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她和余璆鳴經常去的小池塘。
她坐在池塘邊上,隨手撿起一塊石子,百無聊賴地扔進了水里。
“撲通。”
石頭落在水里,卻在白露的心底激起了一片漣漪。
她雖然不知道余璆鳴的母親為何要來找自己,但她卻也明白余璆鳴的母親定是來者不善。
畢竟,在世人眼里,她和余璆鳴是不般配的。
她有些緊張,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想逃。
她,還沒有做好見家長的準備。
一直跟在白露身后的谷雨見白露滿面愁容,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還以為自己的這個妹妹真的是混世魔王轉世呢,卻沒想到她竟然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姐?”白露轉過頭來,困惑地看了谷雨一眼,“你怎么也在這里啊?”
“我啊?”谷雨笑著打趣道,“我當然是怕你想不開,會跳河自盡了,所以才一直跟著你的啊!”
“噗!”白露也笑了出來,“姐,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沒出息么?”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正因為死過,所以她才更加惜命。
這輩子,她都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選擇自盡的。
“當然不是了。”谷雨搖了搖頭,輕輕地拍了拍白露的肩膀,“在我心里,我的妹妹是最聰明、最能干、也最有出息的妹妹。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余公子的娘會嫌棄你。因為她即便嫌棄你,你也依舊比那些世家千金優秀得多。”
“姐,”白露詫異地看向了谷雨,“你不覺得我配不上余公子么?”
在白露心里,谷雨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姑娘。
她記得先前谷雨還勸過自己,讓自己不要和余璆鳴走的太近,因為他們門不當戶不對。
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谷雨今天竟然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感情里從來都只有愿不愿意,又怎會又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呢?”谷雨彎了彎唇,笑容里帶著一抹凄涼。
趙天麟到現在也沒有消息,大概,是不愿意娶自己的吧。
“是啊。感情里又怎會有什么配上配不上呢?”白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會擔心起這些有的沒的的呢?”
若是余璆鳴覺得他們般配的話,便是全天下的人覺得她配不上余璆鳴也無所謂。
了若是余璆鳴也看不起自己的話,縱然她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可,又能如何呢?
“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把自己放的很低吧。”谷雨也撿起了一顆石子,強笑著將它丟進了水里。
“姐……”白露轉頭看向了谷雨,“你……”
趙天麟一直沒有消息,谷雨的心里應該不太好受吧。
“我沒事。”谷雨聳了聳肩,笑著道,“雖然還是會有些難過,不過說起來就已經好多了。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任掌柜的那一壺酒呢!”
若不是她喝了酒,恐怕也不會向任何人吐露心事吧。
白露沒再說話,而是拍了拍谷雨的肩膀,順勢將頭靠在了谷雨的肩上。
谷雨笑了笑,和白露頭倚著頭,一起數起了天上的星星。
許久,谷雨才開口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再不回去,爹娘課就要擔心了。”
白露點了點頭,剛要起身,就聽不遠處響起了年子富的聲音。
“閨女,是你們么?”
谷雨和白露相視一笑,手拉著手,和年子富一起回家了。
……
次日清晨,一向喜歡賴床的白露竟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
她對著鏡子,輕輕地拍了層脂粉,又上了一點兒胭脂,讓自己的氣色顯得稍微好看了一些。
換衣服的時候,她的目光在那件粉色綢緞做的衣服上停頓了一下,卻還是選了一件鵝黃色的粗布衣裳。
這樣的衣裳,她穿上才不會覺得太過別扭。
當然了,她也沒有戴上那套繁瑣的頭面,而是用一根簡單的緞子將如墨的長發隨意地綁了起來。
等到谷雨推門準備叫白露起床的時候,白露已經將自己打扮好了。
“姐,好看么?”白露笑著在谷雨面前轉了個圈。
谷雨愣了一下,半晌才點頭道,“好、好看!”
白露的這身衣服雖然看著簡單,可卻將白露身上那股除塵的氣質襯托地淋漓盡致。
有那么一瞬間,谷雨甚至覺得眼前的這個姑娘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來自天界的仙女。
“真的么?”白露笑了笑,又對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這才往早點鋪子里去了。
白露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客人的注意。
“這是哪家的丫頭啊,怎地生得這么好看?”有人忍不住問道。
“什么哪家的丫頭,這明明就是露丫頭。”
“露丫頭?嗨,竟真是露丫頭啊?”
“別說,這露丫頭打扮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不是嘛!這模樣就是放在白沙鎮上,應該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吧?”
“唉唉唉,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什么白沙鎮啊,要我看,這露丫頭就算去了京城,那也是出挑的!”
“沒錯,露丫頭可一點兒都不輸給那些大家閨秀呢!”有人附和道。
可就在此時,人群中忽然出現了一聲冷笑,“呵,一個鄉下的大腳丫頭,竟然也敢和大家閨秀比?”
白露轉頭,正對上馮守貞那張寫滿了不悅的臉。
“你是?”白露有些遲疑地看向了穿紅著綠的馮守貞。
她很難想象的到,像余璆鳴那樣如謫仙人一般的男子,竟會有一個這樣的母親。
馮守貞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用目光肆無忌憚地在白露的身上掃視著。
許久,她才開口道,“我是余璆鳴的娘,你就是年白露?”
聲音里,滿是不屑。
她本來還以為這年白露真的有幾分本事呢,沒想到她不過也就是個靠臉吃飯的丫頭。
這樣的姑娘,和樓子里那些靠身體吃飯的姑娘有什么區別?
白露點了點頭,“您找我?”
她其實也有些納悶,自己明明什么都沒有做,為啥馮守貞卻對自己充滿了惡意呢?
果然,一個人若是不喜歡自己,那你就是呼吸,都是一件錯事。
“廢話!”馮守貞不耐煩地說道,“不找你我為什么要跑到這個破地方來?”
“那您坐吧。”白露替馮守貞將椅子拉了出來。
“就讓我坐這兒?”馮守貞一臉嫌棄。
她怎么能和這些低賤的人坐在一起呢!
白露看了馮守貞一眼,也不管她,而是直接做了下來,并讓石頭給自己上了兩碗魚湯面。
既然馮守貞不喜歡自己,那她還不如讓自己束縛一點兒呢!
她早上起的本來就早,又沒顧上吃飯,這會子,她正餓著呢!
馮守貞見白露竟然在自己前面坐下了,眼中立刻閃過了一抹不悅。
這種沒有規矩的丫頭,怎么能進她家的門呢!
不多時,石頭便端著兩碗魚湯面過來了。
“余老夫人,您應該也沒吃飯吧。”白露將其中一碗面放到了馮守貞的面前,也不勸她吃,自己便已經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了起來。
原本,馮守貞還不愿坐下。
可她聞到那魚湯面的香味,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緊接著,她的肚子便也就叫了起來。
馮守貞皺了皺眉。
她就算餓死,也不會吃年白露的東西的。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鋪子明明就是她兒子的啊!
她吃她兒子一碗面,難道還不是理所應當的么?
這樣一想,馮守貞便坐了下來。
“我告訴你,你可別以為我吃了你的東西就是認可你了。”馮守貞不依不饒地說道,“我吃的是我兒子的東西,可不是你的。”
白露沖著馮守貞笑了笑,低頭,依舊自顧自地吃著自己的東西。
馮守貞見白露不說話,立刻就惱了,“年白露,你這是什么態度?你別以為我兒子喜歡你,你就可以恃寵而驕了。我可告訴你,若是我不點頭,你就休想進我家的門。不過,你若是聽話一點兒,我還是可以考慮讓你進門做個小妾的。至于正妻的位置,你就別想了,璆鳴他爹在世的時候就已經給他定了知府家的千金。”
說到這,馮守貞忽然停了一下。
她見白露似乎沒有什么反應,便又添油加地說道,“至于平妻的位置,估計也輪不到你了。你還不知道吧,璆鳴前天晚上已經將他的貼身丫頭收了房,這兩人現下正是如膠似漆的呢!”
年白露不是要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么?
她倒要看看,這丫頭在知道余璆鳴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以后,還會不會這么淡定。
果不其然,白露在聽了此話以后,眼中忽然閃過了一抹錯愕。
不過,這抹錯愕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則是平靜和篤定。
她相信余璆鳴,相信他不會騙自己,更相信他不會負自己。
馮守貞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白露竟會如此沉得住氣。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坐在她對面吃飯的男人卻忽然口吐白沫,隨后便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白露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有人嚷道,“殺人了殺人了,年白露毒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