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札幌。
在聯合國為這次的血腥慘案而新樹立的死亡游戲紀念碑前,前來參拜的受害者親屬,漸漸散去。
卻有一道人影,從剛剛的默哀程序起,便一直垂頭默哀,不曾動過哪怕一下。
直到此時,也依然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就像一塊漆黑色的蠟像。
那紀念碑,其實是一根高達十二米的大理石立柱,雕刻著死亡游戲中的一個個場景。
而立柱的頂端,屹立著一個立體的弦月。
每年死亡游戲開機紀念日晚上,站在這座紀念碑正前方的指定位置,啟明星,將會正好出現在那彎月亮的正中心。
拉伯恩正裝筆挺,仰望著那個月亮,目光里,滿是堅定的決心。
看得出來,AR公司以及其背后星月湖組織的觸角,已然是深得令人發指了。這個紀念碑對全世界人的含義,是科技,創新,進步,與犧牲。
但是對星月湖來說呢?對于那個背叛了全世界,一心要將世界變成一個建立于幻想中的烏托邦的星月湖來說呢?
對他們來說,這個紀念碑,會有如何的意義?
拉伯恩自認為是個情商很低的人,他,是真的想不通。
正在他沉思冥想之時……
一只手,不溫不火地拍上了他的肩頭。
“嗨,兄弟。”
拉伯恩一聽那聲音,登時喜上眉梢。
“我了個乖乖,這不是周哥嗎?”
周銘岳,仰望著那紀念碑,悠悠一嘆:“看不出來啊,黑兄弟,你居然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拉伯恩,以滑稽的漢語方言聊了起來:“先甭提這個,你去看你家媳婦了沒?”
周銘岳,無奈地聳了聳肩。
“別傻了。我只能等她來找我。如果她沒有出現的話,那這死亡游戲對我來說,也只能是一簾幽夢,無所依戀咯。”
拉伯恩,一時又是懵了。
“啥意思?”
周銘岳拿出一包煙,二人就近找了個長椅,就這樣聊了起來:
“沈心桐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攀高枝你懂啥意思不?”
拉伯恩搖了搖頭。
“那吃軟飯你知道啥意思不?”
拉伯恩又搖了搖頭。
周銘岳一捂臉,詳細講又得給他解釋半天。不過其實無所謂,反正拉伯恩那亂七八糟的漢語基本是他教的,他找拉伯恩聊天基本也就是自己圖個痛快,免得寂寞。
至于拉伯恩他能不能聽懂,嘿,對不起!咱可沒這個義務去給黑兄弟當老師!
周銘岳:“我就是一個退役的兵,從隊伍里下來,那是干啥啥不行,吃嘛嘛不香。
你再看看人家沈心桐是吧?雖然我也不大清楚她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沒那個眼光看得那么準。不過就那樣,你可以再重新想象一下沈心桐就站在咱面前的樣子……
你一看就知道這絕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啊!”
拉伯恩砸了砸嘴。
“嗯,確實不像是窮人家的女孩子。”
周銘岳不無唏噓地狠狠抽了一口煙。
“哎呀,愁啊。你說人這東西也是怪,以前我這人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挺正常一爺們,碰見漂亮小妹,該撩就撩咱不含糊。雖然一直在部隊里,談不上對象,但起碼奉承話還是懂兩句的。
但是凡事,就怕一個動情……嘿,你看這話隔以前我自己說著都嫌牙疼!”
拉伯恩:“牙疼?你牙不舒服嗎?”
周銘岳一聽就煩了:“酸啊!”
拉伯恩,訥訥地點了點頭,就當自己聽懂了。
周銘岳繼續一個人陪兄弟倒起了苦水:
“也別跟我說什么是爺們就莽著臉上,她告訴我的那個地址我也去過了,三年過去,那里人去鏤空。”
拉伯恩驚了一下。
“什么?沈心桐她,失蹤了?”
周銘岳:“這很奇怪嗎?游戲只是游戲,網絡就是這么一個世界。我們在里面談情說愛甚至談婚論嫁,一旦下線,一切還是過眼云煙。
說到底,我甚至連她本人的面都沒見過。
她還是AR公司的高層干部,而我,還是那個沒出息的軍人。”
說到這里,周銘岳一連吐了好幾個煙圈。
“遇見她也好,和她在一起也好,求婚也好。在這件事上,我太草率了……”
醫院里。
坐在病床頭的沈心桐,突然莫名有些心痛。
病床周圍,三五成群圍著一大群黑西服。
“總之,這就是現在的情況,恭喜升遷。”
沈心桐端莊地點了點頭。
繼東野老師和柳海齊去世以后,沈心桐,毫無懸念地接替了東野老師的位置,升任了星月湖亞洲總部的技術總監。
周圍眾人,齊齊鞠躬,齊聲鄭重地道了一句:“沈總監,對不起!”
沈心桐:“怎么了。”
“這三年以來,我們一直疲于應對來自軍方的網絡戰攻勢,全力保護中央服務器的位置。卻沒能留意您的身體狀況……
現在,其它的幸存者都安然無恙。只有您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這是我們整個總部的重大過失!”
“沒關系。”
沈心桐掃視了一圈后繼續說道:“如果連我們都把星月湖視作為分裂的五個組織,那任何嘗試重新統一星月湖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
我變成這樣,可以算成戰損。但其它支部的幸存者沒事,星月湖的實力得到了保存,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
眾人,一時不由得向這個信上任的總監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他們,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曾經東野總監的影子!那種為了夢想與信念,不懼怕一切的魄力。雖是女流,卻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霸氣!
一人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對了,由于事先破譯了軍方的進攻路線,研究所已經成功轉移到了新的位置。我們在那里為您準備了齊全的醫療設備!”
沈心桐:“哦?我們搬家了啊,那我現在就辦轉院手續。”
于是,兩個女職員走了過來,將沈心桐攙扶上了病床邊的輪椅,離開了這間病房。
一眾人緊張忙碌,沒一會兒,她便坐上了去往北海道的飛機。
頭等艙里,即便是來自上流社會的那些乘客,也無不好奇,這個年紀輕輕就坐在輪椅上的女孩,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穿黑西服的人圍在附近保護她。
為什么,這個女孩會一直盯著窗外,一言不發。
為什么,這個女孩的面龐上,會微笑著無聲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