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看著谷雨那一臉羨慕卻又不敢觸碰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些年來，谷雨過慣了苦日子，一時間就讓她改變消費觀念也的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再加上白露骨子里也不是喜歡鋪張浪費的人，所以就由著谷雨挑了幾匹花色簡單的棉布。

“這匹清灰色的可以給爹和文洋做個褂子，暗紅色的就給我和娘做衣服好了。”谷雨一邊說，一邊在一匹藕荷色的錦緞前停下了腳步。

“姐，你喜歡這個？”白露笑著問道。

這緞子遠看并不是十分起眼，可走近了就會發現這匹布上還綴著素色的暗花點。

樸實無華，卻又暗藏玄機。

果然是匹好料子。

“喜歡就買下吧。”白露見谷雨不說話，便接著勸道，“難得過一次年，買一匹貴一點的緞子也沒關系的。”

谷雨看了看緞子，又看了看白露，猶豫了片刻，卻還是點了點頭。

和文洋一樣，平日里谷雨也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

可是谷雨雖然不說話，心里卻是有一本賬的。

她知道他們能過上現在的日子，多虧了她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

所以她想用這料子替白露做一身衣服，她覺得白露穿粉色，最美。

白露不知道谷雨在想些什么，她難得見谷雨有喜歡的東西，便立刻招呼了站在一旁的伙計，“這位小哥，幫我把這匹布料也給包起來吧。”

“哎！”聞言，小伙計的頭像小雞啄米似的點了起來。

因著他年齡小，所以店里的其他伙計總是合起伙來欺負他。

一連幾天，他都沒有成交一單。

掌柜的說如果再這樣的話，他就要被辭退了。

方才他看白露和谷雨身上穿的都是麻布衣裳，還以為她們不會買東西，誰知道她們一出手就要買下這匹浣花錦，這真比他撿了錢還要高興呢。

可他還沒來得及將布抱起來，就見一個身著華麗的姑娘按下了這匹布料。

這個人，便是余璆鳴的妹妹——余紫瓊了。

“這匹布，本姑娘要了。”余紫瓊盛氣凌人地說道。

“這……”小伙計雖然想做出點業績，卻也不敢得罪眼前的這位姑娘。

“沒關系的。”白露認出了余紫瓊，又不想跟她浪費時間，便笑著對小伙計道，“你再去拿一匹一樣的布料過來就是了。”

“可是，這是店里最后一匹浣花錦了。”小伙計垂下了眼眸，有些無奈地說道，“要不，姑娘你再看看別的布吧。”

“白露，要不就算了，我們再去看看別的布吧。”谷雨也知道余紫瓊不太好惹，便湊在白露耳邊輕聲嘀咕道。

白露看了一眼余紫瓊，沒有再說話。

她其實是不愿意將布讓給余紫瓊的，因為她看得出來，谷雨似乎很喜歡這匹布。

只不過白露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是根本沒有資格和白沙鎮里的這些達官貴人叫板的。

所以她想了一會兒，便也就作罷了。

可正當她想帶著谷雨去別處看布的時候，那余紫瓊卻對著她身后的丫鬟夸張地說道，“這匹浣花錦怎么說也值二十兩銀子吧。這鄉下來的丫頭，就是不知好歹。”

“可不是嘛！”余紫瓊的丫鬟紅袖立刻附和道，“小姐，你看她們身上穿的衣服，竟連我們家的下人都不如呢。這么窮酸，還敢在這里擺闊呢。”

可紅袖的話音未落，那笑容便已經僵持在了臉上。

“有本事，你就再說一遍！”白露反手扼住了紅袖的手腕，惡狠狠地說道。

“我……”紅袖被白露看得心里發怵，只好可憐兮兮地看向了余紫瓊。

而余紫瓊見白露竟敢抓著自己的丫鬟，立刻就氣不打一處來地嚷道，“年白露，你想死是不是？”

說完，余紫瓊便抬起了右手，用力地朝著白露的臉甩了過去。

好在白露眼疾手快，順勢將紅袖推在了自己的面前。

紅袖來不及閃躲，就這么硬生生地挨下了余紫瓊的巴掌。

瞬間，她的臉就腫了起來。

“余姑娘，”白露看了一眼紅袖的臉，面色一沉，“小女好像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吧？”

“有沒有得罪過我，你心里清楚！”余紫瓊瞪著白露，一字一頓地說道。

她可沒有忘記，因為上一次她罵了年白露兩句，就被余璆鳴送出白沙鎮的事情。

若不是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估計她現在還在那座荒無人煙的宅子里繡花呢。

想到紀琳瑯對自己說的話，余紫瓊的眼中便又多了幾分恨意。

白露想不通余紫瓊為何這么討厭自己，卻也不想跟余紫瓊糾纏，便打算帶著谷雨離開。

誰知她剛一轉身，余紫瓊便從腰間抽出了一條鞭子，猛地甩在了白露的身上。

“白露！”谷雨看著白露身上的血痕，忍不住驚呼道。

可她還沒來得及拉起白露，就見余紫瓊又一次揚起了鞭子。

“年白露，”余紫瓊惡狠狠地說道，“去死吧！”

這一鞭子，她是沖著白露的臉去的。

她認定了白露是靠著這張狐媚的臉勾引了自己的兄長，所以她一心想毀了白露的容貌。

躲在不遠處的紀琳瑯看見了這一幕，唇角勾起了一抹狠厲的笑容。

余紫瓊的這一鞭子又快又狠，如果真的落在了白露的臉上，想必她這輩子都沒有臉出門了吧。

想到白露日后再也沒有辦法迷惑余璆鳴了，紀琳瑯便覺得無比得暢快。

可此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卻忽然擋在了白露的面前。

“哥……”

余紫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余璆鳴連鞭帶人的摔了出去。

“你沒事吧？”余璆鳴松開了手中的鞭子，有些擔憂地看向了白露。

白露的衣服，已經被鞭子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一抹猩紅的傷口在那潔白如玉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余璆鳴略微皺眉，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身上的披風，反手覆在了白露身上。

女兒家的身子，是不能輕易被別人看見的。

“白露姑娘，我妹妹她……”余璆鳴一邊解釋，一邊伸手欲拉白露起來。

可白露卻向后挪了兩步，冷聲道，“余公子，我年白露上輩子是不是欠你們兄妹兩的？”

聞言，余璆鳴愣了一下。

雖然白露沒將話說明白，可余璆鳴卻聽懂了白露的意思。

先前，因著自己在余記酒樓里推出了蘆粟汁，害的白露險些被馮如風給弄死。

如今，他的妹妹余紫瓊又想毀了人家的容貌，也難怪人家會對自己這么說話了。

而在余璆鳴愣神的時候，谷雨已經率先將白露拉了起來。

“白露，你沒事吧？”谷雨心疼地問道。

白露搖了搖頭，低聲道，“大姐，我沒事的。”

事實上，白露也確實沒有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

只是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白沙鎮的這群人，可為何他們就是不肯放過自己呢？

馮如風是、紀琳瑯是、這余家兄妹兩就更是了。

她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余璆鳴。

那澄澈的眼眸中有憤怒，可更多的卻是不解和質疑。

看著這樣的年白露，余璆鳴有些手足無措。

平心而論，余璆鳴并不覺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輩。

可不知為什么，每次見到年白露的時候，他總覺得無地自容。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先前借用了別人的方子吧。

不管怎么說，他始終是對不住這個小姑娘的。

白露又看了余璆鳴半晌，這才冷哼一聲，轉頭便要離開。

可余紫瓊卻在她身后不依不饒地叫道，“年白露，你給我站住。”

白露回身，冷冷地看向了余紫瓊。

那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像極了她的兄長。

驀地，余紫瓊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陣恐懼。

“紫瓊。”余璆鳴看著蠻不講理的妹妹，有些不悅地說道，“別鬧了。”

余紫瓊見余璆鳴還在幫白露說話，竟委屈地哭了出來。

“哥，”余紫瓊指著白露大聲道，“這個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之前為了這個女人將我和娘親送出城外也就罷了，現在竟又為了這個女人打我。哥，我真想問問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余璆鳴蹙眉，沉聲道，“我之所以將你和娘送出去，完全是因為……”

余璆鳴話說到一半，卻又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送余紫瓊和馮守貞出城，是怕馮家人會她們不利。

只是這樣的話，他是沒有辦法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的。

“是因為什么？”余紫瓊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總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余璆鳴低聲道。

只是他的語氣里，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那份肯定。

看著余璆鳴吞吞吐吐的樣子，余紫瓊更加肯定了先前的想法。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又該什么怎么樣呢？”余紫瓊盯著余璆鳴看了半晌，忽然就笑出了聲來，“好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啊！”

說完，余紫瓊便哭著跑了出去。

余璆鳴張了張嘴，習慣性地追了出去。

可當他路過白露身邊的時候，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白露姑娘，你真的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