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涼,城南別墅碧窗數開。
耳邊傳來男人的悶哼聲,旋即,他從我身上抽離,迅速的像是離開什么臟東西一樣,然后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
我趴在被子里,他離開后,只感覺無窮無盡的寒冷。
司涼夜就是喜歡這樣,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喜歡開著窗子,喜歡秋風灌進來的涼爽,唯獨不喜歡的,大概就是我這個妻子了。
這樣想著,竟又開始迷糊起來,耳邊恍惚聽到了三個月前醫生對我說的話。
“溫小姐,癌癥的最后階段,身體器官會慢慢衰竭,逐漸嗜睡。”
現在想想,竟也挺好的,十年前第一次見他是在這里,十年后,就在這里看他最后一眼吧!
可是當疼痛襲遍全身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如愿的死去。
我的手按住胃部,疼痛使我的感覺遲鈍,翻身時才發現他竟然就靠在床邊,凌亂的胡茬冒出來,卻也一分都擋不住他那張魅惑眾生的臉。
他修長的手指正夾著煙朝嘴里送著,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幽深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嗓音低沉:“你昨天說的是認真的?”
昨天說的?
我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迷茫,疼痛占據了我的大腦,我竟然有些想不起來我說過什么了,記憶力也在倒退,我很懊惱。
“呵——”
看見我的表情,他嗤笑著吐出煙圈,我被嗆得咳嗽起來,眼圈里面有淚在打轉,被我硬生生憋回去。
他像是沒有發現,猛地吸了最后一口,起身將煙蒂踩滅,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帶著濃重的嘲諷:“你叫我回來就是想要了?”
我迷蒙的看著他,見我不說話,他的嘲諷更濃——
“溫南星,你什么時候這么下賤了?”
他說完,我才想起我說過什么。
我說讓他回家陪我,因為昨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司涼夜自然是不愿意回來的,我對他說,只要他再堅持一個月,我就愿意和他離婚,徹徹底底的離婚。
所以昨晚他回來了,帶著醉醺醺的酒氣,在秋夜中打開所有的窗子和我在一起度過了一整個夜晚。
想起這些,我條件反射般的去拉他的手,可剛碰到,就被他甩開了。
他目光嫌惡的看著我,語氣漠然:“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這一瞬間,我的心好疼,仿佛我這十年的守護都變的一文不值,我終于認清,他的心里是真的沒有我,從來沒有。
“可我說的是真的……”
我疼的躬起了身子,蜷縮在床上,近乎哀求的說著,“別走,真的只有一個月了……”
再陪陪我,再陪陪我就好。
我別無奢求。
“你知道的,她回來了,我不會再傷害她。”
司涼夜的一句話,讓我如墜冰窟。
我愣愣的盯著他的背影,仍舊不敢相信,喃喃道:“落葵她……回來了?”
這一句話像是觸到男人的逆鱗,他猛地回過頭,雙眼里彌漫起沖天烈火:“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別讓我再聽到,否則……”
他的聲音太冷,我瑟縮起來。
“否則,我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么。”
司涼夜說完,我輕輕的笑了,然后慢慢的……笑聲越來越大,我看到他停下了腳步,擰著劍眉像是看個瘋子一樣的看我——
“你到底發什么瘋?”
他問我發什么瘋?
我仰面躺在床上,淚水很快滑入墨發中消失。
“我也不知道發什么瘋,我只知道我用十年愛了一個人,到頭來……全都是一場空。”
司涼夜像是聽到了什么惡心的事情,砰的一下關上門離開了。
這一刻,我竟有了力氣,迅速的從床上爬起來光著腳跑到窗前,很快的,我看到男人拉開車門,引擎聲驀然響起,車子消失了。
我跌坐在地上,胃部的神經一跳一跳,很快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時,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這一次,我竟然在地上無知無覺的躺了五六個小時,此時全身發冷,但胃已經不是很疼了。
我費力的起身,披上羊絨大衣慢慢走進衛生間。
我被鏡子里的女人嚇了一跳。
蒼白的臉,無色的唇,烏黑的眼圈還有亂七八糟的頭發。
我伸出手想觸摸那個鏡子里的女人,可是我好害怕……
這不是我啊!
這才不是我呢!
我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從前我那么光鮮亮麗,從來我那么美好的肌膚,那么柔順光澤的頭發,如今都去哪了?
怪不得他不愿意留下來。
這不是我,我手忙腳亂的去找化妝品,一樣一樣的往臉上涂,瓶瓶罐罐一個也沒放過,可是我的手是抖的,眼線被我畫歪了,口紅也是。
鏡子里的女人像是個小丑一樣看著我——
你看啊,你再也不是那個健康美麗的溫南星了。
你很快就要死了!
你配不上司涼夜!
他不愛你,從來都不愛你,他愛的是落葵。
我跌坐在衛生間,雙手緊緊的抱住頭——
不,他不愛落葵,他不可以愛落葵!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