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他，他要是悄悄溜出去了,出了事，我全部算在你頭上。要動強,門口站著四個人呢,你跟他們說就行。還有，你別跟他說話，他說什么都不要搭話。這小子滑著呢,等這件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大局已定的時候，再讓他出來。”

堂哥一邊交代一邊往外面走，走到了門口,又補充道“上次晉縣的事情,我不希望在發生第二遍。”

他披著一件西服外套,在五六個人的簇擁下離開了病房。我半坐著靠在床頭上,掏出電話繼續撥打豌豆和醬瓜的號碼。無一例外,全是無人接通。

這時候，楊姨的電話鈴聲響了,她迅速接聽,嘴里不說話，就聽著對方說。最后嗯了幾聲,掛斷電話,接著看向我，表情復雜，有種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不是我哥有消息了,他們呢,他們在哪兒？”我突然間激動起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折磨的我快要崩潰了。

楊姨嘆息道“沒找到，阿陽霸龍他們跟到白魚口那邊,然后線索就斷了,那里四通八達,有七八個路口,全是通往不同方向,不同地方的。我們只知道事發當時,你的朋友開車逃跑了，就上了省道高速。具體的他們從哪個路口轉了，這點無從得知。”

“追他們的路上,阿陽他們看見幾輛被撞翻的車，其中有一輛損毀嚴重。看情況，他們好像發生槍戰了。宋輝的手下死傷了四八個,有輛車子不知道為什么，爆炸了。但是沒有找到你小哥幾個的尸體，就說明他們還活著，這個時候應該跑遠了。”

“事情鬧大了，高速收費站，包括市里所有街道，有不少全副武裝的武警在巡邏。聽阿陽說駐守部隊都出動了，來拉一個連，連輛大軍卡,專門配合全程戒嚴的。阿陽他們不能繼續找下去了，否側還會出現連鎖反應。放心吧,你小哥幾個不會出事，等他們安穩了,會打電話給你的。”

我看著楊姨,問她生產廠呢，里面的員工怎么樣了？

楊姨抿著嘴，苦笑說“大火撲滅了，那個工業全區完全被警察封鎖了,我們的人進不去，只能從警戒線外面觀看一下情況。因為當時沒有疏散，很多員工都是正上班，這種事情讓人措手不及。燒傷了很多人,至于有沒有員工傷亡的情況,還得去問龔叔。”

“今晚省廳級的人都來了,局子里面大換血,因為這件事情,很多人被擼了警服警帽。連局長都被撤了，省外直接調過一批打黑除黑小組,替換了不少人。只剩下龔叔和幾個局子里面的老前輩沒有出事,他們的后臺太大，只要不犯太大錯誤,不會有事的。”

“這件事,龔叔只能自保，幫不了我們。現在警察滿世界找你們。所有人上了通緝令，還有宋輝那邊。反正今晚的事情,六七年沒有出現過了。這段時間,你就呆在許爺身邊，這樣才能保護你。”

“你最好有個最壞的打算,現在生產廠情況不容樂觀，不少人身上重度燒傷,還有幾個嚴重燒傷的。工業園區被停業整頓。還有你那個朋友的尸體,被送到火葬場了,改天火化。骨灰之類的后事會交給你自己處理。”

楊姨說了很多,她沒有瞞我。

我用力咬著嘴唇,難受的不行。

“休息一會兒吧,你真累了，這樣下去身體會被拖垮的。”楊姨坐在床邊，輕輕的抱著我。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芳香,讓我情緒平靜下來，我一動不動的靠在床上。在我身上，只有多災多難,仿佛所有的好事，都避開了我。

從小如此，長大也是如此。

“楊姨，看著你也挺累的，休息會兒吧。門口有人看著呢，我也不能從這里溜了是不？”

我對她笑了出來。

楊姨眼神奇怪的盯了我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想要出去嗎？然后再受到什么刺激，吐血那是好的，就怕你像上次去晉縣一樣闖禍。你小子鬼著呢，我知道你心情難受，我要是說自己能體會你這種失去所有,兄弟又生死不明的心情，你會不會說我虛偽。”

“我真的能感同身受,但我的任務就是看著你。你不要逼我，或是動什么小腦筋。我不想把你五花大綁的丟在床上,這樣傷和氣。等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我就會放你離開。從現在起，我二十四小時看著你。你洗澡上廁所，我都跟在后面。“

楊姨口氣堅定,這方面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這個病房我上次住過，在醫院最頂樓，三室兩廳，裝修的像家一樣。有空調,電視,電腦,還有獨立的洗澡間衛生間。

而且里面沒有一點針水味,每天都有護士來打掃。

我一支接一支的抽煙,楊姨看不下去了，一把搶掉我手里的煙，罵我是不是不要命了？

口袋里,還裝著棍子最后交給我的信,我沒有去看上面的內容。但是可以確定，這封信是他臨時寫出來的,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涸。

這封信,是他用生命保護出來的。對他的家人來說，是一封遺書。

信里面，還夾著一張銀行卡。

死死攥著手里的信,我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出來。

“楊姨，我想洗澡。”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

她點點頭,說我看著你洗。

我走到洗澡間里面，她跟著走進來,抱著手“洗吧,我得預防你做什么傻事,我說了,不管你干什么,我都會看著你。”

她沒有一點要避諱的意思。

我脫掉自己的衣服褲子,光著身坐在地板上，涼水從頭澆下，冰冷的水不斷刺激著那已經到達極限的神經。

楊姨背過身去“洗好了叫我。”

沉默片刻,她又問“許爺已經打典好所有東西了，只要你想走，隨時都可以。”

我笑呵呵的看著楊姨的背影,問她說“如果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不知道在哪兒？有沒有活著？你會離開么？”

楊姨果斷的回答不會。

“我去給你拿毛巾和換洗的衣服，這件事情，以后再說。”楊姨轉身走了出去，沒過多久手里抱著一套干凈的西裝遞給我。

“將就點吧，只有西服了。”

我當著她的面穿衣服，她臉蛋有些緋色，卻沒有轉過身。

我苦澀的笑了笑“放心吧，我還沒有瘋，不會做什么傻事。再說宋輝這還不是逍遙快活著呢,我怎么舍得去死。你背過去吧，不用那么為難的。你是奉命行事,我不為難你。這也是我為什么規規矩矩待在病房的原因，我想走,沒人可以攔住我的。”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神經病。我自己的情況，我比任何人了解。楊姨,幫我個忙，婷姐以前離開給我留了一棟別墅，所有手續齊全。還有一輛總裁，保養的很好,就是上次撞損嚴重。但配置沒有什么問題,正在4s店里面修理。”

“幫我聯系一下買家,我把別墅和車子賣了,到手的錢,就幫我去看看那些燒傷的員工。幫人家把醫療費交了，嚴重點的,就當是安家費。還不夠,我去跟堂哥借，按正常利息或者高利貸利息都可以。我一有錢就還。”

楊姨點頭“行,難得發生這種事,你還惦記著廠子里面的員工。你們小哥幾個，挺有意思的。不用聯系買家，就當我給你買了。按照正常價格,嶄新的別墅價,野鴨湖那邊一套別墅給你八百萬。車子我按照新車給你買了，給你一百萬。”

“我轉賬一千萬給你,這些錢是許爺的，由我保管。多出的一百萬,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不要利息。你什么時候有錢什么還,這件事,你自己去還是我幫你一起。”

我尋思了下,說道“你幫著我一起吧,可以的話，你先幫我取點現金，然后就走。”

楊姨說行“我先預約銀行,數額太大了，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最少也要到明天，楊姨信任你,別做讓我失望的事情。”

“嗯，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不該做，我心里知道。不把廠子里面的員工安頓了，我睡不著。是我們欠他們的。”

她提起包包，往外面走去“我去預約銀行，門口的人把你撤走了，我不會看錯人的,相信一個人，就會往死里相信。”

楊姨離開后,我又打了個電話給韓寒。

那么多人，連上醫藥費,安家費,一千萬根本不夠。乍一看這筆錢是天文數字，但從醫院里面，完全不夠那么多病人燒。

對面秒接電話。

“浩子，你沒事吧？”

韓寒著急的問。

“韓姐，能借我一筆錢么？”

我開口就進入正題。

韓寒問我多少？我說你能借多少就要多少。

她爽快的說“不管你要錢干什么,我會讓會計跟著你，統計一下賬目。你需要多少，我就借你多少。你現在在哪兒，我讓會計來找你。”

“市人民醫院。”

半個鐘頭后,她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皮膚很白,身材瘦弱。眼睛很小,視線凌厲，這個人不簡單,而且以前沒有見到過。

“叫他小秦就可以,我的新司機兼保鏢秘書，有什么事情,你就跟他說。需要多少錢,他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