,嘴角不知為何,呵呵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