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被嗆得把肺都咳出來一樣,咳得兩眼通紅,弓著腰好幾次險(xiǎn)險(xiǎn)再喝了溫泉水,渾身力氣盡失的伏在突出的石頭上,大口大口直喘。
殷玄墨靠在她對面的巖石上,橫著臂膀隨意的搭在兩側(cè),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會,最后閉上眼休憩,任由素衣趴在對面,咳喘得死去活來。
一盞茶功夫,素衣終于停下咳嗽,緩了緩后,捂著嗓子回頭去看,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霧氣繚繞的溫泉水里,殷玄墨倚在一方突出的巖石上,大字型般橫著臂膀,閉目仰頭,神色從容,仿佛身外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guān)。
只有那披散的長發(fā),浮在他身前的水面,偶爾隨著水波微動。
除此之外,他仿佛只是個雕塑,冰冷、淡漠、無動于衷。
這是素衣從沒見過的殷玄墨。
哪怕這人不是多熱絡(luò)的性子,但素衣之前見到他,可能是身份的關(guān)系,這人都是有禮有度,雖不會讓人覺得很親近,但也不會讓人覺得千里之外。
素衣看著看著,心里有些古怪的不舒服起來。
說不清道不明的。
兩人距離不遠(yuǎn),卻也有幾步之遙,溫泉蒸發(fā)的霧氣如薄薄輕紗,若隱若現(xiàn)的橫隔在兩人中間。輕紗后是殷玄墨的臉。
素衣有些轉(zhuǎn)不開視線。
原來殷玄墨這種類型也有種說不出的……風(fēng)華絕代?
正觀望著,殷玄墨緊閉的眼睫顫了顫,隨后睜開了眼。眼眸且幽且深,靜如千尺寒潭,無一絲波瀾。
“素衣姑娘有事?”
素衣一愣,“殷王爺,你先前給我吃的是什么?”
“你掉下那蠱蛇潭,喝了潭里的水。若不吃這解藥,稍頃后便是一具尸體。”
素衣當(dāng)即后怕的吸了口涼氣。
“那蠱蛇潭中的水喝了是會中毒還是會中蠱呀?”
難怪她嗆了那潭水后那么快身體就不正常了,她還以為是發(fā)燒!
殷玄墨收回手臂浸在溫泉水中,緘默半晌后才不答反問,“素衣姑娘夢到什么了。”
素衣再次被問得臉頰陡然一燙。
嘴硬道,“反正是個噩夢!”
殷玄墨抬起眼來凝視她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么。”
淡淡兩個字,素衣卻聽出了揶揄之氣!
神色又添羞憤。
這南疆也不怪人家誤會頗深,覺得人人都會蠱毒了。
在皇宮隨便一個‘狗洞’深處,居然都養(yǎng)著那么古怪的大蛇!
素衣估計(jì)這溫泉也不是普通的溫泉,因?yàn)樗峙萘税肷魏蟛恢股眢w完全恢復(fù)了力氣,溫度也回歸了正常。
更甚的是精神比平時更好了很多,神清氣爽的。
身體爽利了,素衣腦子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別說這次的狗洞不是狗洞,就算剩下那兩個是狗洞,她怕是也沒機(jī)會再去鉆了。
看來只能找別的機(jī)會了。
殷玄墨倒是完全沒問素衣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之類的。
這屋子里不但有溫泉還有常備換洗衣物,不過只有殷玄墨的,沒有素衣的。
殷玄墨直接挑了一身自己的沒穿過的給素衣。
在殷玄墨避開后,素衣咬咬牙還是決定換上。
她身上的衣裙雖然泡溫泉水泡干凈了,但是濕透成這樣肯定沒法穿。
她可不想真的發(fā)燒了。
但殷玄墨的衣衫對她來說實(shí)在太大,最后素衣只好又扎又卷,才勉強(qiáng)大攏攏的大致穿穩(wěn)在身上。
素衣再次回到了先前住的院子,除了阿朵一個熟面孔,其他所有人完全是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阿朵看見素衣,整個人臉上一點(diǎn)血色都沒有,慘白得可怕。
不,應(yīng)該說看到她身后的殷玄墨。
阿朵撲通跪下去行禮,整個身子都是顫抖的。
殷玄墨淡淡道,“好好伺候素衣姑娘。”
阿朵的頭幾乎完全貼在地上,“……是。”
殷玄墨離開后,阿朵還在地上趴著。
素衣去拉她,“阿朵姐姐,是不是我連累你受罰了?院子里其他人都被換了嗎?”
她這一問,阿朵又是一個寒顫。
她自然不會告訴素衣實(shí)話。
不會說院子里那些人全部被送去喂蠱了……
就留下了她一個……
她勉強(qiáng)笑了一下,“沒有受罰。姑娘不用擔(dān)心,之前的人因?yàn)榭醋o(hù)不力,被王爺換到別的宮當(dāng)值去了。”
她這樣說,素衣才松了一口氣。
但阿朵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是讓素衣很內(nèi)疚。
估計(jì)殷玄墨就算沒懲罰阿朵,但肯定也嚇到阿朵了。
接下來,素衣干什么阿朵都跟著,不止阿朵,在這個宮伺候的宮人和侍衛(wèi)隨時也跟著一大串。
素衣心中懊惱,嘆了口氣。
果然,以后再想做什么小動作找機(jī)會真是千難萬難了。
翌日。
殷玄墨那邊派人來說,請素衣過去。
素衣過去后才發(fā)現(xiàn)殷玄墨是準(zhǔn)備出宮。
素衣震驚又不可置信,“殷王爺,你真的要帶我一起出宮嗎?”
“素衣姑娘不想去?”
“想!”
于是,素衣也換了普通南疆少女的打扮,跟著身著尋常黑袍的殷玄墨一起,帶著幾個家丁模樣打扮的護(hù)衛(wèi),以及扮成尋常丫鬟的阿朵一起出了宮。
素衣沒想到殷玄墨作為南疆?dāng)z政王會親臨南疆老百姓的耕作田間。
素衣是土生土長的大景京都人。
地里田間也只見過大景京郊的。
現(xiàn)在一看南疆的田地,和她見過的真正天壤之別。
眼前這片土地地形陡峭許多不說,土壤也貧瘠許多。以至待秋收的農(nóng)作物看上去并不算碩果累累。
“素衣姑娘可下過地?”旁邊殷玄墨的聲音傳來。
素衣點(diǎn)頭,“下過,我們家也有兩畝薄地。在我進(jìn)將軍府前,都是我和妹妹自己耕種的。”
“南疆地廣人稀,大多地形陡峭特殊。就算天然物產(chǎn)資源豐富,卻因?yàn)榻煌ú槐憷覈曳e貧無錢開發(fā)而無能為力。”
“千百年來,我們南疆獨(dú)居一隅,過著看似平和,卻食不果腹的清苦日子。”
殷玄墨的聲音沒什么感情起伏,淡淡的。
素衣卻又警惕起來,突然給她說這些干什么?
她又不是什么雄才偉略的治世能才。
殷玄墨視線掠過眼前的土地山巒,“南疆能利用耕作的肥土和中原更是不能比。”
!!
這點(diǎn)素衣反應(yīng)過來了,所以你就想去搶別人的肥沃土地嗎!
素衣氣鼓鼓的去瞪他,對上的,便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素衣都無語了,先前一副憂天下模樣的人為什么眨眼間這幅不正經(jīng)逗她的表情啊!
“素衣姑娘你生氣了?”
素衣嚴(yán)肅的點(diǎn)頭,“雖然我能理解你的立場,可是自己沒有就去搶別人的,你就沒想過,你搶了別人的,別人又要怎么活?”
她曉得自己這話是天真了,但她的確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