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與梵罵他神經病。他一副不和孕婦計較的模樣, 走進廚房。
她像個小尾巴跟著進去了,看他起鍋燒水,從抽屜里拿出兩個口味的濃湯寶, 問她要什么口味的。
薛與梵:“這個。”
海鮮口味,正好冰箱里還有上次霍慧文送來的蝦仁, 他記得放在了冰箱的冷凍里了。
“孕婦可以吃蝦仁嗎?”周行敘拆包裝的手一頓, 疑惑地看向旁邊的薛與梵。
薛與梵哪里會知道,她無所謂, 但卻看見周行敘拿出手機,她好奇地瞄了一眼, 只見他在打字。
——孕婦可以吃蝦仁嗎?
“網上說可以, 還說蝦仁含有百分之二十的蛋白質,對孕婦很好。”周行敘滿意地轉身去冰箱里拿蝦仁, 差點撞到了小尾巴薛與梵:“站在這里干嘛?當保鏢嗎?去外面等,煮個面很快。”
確實很快,最后他用開水燙了一下青菜,一碗葷素搭配的蝦仁面被他從廚房端了出來。
因為懷孕煩心的注意力,短暫地被面條轉移走了, 薛與梵說起了自己寒假鍛煉廚藝的事情, 不說還好一說她就又想到了自己馬上要出國念書和懷孕的事情, 注意力又回到了糟心的事情上。
周行敘把筷子和勺子遞給她,她盤著腿,吃飯坐姿有點不雅。
筷子挑起面條后, 突然卸了力,筷子和勺子重新掉進面湯里:“完蛋了,我媽她要是知道了,她會弄死我的。”
周行敘沒吃, 坐在她旁邊的位置,筷子和勺子濺起了一些湯汁在桌面上,他拿著廚房用紙,不厭其煩地擦著薛與梵吃面弄出來的小油斑:“我兒子也在想,完蛋了,我媽她知道我的存在了,也要弄死我了。”
自己苦惱,他不安慰自己就算了,還在旁邊開玩笑。
但這玩笑確實有一點點好笑。
薛與梵又氣又想笑,最后還是罵了他一句:“你有病吧?”
他咋舌:“注意用詞,注意胎教。”
薛與梵好奇他為什么不懷疑:“你真的就一點都不懷疑這個小孩不是你的嗎?”
“生物好的原因吧。”周行敘將手里那塊廚房紙巾對折再對折,最后變成一個小的正方形:“前列腺液里是有精|子的,所以那些不戴套最后說什么我弄外面不要緊的男人,在我看來也挺傻逼的。”
不管多煩心,薛與梵還是把那碗面給吃完了。盯著只剩下一個底的湯碗,薛與梵用被論文折磨到只剩下為數不多的腦細胞開始想后續安排。
“這樣吧,我們先去醫院做一下檢查。我想著論文答辯之后再做手術,不然手術后身體太虛我怕會影響到我答辯。我做完手術肯定不能回我自己家,所以我可能需要你收留我。雖然說是我自己失誤比較大,就你說的……嗯,我自己主動那什么……沒等你戴完就坐下去了。但是你不用擔心,雖然之后要吃住在你這里,但手術費我自己出。必要的話我也可以分擔一部分伙食費,你看行嗎?”
薛與梵說完,之后等待著他的回復。
他面無表情拿著廚房用紙和餐桌上那塊小油斑在做斗爭,仿佛自己剛才說的話他都沒有聽見一樣。
薛與梵:“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嗎?”
小油斑沒了,他把手里的廚房用紙揉成團之后丟在了薛與梵吃完后的湯碗里。
抬眸,看向她。
“薛與梵,然后呢?孩子沒了之后。”
薛與梵蹙眉,人往后仰:“你該不會要我賠償你損失吧?”
他什么也沒有說,拿起碗筷進了廚房,將碗筷放進水槽之后,開始洗碗。
薛與梵照舊什么忙也沒有幫上,還站在旁邊礙手礙腳:“周行敘,你該不會想我把小孩生下來吧?”
煮過面的鍋里裝著布滿油漬的水,洗潔精擠入鍋中,水面上那層油膜瞬間‘四散而逃’。他手上洗碗的動作沒有停,等白色的泡沫布滿整只手之后,他用肩膀蹭一下下巴,說不是。
男女在生育成本這件事上天生就是不對等的,如果真的選擇要這個孩子,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所受到的影響大多都在孕婦身上。
況且她還要進修。
沖洗著碗上的泡沫,周行敘將話題移走:“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隨便吧,想吃手抓餅。”薛與梵之前在他們小區門口看見一個騎著三輪的流動攤位,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沒有機會正巧碰見。
“喝粥吧,蝦仁還有。”
問了但又和沒問一樣,征求意見了但沒有采納。
不提還好,提了她就特別想吃:“不行,就要吃手抓餅。”
他雙耳不聞,以前被他爸罵的時候練出來的裝聾作啞這時候派上用場了:“我做的海鮮粥還挺好吃的,相信我。”
他開始和薛與梵說忌口的事情,薛與梵跟在他身后在廚房走來走去,他把鍋碗放在瀝水架上,又把廚房臺面和水槽簡單擦了一下。
這些動手能力是薛與梵沒有的,聽他說忌口,薛與梵只能想到自己啃白饅頭吃青菜的畫面:“又不生下來,忌不忌口都不要緊吧。”
“你不想吃酸吃辣嗎?”周行敘還是一副不聽她說話的樣子:“晚上去散個步吧。”
讓薛與梵出去散步就是要她的命,更別說是現在了,她動一動都覺得累,看著周行敘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她也替他累。
“帶你兒子去見見世面,走。”
薛與梵一聽見他說‘你兒子’這幾個字她就起雞皮疙瘩,他用綁架代替邀請,一邊說著她說孕婦動作要小心,直接把人抱出門的時候也沒有多心慈手軟。
散步先散到了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貨架上的話梅饞人,薛與梵以前不愛吃所以沒吃過,也不知道哪個好吃。
周行敘就把看上去不錯的都拿了一樣。
視線掃過那冰淇淋柜,暫時應該與她無緣了。一樣眼睛落在冰柜上不愿挪開的還有一個小孩,一個話還不會說的小孩。
被抱走的時候哭得很大聲,仿佛他奶奶像個人販子一樣。最后還是被投幣的搖搖車給治愈了,笑的口水往下掉。
他奶奶正是上次薛與梵陪周行敘晨跑時候遇見的那個帶孫子出來的奶奶,當時周行敘還和她開玩笑說是薛與梵有了雙胞胎所以能吃。
一語成讖,現在她還真懷了。
出便利店門的時候也沒注意到那個阿姨,周行敘結賬的時候還隨手給她買了瓶牛奶,給她插上吸管:“檢查約什么時間?”
“產檢應該需要憋尿吧,要么一大早,那么干脆時間中間一點。”薛與梵喝了一口,不喜歡純牛奶味道,不肯喝。
周行敘就著吸管喝了口,她不喝他喝:“明天?”
薛與梵有事:“我明天上午要回一趟系里。”
周行敘:“那我約下午?但下午應該沒有專家門診。”
薛與梵說沒關系:“做個b超而已,醫生會開單子就行。”
旁邊飄來一句:“孕檢了啊?”
兩個人這才看見帶孫子做搖搖椅的阿姨和用光奶奶所有錢后終于心滿意足可以回家的小孩。
入小區的那段路,老老少少四個人一起走的。
那個小孩盯著薛與梵傻笑,那是個親人的小孩,一點都不怕生,朝他笑兩下,他就會露出四顆小牙齒咯咯地回應。
小胖胳膊揮動著,一舉一動都能得到他奶奶的解說:干嘛?喜歡阿姨,要阿姨抱你啊?你一點都不乖,阿姨才不要抱你呢。看見冷飲就要吃,一玩搖搖車就不肯回家…”
小孩大約聽懂是說他的話了,掙扎了兩下,累得他奶奶費了好多力氣才抱住他:“好好好,你最乖了。”
才夸完又和旁邊的周行敘他們說:“帶孩子累啊。你們幾個月了?”
薛與梵挪到周行敘另一邊裝死,那邊靠近沿路種植的香樟樹,方磚地面因為樹根也高低不平,他下意識地拉起了薛與梵的手:“才美夢成真。”
薛與梵一愣,美夢成真…
美夢?
阿姨大約也才到上次說雙胞胎是開玩笑,也不提,只說:“年輕早點生也好,恢復得快。”
他住的這個小區的綠化做得非常好,因為小區年輕化,所以看不見跳廣場舞的阿姨,籃球場上有一群正在打對抗賽的男生。
和阿姨分開后,他們沿著人工湖慢慢走。
薛與梵手里拿著瓶無核梅餅,腳步慢悠悠,累得周行敘步子邁得也小。他手里提著一購物袋的話梅,拎著瓶牛奶。沿著他總晨跑的那條線路慢慢散步,薛與梵嘗不出酸,就當小零嘴往嘴巴里丟了一個又一個梅餅。
“你怎么進入角色進入的這么快?”薛與梵到現在還想質問蒼天為什么這么對她:“這種小概率事件,簡直就像現在突然平地驚雷把我劈了。你說有可能這么倒霉嗎?就蹭蹭,然后你當爹了,我當媽了。”
說著說著她有開始委屈了,為什么這么倒霉。她也由衷佩服當時二姐居然有勇氣一個人把薛獻給生下來,不過薛獻真的很可愛就是了。
雖然心里很清楚不想要,但是舍不得還是有一點的。
薛與梵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耳邊響起了當時二姐的勸告‘生下來會后悔,不生下來也會后悔,但是不生下來一定不會吃虧。’
嘴里的梅餅沒了味道,一大堆麻煩事在后面,到時候她要怎么騙向卉一個月不回家,萬一手術失敗怎么辦?越想越煩,越煩越覺得自己可憐。
“你不崩潰嗎?”薛與梵想拉他一塊兒煩惱。
但他依舊是那副樣子,波瀾不驚:“要我抱著你一起在這里哭嗎?比比誰的眼淚掉的多?”
薛與梵:“我感覺你一副很想要的樣子。”
很奇怪,明明他連戀愛都應該是沒有考慮過的,怎么現在對待她懷孕這件事這么從容淡定,還對她這么照顧。
路燈下,她表情很豐富。周行敘隱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薛與梵,你先考慮你自己。”
畢竟懷孕這件事對她造成的影響最大。生育從來只是權利而非義務,她自己的身體,只有她自己有權利決定孩子的去留。
“身體是你的,你可以決定要不要。我這副樣子只是覺得如果從存在到最后手術結束之后消失,都沒有一個人歡迎他的到來。”周行敘一頓:“太可憐了。”
聽他這么講出這種話,突然像是在薛與梵面前立了面鏡子,照得一心不要孩子的她實在是太冷血無情了。
是啊,如果當父母的都不歡迎他,不期待他。薛與梵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爸爸不疼,媽媽不愛。而她這個什么都不算的人,肚子有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小孩。
“但是,我才多大啊?他媽媽我連答辯都沒有過呢,我之后還要讀書,我從大一開始為了名額就好好念書,從來沒有掛過科,就是想得到推優名額。以后繼續念書還要寫作業就有夠慘的了,到時候挺著大肚子吃仰望星空派,然后把臉埋在馬桶里孕吐還能看見掛在馬桶上帶土豆的嘔吐物,我不可憐嗎?”
她越說越慘,越慘越想哭,懷孕激素的失衡,似乎對淚點的影響最大。
周行敘抬手幫她擦眼淚,越擦哭的越兇。沒敢用力,只能輕輕把手搭在她后背上,她倒是主動上前一步,抱住他眼淚和汗全往他肩頭蹭。
那雪松味道成了定心丸。
貼在自己后背上的手寬大又有力,冬日里牽起來永遠是暖的。這個年紀少年的青澀已經褪掉不少,薛與梵臉頰貼在他的短袖上,隔著棉質的上衣感受著他身體原本的溫度。
小時候那次躲在衣柜里在雷雨天哭到睡著卻找不到爸媽的經歷,說出口總是別人一笑而過。但那是對她造成了很大傷害的一件事,她貪戀這具身體帶給她的重量和溫度,讓她每每想到那個雷雨天的時候,不覺得衣柜狹小,斷電跳閘的家里昏暗無邊。
“果然我就應該好好聽我奶奶的話,遠離男人。我干嘛當時允許你哥開學幫我搬行李,到時候我就不認識你,我現在就不會煩這些事。”因果論罷了,但薛與梵也只能這時候這樣悔恨一下年少輕狂:“我還傻啦吧唧地去看你們的演出,聽你哥說你離經叛道,結果我還高興了一下我就喜歡離經叛道。你還給我送蛋糕,你還好細節,結果我正好又吃細節。”
她還是一邊哭一邊說:“我后來還喜歡上你了,結果剛喜歡上,他們就說你其實準備跟我玩到畢業就說拜拜。雖然我當時也這么想……”
周行敘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喜歡我?”
薛與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重點是這個嗎?”
周行敘伸手把她被夜風吹到前面的劉海別到耳朵后面,手指擦過她的眼睛,捧著她的臉,又問了一遍:“喜歡我嗎?”
視線灼灼。
夏夜里,小蟲子躲在草堆里亂叫。湖面暴露了風來的方向,它們踩著樹枝借著彈力跑去了遠方。臉被捧著,薛與梵逃不了,后知后覺,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隨口埋怨的話里都說了些什么,只能目光躲閃:“現在不是這個問題,重點是我的肚子。”
“你要喜歡我,這個問題不就好辦多了。”
橙黃色的路燈燈光讓路燈下的一切都變得不像它原本的顏色,眼睛因為掛著淚,仰著頭接到了燈光,出奇的亮:“干嘛?你現在要反過來告訴我,你也喜歡我,說出各種你其實也暗戀我的證據來舉例論證嗎?”
行動被預判了,周行敘默了幾秒后,才開口:“薛與梵,因為有我哥和我媽的原因。我這個人從小到大從來不會表現出我喜歡什么。”
反正小時候他喜歡什么周景揚就搶什么,周景揚只要搶,霍慧文就會叫他讓。結果得到之后周景揚棄之如敝屣,漸漸地周行敘對什么都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樣。
后來他惡劣地干混賬事,頻繁地談戀愛,又很快抽身投入下一段。
戀愛里聽得最多的話就是:“周行敘我感覺你不怎么喜歡我。”
那個女生告訴他,牽手送禮物這不叫喜歡。
如果這些不算,“那我可能不會喜歡。”他平淡地說出這句話,結果臉上挨了一巴掌,這場戀愛也就結束了。
等他帶著臉上的紅印去參加樂隊訓練的時候,那群人笑話他,一群人討論起喜歡頭頭是道,告訴他:“喜歡就是你眼睛都會不由自主的跟著她打轉。”
周行敘想這招小偷比他在行。
左任告訴他:“想象一下,把姑娘當搖滾樂一樣對待。”
果然不應該相信這群人的話,這個結果是周行敘寫抒情歌的時候發現的,他那時候才知道,喜歡不過就是平日里不吟詩作賦的人,也會變成詩人。歌曲靈感開始的時候靈光一閃,連民謠吉他都是后來買的,那個曲風他沒有涉獵過,別說什么音樂是相通的。
讓耶穌和如來聊聊信仰,沒準五指山遺址上一秒重現出個一模一樣的山。
歌曲demo做出來后,他們都不信周行敘寫了這歌。簡單的情詞,簡單的吉他鋼琴伴奏,沒有電音,沒有重金屬。
此刻,路燈下他擦著薛與梵的眼淚,最后低頭吻了濕潤的眼角:“薛與梵,我這輩子讓了很多東西給我哥。”
——但你是我的絕不讓步。
絕不讓步啊。
不說激動開心是假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懷了孕,一夜之間少女懷春的小心思一點都沒有了。肚子里那顆小豆芽時時刻刻提醒著薛與梵面對現實。
她扭頭,躲避著周行敘落在自己眼睛上的唇:“你之前還說你做這些事不是因為想我把小孩留下來,你現在對我表什么白?”
“表白是因為我才知道你居然到現在都沒有看出來我喜歡你。”周行敘捏了捏她的臉頰,但表情一下子又認真起來:“薛與梵,我知道你對異地很沒有安全感,但你真的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從任何方面來看,或許在一起對我們兩個都好。你應該知道要瞞你媽媽一個月的困難程度,還有手術假如萬一有危險需要家屬簽字,怎么辦?”
作者有話要說: 大綱已定。
這是一個很俗套狗血的故事。
沒自信把它寫得多出乎意料,故事結局肯定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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