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你妹!夏侯嬰,那我要噓噓怎么辦?!”哀嚎變成了怒吼,殷荃暴躁了。
“吊在上面噓。”白袍美人神情冷淡。
“那我要大號!!”
“吊在上面大號。”白袍美人面無表情。
“你妹!夏侯嬰你這個死變態!”奮力掙扎扭動了起來,殷荃咆哮起來開始口不擇言,什么詞兒都往外冒,倒是夏侯嬰始終淡定,從頭到尾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筆挺的脊背像是靜靜佇立在浩瀚海洋中永不消融的一方冰川,只不斷在陽光下煥發異彩,卻始終冷酷淡漠,人畜勿近。
整整嘮叨了半個時辰后,殷荃終于像是敗訴的辯方律師,蔫兒了。
一動不動任憑自個兒吊在那里,她忽然也就頓悟了。
其實這種經歷挺神奇,雖然被人限制了自由讓人不快,除此之外,卻也沒什么損失。
有安靜的美男子給自己欣賞,盡管這個美男子不安靜的時候讓人想把他千刀萬剮毒啞了,可這么靜靜的瞧過去,卻還是十分賞心悅目沁人心脾的。
她正看著,哪知夏侯嬰忽然在此時抬起頭朝自己看了過來。
剎那間,兩人視線狠狠撞在了一處,撞出一蓬火光,如清晨時分閃耀在深藍天邊的一顆星,閃爍間忽明忽滅,隨即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瞳仁最深處的濃黑顏色里留下一抹殘暈。
“不得窺視本王。”
漠然冷淡的聲音在耳畔緩緩滑過,夏侯嬰緋紅的薄唇幾不可見的動了動,語氣永遠那么清冽,仿佛只呼出一口氣,便可生生在空氣中掀起一片冰塵。
“窺你妹”翻了個白眼,殷荃扁扁嘴。
夏侯嬰只簡潔明了的警告了一句后便重新將視線落回到攤開放在桌案上的折子,里面的內容,是關于北地王陸遜的。
除兵部侍郎于海昌外,其余五部大員盡皆口徑一致,認定北地王陸遜通敵賣國連人證物證都備得齊全完整,便是天大冤情,也無從翻案。
倒也符合顧樓南的風格,逢敵必擊,出擊必殺。
如是想著的夏侯嬰合上折子,翻開一以大紅織錦做裱的卷軸,緋紅的唇線赫然抿直。
五月初五
顧樓南選的日子么
視線在灑了金漆的艷麗紅紙上掠過,夏侯嬰看著并排寫在自己名字旁邊的殷荃的名字,心底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
看著總有些不順眼
瞇眼瞧著輪廓線條突然變得柔和卻又立刻冷冽起來的夏侯嬰,殷荃挑挑眉,心生困惑。
潔癖狂魔看什么看的這么入迷?
紅色的莫非是古代版h小說?!
嘖嘖,到底是正常男人啊
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需求啊
雖然穿的像個性冷淡,長的也像性冷淡,性格也像性冷淡,男人終歸是男人啊夏侯嬰,別羞射,我懂你啊!
察覺到吊在半空中的某人氣息忽然變得燥熱紊亂起來,夏侯嬰眉心微蹙,冷月清輝般幽深如夜的眸子霍的抬起,恰好瞧見她臉上那無比意味深長的傻笑。這一瞧,他眉心正中的那一道溝壑變得更深了些。
這女人,心里到底都揣了些什么
前一刻還張牙舞爪的吵鬧個不停,這會又開始傻笑
視線在殷荃身上一掠而過,夏侯嬰很快收起視線繼續朝著紅紙下方看去。
行婚大典的詔書與以往沒什么不同,只做了細節上的調整,只將原本應在白天進行的繞城游行改成了夜間。
視線在“夜間”二字上定格,夏侯嬰本來微微抿緊的薄唇忽而掀起一條幾不可見的狹窄縫隙。
瞧見那兩片遽然松動的唇瓣,殷荃當即張大了眼眶。
這面癱居然在笑!
正想開口調侃幾句,不料肚子突然古怪的一抽,抽的殷荃虎軀一震。
這這,這是真的要大號的節奏么!
“夏侯嬰,快放我下來!我要大號!”大聲高喊著,殷荃又開始掙扎扭動。
“吊在上面大號。”冷冰冰的聲線兀自飄來,像一陣含雪帶冰的風,嗖嗖的吹在她身上。
“這次是真的!”她哀嚎。
“”他沉默,修長白皙的秀致手指合上艷紅如血的卷軸,抬起視線朝她瞥去一眼,眼神里溢滿了嫌惡。
“夏侯嬰你不是特愛干凈么?萬一我一激動沒忍住,你這臥房不就會沾上”
未及她說完,只聽一連串布帛摩擦木頭的簌簌聲響,她的雙腳已經重新踏在了濃黑的水磨石地面上。
看著她捂著肚子往外急沖的背影,夏侯嬰抿直唇線,繼而很快松開,唇角綻開一抹無奈。
看來是真的
這女人,倔起來固執的任何人都不可撼動,服起軟來又如此令人無可奈何。
如是想著,他重新展開卷軸,喚了衛鈞入內。
一身輕松的從茅房走出,好容易重獲自由的殷荃繞過夏侯嬰臥房敞開的大門朝外走去,被他吊在房梁上足有小半天,她要報仇,一定得報仇!
“呦!龐班,這是要去哪兒啊?”朝回廊上迎面走來的白衣壯漢擺手招呼道,殷荃笑的格外動人。
瞧見那抹明亮笑容,龐班身形微微一頓,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即答道:“主子吩咐屬下要隨時隨地供準王妃差遣。”
屁!分明就是隨時隨地監視我!
在心底暗罵一句,殷荃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濃烈起來。
“你家主子想到可真周到”抱起雙臂,她轉著一雙黝黑透亮的眼珠子毫不掩飾的看著龐班,忽而朝他湊了湊,笑意嫣然的開口:“是不是無論什么事都會幫我做?”
刻意放緩了語速,放輕了語調,殷荃的聲音像一片飛雪,冰涼的落進耳蝸里,掀起一片酥麻,緊接著飛快消融,化成一線溫熱的春水,直流進心窩,流進四肢百骸,讓人防不勝防。
稍稍向后退了退,龐班沉聲答:“主子吩咐了,任何事。”
“那好,備紙筆,順便替我把龍玨找來,我就在那邊的涼亭等你們哈!”
說著,殷荃邁開輕快的步子從龐班眼前如春風般掠過,帶起一片溫熱的風,一陣清甜的香氣。
臥房內,原本正與衛鈞議事的夏侯嬰忽然微微頓住,視線也開始朝外偏移了寸許。
察覺到自家主子細微的變化,衛鈞沉默著,心里卻是有些欣慰的。
“皇室成員大婚時當繞城游街一圈,最后于城外祭塔鳳凰臺上祭天地后回新慶宮禮成,衛鈞,大婚當日,你與龐班各領一隊百人鬼斬。”
“主子”聽到“鬼斬”二字,衛鈞神色陡然緊繃了起來。
“再調集三千御龍軍在城外十里坡守著,顧樓南手下的貓眼乃是身具奇術的異域猛將,縱使在白天也難以防備,漫說是在這燈火也照不通明的夜晚。”說著,夏侯嬰抬起視線朝外瞧了瞧,殷荃的身影早已不見。
他抿抿唇,修長的手指自艷麗鮮紅的卷軸邊緣緩緩拂過,隨即繼續說了下去:“禮隊隨侍的宮女和太監可都是由國師親自挑選的?”
“回主子的話,不錯。皇室婚禮不同王公貴胄,馬虎不得,因此均由禮部將隨侍人員名單上報國師,再由國師親自選定。”
聽罷,夏侯嬰并未立即將話題繼續下去,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稍稍蠕動了一下嘴唇:“讓龍玨來見本王。”
不待他話音落定,此時走進的龐班稍稍擰了眉心,沉聲道:“龍玨方才被殷姑娘找去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