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沖野預想的不一樣，病毒攻擊事件的化解，不僅沒有讓她的困意隨著晨曦的普照而復蘇，反倒是讓她越發提起了精神。

疑惑，迷惘，心有余悸。

沖野仔細研究起了這個折騰了她一整夜的小家伙，表示十分感興趣。盡管旁人看來只是一串一串無聊的代碼，但在她的眼里看來，世間簡直很難存在比這更振奮人心的東西。

這個玩意……

真的是“病毒”。

和普通的傳統蠕蟲不一樣，這玩意完全沒有大規模世界性傳染的危險性，專門為點對點或點對面的網絡戰攻擊而打造。

簡而言之，普通的蠕蟲式病毒，大家耳熟能詳甚至談之色變的CH一類的東西，就像是大規模傳染的流感，就像是瘟神一樣的白蟻。不起眼，不華麗，簡單粗暴，漫不起眼，卻擁有著難以估量的巨大破壞力。

一封電郵，一個優盤，就能讓你中招，然后產生一生的心理陰影。

但這個“鏡舞”病毒不一樣。

硬要比喻的話，這東西就是一個給職業人士使用的專業防火墻破拆器。很精致，很致命，但因為這個東西實在太復雜，哪怕就那么扔在大路邊上也不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它就像一把名刀，就那么放在那里，哪怕你隨便拿來玩都沒事。它的危險性在于，一旦被高手拿在手里，想殺誰就殺誰。

一旦被嵌入，除非是像沖野這樣突然腦子開竅，或者說是發了個小神經，來了個神來之筆，否則很難打敗。

這么陪這個病毒玩了一個通宵，沖野不由得對那個種下這病毒的人產生了相當濃厚的興趣。

于是，她將這個病毒的源文件扣留了下來，同時開始著手準備追蹤這個病毒被嵌入的方向，精確到IP地址，以鎖定發動這次攻擊的人。

沖野是真的相當好奇——這個人有這般能耐，為什么還會看中她服務的這種沒什么名頭的小野雞公司？

很明顯，發動進攻的這人其實也沒什么惡意。沖野的反應速度還是太慢，這導致那人有相當充足的時間來盜取公司的機密信息，進而使攫取大把大把的利益。

事實上，就算那人想拿這些機密來向公司提出天價勒索，也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但那人沒有。

沖野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來對那人職業黑客式的IP隱藏機制進行解析與破譯。最終，她鎖定了一個地址，和一個名字。

攻擊來自中國，居然是某大學的游戲編程社團！天哪，難道對方是個學生？不不不，按說老師的可能性應該要大很多。

沖野看著這個地址，深深皺起了眉頭。

高手在民間吶……

至于那個人，那個代表了“鏡舞”這個電腦病毒原作者的黑客，其名字，則是一個女性的名字。

沈心桐。

沖野挑了挑眉。這……還真的是個學生。

若想知道關于這個名字更多的信息……直接進攻這個社團，恐怕是不可取的。有這么個門神鎮在這里，恐怕誰都知道他們不好惹。

這樣想著，純屬好奇，沒多大會兒功夫，沖野便破拆掉了那所大學教務處的防火墻，把這個沈同學的學籍檔案給調了出來。

于是，一份附著證件照的個人檔案，就這樣出現在了沖野的面前。

沈心桐，女，二十二歲，漢族。

一頭長發相當漂亮，盡管只是證件照，依然難掩那張明星臉自帶著的絕代芳華。

沖野十分小心地翻找了起來。

對方似是沒工夫陪她玩，要不就是還在睡懶覺。現在沖野都在瀏覽此人的個人信息了，對方還是沒有一點要還手的意思。

就這樣，恍若對方有意為之一般，沖野十分輕易地拿到了沈心桐的聯系方式。

“可以見見面嗎？”

沖野直接對那人發出了邀請的電郵，抬眼看了看辦公室里的鐘表。此時，上班時間已經到了。

她精神飽滿地站起身，大概洗了把臉，就這樣，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中去。

然而和平時不一樣的是，平時的她，工作繁瑣而又無趣，沉浸在這等無聊工作中的她本人也是，生活宛如一灘死水，了無生趣。

但今天的沖野，完全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整天都笑意盈盈的……

同事們都知道這里最有實力的網絡工作人員其實是個啞巴，也沒人去問她發生了什么，只能暗自猜測，難道這姑娘戀愛了？

不對吧，像她這樣的人，不論是何種情況，戀愛多半都是一種悲劇吧。為什么她會笑得那么純粹呢？

沒有人能看懂她。

于是。

順理成章地，沒過幾天，沖野便趁著自己難得的休假時間，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辦好了旅行簽證，趕赴中國見她的“小情人”去了。

百聞不如一見。

真正見了面，果不其然，真人比證件照要更漂亮不是一點半點。盡管這條街上人煙較為喧嘩，但沖野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個人，噠噠跑了過去，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衣角。

“你好……”沈欣桐從飲料機前轉過頭來，一看是她，便以并不熟練的日語打了招呼。

沖野暖暖地，幸福地笑著，招了招手。

于是，二人找了個涼亭坐了下來。盡管沖野不會說話，但國際標準手語的話沈欣桐也不含糊就是。就這樣稀里糊涂聊了一堆，居然還真的能聊得起來。

聊到之前認識的緣頭，沈欣桐還是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就這么大老遠跑來見攻擊了你們公司的黑客，你也真是心胸寬廣得的很呢……

沖野搖了搖頭。除了你嘲諷我A罩的事以外，我真的一點點也沒有生氣哦。

白狐翻了翻白眼，若有所思。

沖野：怎么了嗎？

白狐搖搖頭，表示沒什么。有仔細研究過我那個病毒嗎？你知道的，我是指的鏡舞。有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或者說，完全看不懂的地方。

沖野慌忙點頭。

是的是的！有，絕對有！譬如說啊，你那個病毒很多地方的引用字段明明都在網絡上，但卻依然可以在斷網的情況下繼續正常運行。我感覺我應該已經獲取到了它的完整源文件，但唯獨這一點，不論如何也無法解釋……

沈欣桐緩緩勾起了唇角。

沖野也是眨了眨眼睛，暖暖一笑。

沈欣桐不知道，這是沖野第一次露出如此溫暖的微笑。

而沖野也不知道。此時此刻面前的女人，其實是在抱著臨死前不要留下遺憾的心情在和她細心攀談。

此時此刻，距離參與第一次AR戰爭，正好還有兩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