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這個市，是所有人最不愿意來的,在我們眼里，這就是一個爛攤子,七彩的大染坊,誰進來了肯定不得善終。而且真實的例子也擺在那兒，奧運嚴打以后，王丞被抓。我以為這種混亂的局面,會安定下來了。沒想到剛調到這里沒兩年時間，市里的混亂又有反彈的趨勢。”

孫連成抬起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能讓老謀深算的政客用如此坦誠的語氣說話，表明他急了,在一系列發生的事情中,感覺到了壓力。

他擺擺手,站在他身后一個助手打扮的男人,往公文包里面拿出一疊a4紙,順著每個人發了一張“這是那天晚上輝煌生產廠的詳細報告，里面有精準的傷亡和損失統計。大家看一下吧。”

孫連成笑道“昨天晚上,三個人來局子里面自首。說生產廠事件,是他們一手策劃，實行的。我查過他們的底子,就是一般無所事事的小混子,劣跡斑斑，大事沒犯過，小事天天有。諸位,你們相信,就是這么三個小混子，能調動上百人去參與火拼么？”

“他們的活動資金又是從哪兒來的？目的是什么？”

孫連成語氣威嚴，現場鴉雀無聲,一眾大小掌柜低著頭。這時候沒人敢觸他的雷。

沒錢的不跟有錢的斗，有錢的不跟有權的斗,這是自古以前就流傳下來的道理。

包括堂哥和宋輝都沒有說話,孫連成現在需要臺階下,而今晚的問責,就是孫連成自己幫自己找的臺階。

哪個不長眼的，會當面拆掉他的臺階？

宋輝拿起面前的統計表看了幾眼,放到桌子上“既然有人認罪,孫爺為何不順水推舟，交了自己的軍令狀。仕途不易，說辭就辭,孫爺也是個性情中人。不過照宋某來看，這實在不劃算。”

孫連成說道“一次好交差，兩次三次,你是打算讓孫某用自己的項上人頭去給領導一個說法么？我需要一個保證，確認類似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否則孫某立的就不是軍令狀，而是生死狀了。”

“行了，今天是叫大家來打牌的。順便認識下在做的諸位，這個市的半壁江山都在包間里面坐著了。咱們今晚以茶代酒。”

他端起茶杯，跟著其余十多個人抬起了手，一飲而盡。

孫連成的住手拿出一副全新的撲克牌，當著大家的面洗了幾遍,把牌攤開給大家確認。

宋輝指著牌說“發牌。”

助手一邊嫻熟的發牌，孫連成一邊說道“咱們就用最常見的炸金花來,一把定輸贏。”

堂哥笑了“這樣輸贏沒意思，不如咱們來點賭博性質的,這樣輸贏對于各位才有壓力。各位有什么就壓什么。對了,給我這個小兄弟發一副牌，這小子從來運氣好，就指望著他能幫我贏點錢呢。”

他看著我,嘴角的笑容耐人尋味。

孫連成頭也不抬的說“幫他加一個位子，加一副牌。”

我坐了下去，發現牌發完后，大家都沒有看牌,皆是看著對方。等了幾分鐘,我受不住這種氣氛,第一個拿起牌。

展開一看,牌面很小,一對六帶一只k。

宋輝開口了“都看牌啊，難不成你們要悶踹？錢夠么？”

堂哥笑道“早就聽聞孫爺的助手精通賭博，各種老千耍起來那叫一個應接不暇。有一次和孫爺曾在澳門用了一夜時間,贏了七位數。這種輸贏已定的牌面,沒意思，不夠刺激。”

孫連成的助手看向堂哥“許爺,牌都沒看,就知道什么牌？難不成你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再說今晚是我家主子邀請各位打牌，小的可不敢用那些不入流的套數。”

大家都看著孫連成的助手，至于他那套虛偽的說辭,早被忽略了。

宋輝看了我一眼,說道“各位，還不準備下注么,牌面發好了。都想著等別人下注，贏別人的錢,自己卻不想付出什么，天底下哪兒有這么好的事情？”

我把牌合上,放到桌子上“我這個人賭博不喜歡贏別人的錢,不輸不贏,皆大歡喜。就算贏,只會把自己輸的贏回來。”

說完,又望著宋輝補充了一句“不惜一切代價。”

宋輝不屑的笑了笑“所有人中，你牌面是最小的，你有什么資本去贏別人的錢？嚇唬誰呢？”

“但起碼我有玩牌的資格了，對不？有資格就代表有運氣,總不能我一直輸，這還叫賭博么？那是出老千了，就不怕別人把賭桌掀了？牌局,就是要有輸有贏才有意思。贏的想要贏更多，輸的則是想要回本。再說賭博本來就是各取所需，只要你需要，而我有的，那就可以成賭資。”

“賭桌上，沒有規定不能壓命吧？”

大家都在看著我和宋輝，他盯著我看了幾秒，哈哈大笑“那行，就用你的命來。”

我跟著他笑，只不過是冷笑。

韓寒接著說話了,她都沒有看一眼，直接把牌丟到牌池里面“我不跟了,這副牌，我本來就不想玩。我不想輸錢,同樣不想贏錢。今晚坐在這里,本來就是個意外。小妹可沒有諸位那么豁達，輸了就輸了。”

有她帶頭，剩下四五家紛紛把牌丟到牌池里面。

“韓董說的對,這種牌局需要的資金太多了，我們就是小門小店，輸不起。牌池里面的錢，我們看看就行,不跟各位搶了。”

孫連成嘴角多出了一些笑容,這樣的局面,他很樂意看見。

就怕不知死活胃口大。

他看向堂哥和宋輝“你們兩個看看牌吧,把牌看了，然后再決定跟不跟？”

這是我第一次玩過最驚心動魄,同樣最枯燥乏味的牌，市里所有上得了臺面的人,基本都坐在房間里面。

礙于孫連成施加的壓力,沒人敢拒絕這副牌，從里面坐著,只會有兩個結果,要么輸，要么贏。

堂哥拿起自己的牌看了眼，臉上表情沒有一點波動,他把牌合上“我喜歡玩牌,但不喜歡玩輸贏已經注定的牌。這樣有多少輸多少，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想贏，不想輸。”

孫連笑呵呵的問堂哥“誰不想贏？什么叫賭徒,就是那種想贏不想輸,卻一直再輸的。為了回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有些時候,見好就收,適合而止,結局大家歡樂。沒有什么不好的，太貪心了，就行把自己的命輸進去。”

“知道我為什么沒有發自己的牌么？那就是想要看著你們如何結束這場牌局,一把牌定輸贏。因為這把牌是我允許的，所以放任你們來。但事后，我發現還有人打第二局,第三局，我就會抓賭。抓到一個算一個，你們不讓我好活，我就不會讓你們安心。”

聽見孫連成的話，我才發現他面前沒有發牌。

這次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顯然是來跟大家表態的。

前幾次發生的事情，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有今天的反應，是正常的。孫連成最聰明的一點在于，他有自知之明,沒有選擇硬碰，而是采取了委婉的方式。

堂哥把自己的牌放到大家眼前,是三張q，跟著又伸手拿開了宋輝的牌,三張k。

“孫爺這是下套給我鉆啊,故意給我大牌引誘我，把自己的家當全部壓上去。結果發現這個牌局中，還有比自己牌更大的人。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沒有出千嗎？知不知道牌桌上還有一個規矩？”

說到這里,堂哥陡然提高聲音“出千，是要被砍手的。”

話落的同時，我看見坐在身后的陽哥和龍叔站了起來，瞬間摸出別在腰上的槍的,指著宋輝的后腦勺。

房間里面的氣氛頓時凝固,宋輝那邊的人,也摸出了槍,指著堂哥的腦袋。

這樣的牌局,就是孫連成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我看了看,所有牌中,自己的最小。要不是堂哥開口，可能我連跟他們一起打牌的資格沒有。

韓寒是第三大的,oka同花順,而她只是看了一眼，沒有絲毫的留戀，就把牌丟到牌池里面了。

這些人中,她是唯一一個不想參與進來的女人,我不明白孫連成把她叫到這里，是因為什么？

那些尾隨韓寒棄牌的人，不是不想玩,而是明知自己的牌只會輸。

孫連成看了一圈“機會我給多大家了，至于你們珍不珍惜,就看在做的怎么去思考這件事情。我不是沒有牌,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打牌,浪費在這種賭桌上。”

說著,他往牌盒里面抽出了兩張,一張大王,一張小王，直接丟在了桌子上。

堂哥豎起大拇指“難怪孫爺敢參與進來，原來手里還有兩張王牌。不過要小心,別被那些輸急眼的，把你的大小王撕了。”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嘴里呵呵的笑。

“茶喝了,牌打了，孫爺的面子也給了。沒什么事的話，在下就先走了。”

堂哥整理一下自己的風衣，霸氣的往門外走。陽哥和龍叔收起槍，跟在了他身后。我深深看了眼宋輝，不甘心額跟了上去。

那么一瞬，我發誓很想搶過陽哥手里的槍，崩了宋輝，掀了他們的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