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林氏正在一針一針地替肚子里的小寶寶縫制肚兜。
而年子富則是坐在林氏身邊,耐心地編著籃子。
看到這個場面,白露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所謂的歲月靜好,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露兒,你來了?”林氏被燭火晃了一下眼睛,便抬頭沖著白露笑了一笑。
年子富見白露來了,忙將攤在地上的竹篾子拾掇了起來,笑著給白露騰了一塊地方。
“爹、娘。”白露脆生生地喚了一聲,輕著道,“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怎么了?”林氏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一點擔憂地看向了白露,“可是萬公子找你麻煩了?”
“當然不是了。”白露搖頭道,“我是想說,咱家是不是可以去買幾塊地了?我們現在的這兩畝地種點兒菜養養豬還行,可要種糧食,那可就不行了。雖說這糧食也可以從別人家買,可是若鬧起了饑荒,那恐怕我們就要餓死了啊。”
“閨女說的對。”年子富雖然也會外出捕魚,可他骨子里就是個莊稼人。聽白露說要買地,他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了。
可是,林氏卻有些擔憂地說道,“之前露兒賣蘆粟汁的那些錢,幾乎都被我們用來蓋房子了。即便我們還有爹那邊給的二十兩銀子,可是,用夠買幾畝地呢?”
“娘,錢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白露有些歉疚地說道,“先前,我將蘆粟汁的方子賣給了馮記酒樓的少東家,再加上我今天賣給萬耀宗的奶茶方子,我們現在一共有四百兩銀子了。”
“什么?”聞言,林氏差點兒被嚇懵了過去。
而年子富雖然事先知道白露將方子賣了出去,可聽說她一共賺了四百兩銀子,竟也吃了一驚,“閨女,你沒騙爹吧?”
“我怎么會騙你們呢?”白露拍了拍自己懷里的銀票,壓低聲音道,“不過,這賣方子的事情,你們暫時還是不要說出去吧。爺奶的性子你們也都是知道的,如果他們知道我們賺了這么多的銀子,只怕我們又要沒安生日子過了。我想著咱們想把這錢都換成地,到時候有了地契,別人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
“對對對。閨女說的有道理。”年子富點頭道,“那我明天就去找里正,讓他問問村子里有沒有人賣地吧。不過閨女,你打算買多少地啊,總不會要買四百兩的地吧?”
“當然不會了。”白露笑著道,“我們家一共就這么多人,若是買了太多的地,我們又種不過來,那可不是浪費了么?要不,就先買十畝吧。”
“沒錯。這地可不能糟蹋了。”年子富贊許地說道,“誰說閨女不如兒子有用的?我看我這個閨女就比兒子要有用嘛!”
“爹,你說啥呢?”文洋不知什么時候從外面溜了進來,不滿地看了年子富一眼。
看著文洋那幽怨的小眼神,白露和林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白露這才小聲問道,“爹、娘,你們不會怪我瞞著你們吧?”
“怎么會呢?”林氏笑著搖了搖頭,“只要你不做壞事啊,爹娘就會永遠支持你。子富,你說是吧?”
“那當然了!”子富揉了揉白露的腦袋,笑著道,“不過,我們這閨女又怎么會做壞事呢?方才,她還不計前嫌地救了迎春丫頭一命呢。說起來,我還得替大哥謝謝咱閨女呢。”
被年子富這么一夸,白露竟也不好意思了起來。
因為今天累了一天,所以白露一家很早就歇息了。
可睡到半夜,白露卻忽然又坐了起來。
“白露,你咋了?”谷雨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著,“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別說話。”白露壓低聲音,沖著谷雨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聽,外面好像有人。”
“有人?哪里有人了啊?”谷雨看了看緊閉著的大門,不滿地抱怨道,“白露,這大晚上的怎么會有人呢?一定是你看錯了。”
說完,谷雨便又昏昏沉沉地倒下去了。
可此時,樓下卻忽然傳來了一陣瓷碗落地的聲音。
這一下,谷雨可是徹底被驚醒了。
她和白露披上衣服,隨便拿了個木棍便往門外去了。
而此時,文洋和年氏夫婦也都被這響動聲驚醒了。
年子富見白露等人都出來,忙沖著他們擺了擺手。
而自己則貓著身子偷偷地將客廳的蠟燭給點亮了。
“誰!”年子富一把抓起面前的小賊,卻又忽然放開了他,“文淵,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文淵沒想到會被年子富一家發現,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理直氣壯地說道,“我餓了,我娘說你家有好吃的,我就來了。既然你們都醒了,那正好,快去給我做點兒飯吧。”
“餓了?”白露狐疑地看了文淵一眼,笑著道,“餓了你不去廚房找東西吃,在這里亂翻什么?難不成你覺得我娘的針線筐里也會有吃的么?”
聞言,年子富這才四下看了一眼。
這一眼可不要緊,他竟發現這屋子里所有的地方似乎都被文淵翻了個底朝天。
“文淵,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年子富厲聲道。
因為文淵是年老爺子最最疼愛的小孫子,所以年子富對他也是有幾分縱容的。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么嚴厲的語氣對文淵說話呢。
而這文淵也就是個色厲內荏的東西,他見年子富動怒了,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了地上。
“三叔,我就是想來找吃的的,”文淵小聲嘀咕道,“真的,我真的沒有想找什么方子。”
“方子?”白露沉下了臉,不悅地看向了文淵,“你是來偷方子的?”
“我沒有,我不是偷東西的。”文淵連連擺手道,“是、是我娘說的,整個娘家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們的東西就也都是我的。我只是來拿屬于自己的東西,這根本就不算偷。”
“是不算偷。”白露點頭道,“你這明明就是在搶!我真是弄不明白,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從哪里學來的這種強盜邏輯呢?你告訴我,年家的東西憑什么是你的?”
“我是爺爺最小的孫子,”文淵理所應當地說道,“這年家的東西自然都是我的了。”
“你如果你不是最小的了呢?”白露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被許氏帶壞了孩子,“如果你大伯娘、四嬸又或是我娘、你娘再生下一個兒子,你可就不是年家最小的孫子了。到時候,年家的財產是不是就都該讓給你的弟弟了呢?”
“這……”文淵撓了撓頭,似乎沒弄明白白露到底在說些什么,“可是,我,我明明就是爺爺最小的孫子啊。”
白露知道自己跟文淵說不明白,索性便笑著問道,“你娘讓你來偷、哦,不對,是讓你來拿方子,可是,你知道方子到底長什么樣么?”
文淵搖頭,十分誠懇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娘也沒說。”
聞言,白露只得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回去吧。”白露冷聲道,“回去告訴你娘,如果她再對我們家動什么歪心思的話,那我們就只能將你這偷東西的小賊送去官府。”
“我沒有偷。”文淵十分認真地強調著,“我只是來拿方子的。”
“好,你是來拿方子的。”白露唇角微勾,眼中閃過一抹精芒,“就算你是來拿方子的,我也一樣可以將你送去官府。不信的話,你明天晚上就再來一次試試。”
“我……”
文淵還想再說些什么,可卻被白露硬生生地給瞪跑了。
文淵走后,白露忍不住問道,“我真的有這么兇么?”
“有!”谷雨和文洋十分中肯地點了點頭。
“只要沒人敢來找我們麻煩,兇點兒也就兇點兒吧。”白露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閨女,他們若還來的話……”年子富有些不安地說道。
其實他很不明白,他的二嫂怎么就不肯給自己留一條活路呢?
“爹,你放心好了。”白露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我聽說得時叔家養的狼狗剛好下了幾只小崽,我明天去抱兩只回來,也就沒事了。再說了,我們家現在值錢的東西都在我身上放著呢,他們就是進來了,也偷不到什么東西的。好了,這時候也不早了,都快去睡吧。明早起來還有去里正家買地呢。”
聽了白露這話,年子富這才安心地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天剛亮,年子富便帶著三個孩子去找里正了。
經過昨夜的事情,他越發明白了夜長夢多的道理。
只有將這銀票換成了地,他才能徹底地安下心來。
好在買地的事情十分順利,里正本就對年子富一家非常滿意,如今聽說他要買地,便立刻應了此事,帶著他們出去看地了。
“也是你們來得巧,魏三叔正好有塊地要轉手,”里正笑著道,“那塊地就在后山腳下,大概一共有十五畝。我先帶你們去看看,如果合適了,那再去和魏三叔商量一下價錢的事情。”
“那就有勞里正了。”年子富拱手道。
因著這塊地就在后山邊上,所以白露等人不免要經過那塊池塘。
而就在路過池塘的那一刻,白露忽然腳下一頓,皺著眉頭回頭望了一眼。
此刻,馮如風正在池塘邊上含笑望著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