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年如風那輕佻的樣子,白露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不過是些粗賤之物,未免污了公子貴眼,小女還是不拿出來的為好。”白露胡亂地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卻又不卑不亢地說道。
“姑娘何須這般妄自菲薄。”馮如風的目光落在了白露尚未抽條的身子之上,滿臉淫光地說道,“本公子覺得,這未經雕琢的璞玉倒是比花樓里的那些庸脂俗粉好太多了。”
說完,馮如風便欲勾起白露的下巴。
白露蹙眉,又后退了兩步,惱羞成怒地說道,“小女不是那等隨便的人,還請公子不要胡亂比喻。”
看著白露那單純卻又憤怒的眼神,馮如風眼中的笑意更甚。
他玩膩了那些花魁姑娘,忽然看到這么一個倔強而又干凈的姑娘,竟也覺得異常有趣。
“哦?姑娘若不是隨便的人,為何要在大街上拋頭露面呢?”馮如風輕蔑地笑了兩下,“本公子剛才可是聽說了,為了賣掉你的東西,你竟還勾搭了一個商隊的老大呢。這同樣都是賣,你賣給他還不如賣給本公子呢。姑娘,你說是吧?”
“公子慎言。”白露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女做的都是正經營生。”
“本公子何時說你做的是不正經營生了?”馮如風一臉壞笑地看向了白露。
“你!”白露氣極,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看著白露這又羞又惱的樣子,馮如風笑得更加燦爛了。
“福全,他們是什么人啊?”馮如風轉頭問道。
“回少爺,”福全拱手道,“這位是年子富兄弟,他是從趙家村過來送魚的,因為少爺您不在,所以小的只好讓他們在這里等您了。”
“哦?”馮如風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目光冷冽地看向了福全,“聽你話里的意思,是怪本少爺今天來晚了?”
“小的不敢。”福全誠惶誠恐。
“不敢就好。”馮如風冷哼了一聲,皺眉道,“一共送來了多少魚?又該給多少錢?”
“約摸四十八斤魚干。”福全小心翼翼地說道,“魚干每斤可值一錢銀子,共計四兩八錢銀子。”
“才四兩?”馮如風笑道,“四兩銀子也值得你們大老遠地往鎮上跑一趟?”
“這位公子,”白露強忍住心中的怒火,沉聲道,“是四兩八錢銀子,可不是四兩銀子。且即便就算只有四兩銀子,那四兩銀子就不是錢了么?馮少爺可知,這四兩銀子足夠讓一戶平民衣食無憂了。”
“是么?”馮如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手從懷里掏出了五個銀元寶來,“年子富是吧?這里有五十兩銀子,你拿去吧。”
“馮少爺,你這是什么意思啊?”年子富抽了抽嘴角,小聲問道。
“還能有什么意思?”馮如風指了指白露,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這五十兩你拿走,不過這女兒嘛,你就把她留下來伺候本少爺吧。”
此話一出,就聽“啪”地一聲,白露的巴掌便這么重重地落在了馮如風的臉上。
“馮公子,還請你自重!”白露氣鼓鼓地從桌上拿走了一個銀元寶,又方才大鍋頭給自己的五兩銀子砸在了馮如風的臉上,“這多給的二錢銀子,就當是公子賠本姑娘的精神損失費了。”
說完,白露將拉著年子富等人揚長而去了。
“有意思,有意思!”馮如風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少爺,這……”福全有些為難地看了馮如風一眼,“要不要小的派人攔下這位姑娘?”
“多管閑事。”馮如風甩袖而去,只將摸不著頭腦的福全留在了原地。
這追姑娘的事情,自然要慢工出細活才來得有趣嘛。
而白露和年子富一路小跑到了城門口,見后面并沒有人追來,他們這才松了口氣。
“閨女,你方才是不是太過莽撞了。”年子富心有余悸地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沒說話,只沖年子富扮了個鬼臉。
方才她氣極了才回出手教訓馮如風的,這會子冷靜了下來,忽又害怕了起來。
這里可不是依法治國的現代,在這個富人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攆死她的年代,她這么冒然地得罪了馮家公子,那可真和找死無異了。
不過,白露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她既然已經得罪了馮如風,就自然得做好被馮如風報復的準備。
既然這里是以有錢者為尊,那她就想辦法把自己變得和馮如風一樣有錢不就行了。
不對,她要變得比馮如風有錢才行。
她年白露就不信了,她腦中有這么多先進的經商理念,難道還比不過一個胸無大志的富二代不成?
“爹,你就別擔心了。”文洋見子富滿臉憂愁,忙輕聲勸道,“這馮公子既然沒派人把我們抓起來,想必是不會再追究此事了吧。”
“可是……”年子富嘆了口氣道,“方才我們走得太急了,竟然將板車落在馮記酒樓了。這要是被你奶知道了,指不定還要鬧成啥樣呢。”
“這、這可怎么辦啊?”聽到年老太太又要鬧事了,谷雨的眼中立刻浮現出了一抹恐懼之色,“要不,要不我們再去買個板車吧。”
“不行。”白露當即反對道,“這新買的板車和原來的板車肯定是不一樣的。到時候奶要是問你哪來的錢買的板車,你打算怎么說?”
“我……”谷雨啞然,猶猶豫豫地說道,“我們就說原來的板車壞了,這新板車是馮記酒樓送我們的不行么?”
“這么說的話,倒也還是可以的。”白露忽然湊近了谷雨,狡黠地說道,“只不過,我的好大姐,你什么時候開始學會說謊了啊。”
“白露。”谷雨嗔怪地看了白露一眼,“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說的也是正經的啊,”白露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嚴肅地點頭道,“我覺得你的主意不錯。這買板車雖然要花點兒錢,不過,那也比讓我回去看馮大少爺的那張臉要來得舒服多了。”
正當這兄妹三人想要去買新板車的時候,年子富卻忽然攔住了他們。
“不行。”年子富嘆了口氣道,“你奶那愛占便宜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我們真跟她說這馮家送了我們一架新板車,下一次,她沒準會找馮家要一棟房子呢。”
“這、不至于吧。”文洋喃喃道。
不過他雖這樣說,可他的語氣卻暴露了他心里的想法。
這樣沒臉面的事情,他奶是真的做的出來的。
白露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好笑地看向了年子富。
原來,她這包子親爹并不是不了解他奶的個性啊。
只是,白露不知道的是,年子富之所以這樣說,完全是因為年老太太曾經真的做出過這樣的事情來。
年子富記得,那是第一次替年家送魚進城。
因著福全知道他沒吃早飯,就送了兩塊點心給他。
年子富哪里見過這么精致的糕點,他不敢下口,便拿回家給了年老太太。
誰知這年老太太不僅沒有感激馮家,還埋怨馮家小氣,不肯送一盒完整的點心給她。
等到年子富再去馮記的時候,年老太太還特意強調讓他去找馮家要一整盒的糕點給她。
年子富自然不好意思向人家提出這種要求,當然了,年老太太看著他兩手空空地從城里回來,又免不了大罵了年子富一頓。
打那以后,年子富就再也不敢要馮家的東西了。
可饒是如此,年老太太還總是懷疑那糕點定是被年子富偷吃了。
不然,像馮家這樣的富貴人家,怎么會連一盒糕點都舍不得送人呢。
不得不說,年老太太的這種強盜邏輯,估計只有她一個人能理解了。
想到往事,年子富的眼睛便又耷拉了下去,“要不,你們先在這等著,我去馮家取板車吧。我和他們的掌柜關系還算不錯,想必他是不會為難我的。”
“那怎么行么?”文洋不贊同地說道,“那馮家少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爹若是去了,那不是上門送死去么?”
“可是……”
正在年家人猶豫不決地時候,福全忽然趕了過來,“年兄弟,這是你們的板車吧。”
年子富見狀,忙從福全的手上接過了板車,感激地說道,“福全兄弟,多謝你了啊。”
“這我可不敢居功。”福全擺手道,“是我家少爺讓我把板車送過來的。我家少爺他就這個脾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不過下次,你可別再帶你這閨女來我們酒樓了啊。”
“哎,我曉得的。”年子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其實就算福全不說,年子富也不會再帶白露來馮記酒樓了。
那個地方對白露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福全走后,白露又隨便找了個銀號,把那十兩銀子全部換成了碎銀子。
她又不傻,才不會將這些銀子都交給年老太太呢。
換完銀子之后,年子富便拉著三個孩子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想到這些孩子們還特意給自己和婉柔買了芙蓉糕,年子富就笑得合不攏嘴了。
因著他們在馮家耽擱了許久,所以,等他們到家的時候,太陽都已經要落山了。
原本,白露還以為自己在家門口又能聽到年老太太的叫罵聲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年老太太竟然異常安靜。
而更令白露感到奇怪的是,她們竟聽見了年家有女子輕聲哭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