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潔在樓梯上,放緩了腳步。
很明顯,她在幾位女服務員之中,發現了陸辰的身影。正所謂萬花叢中一點綠,格外顯眼。
付潔身后,葉韻丹若有所思地與她始終保持一定距離。
陸辰意識到,盡管自己是半推半就跟這些女服務員坐在了一起,但在別人看來,這簡直有點兒像是西門慶的作風,幾個美女陪自己喝酒,這也未免有些太夸張了。
付潔走下了樓梯,陸辰不失時機地站了起來。
他發現,付潔眼神當中,掠過一陣莫名的神韻。這神韻之中,抑或包含有嘲笑和責怨的成分。
葉韻丹走到了幾名服務員面前,挨個打量了幾下,沖趙芬問: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喝點兒啤酒,我不反對。但是你們把黃總拉下水,就太過分了!
拉下水?
這三個人用在這里,看似有些夸張,但卻名副其實。
倒是那黃璐璐振振有詞地解釋道:我們……我們只是一直很仰慕黃總,這不他正好在下面……我們就斗膽讓他坐了過來,反正就是……就是仰慕!
仰慕?葉韻丹冷哼了一聲:亂彈琴!
付潔回過頭來,望著葉韻丹,伸手輕輕地梳理了一下并不亂的頭發:葉總,你最好是再考慮考慮,別急著下結論。
葉韻丹強調道: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付總,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但是我真的不想……不想被制約。
付潔道:這不是制約,這是在幫你!
葉韻丹道:我心領了,付總。
付潔微微地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會再來找你談的!
葉韻丹道:夾道歡迎。不過我更喜歡跟付總談一談……經營,管理之類的東西。當然,談一談時尚潮流,甚至八八卦什么的,我也都很樂意。
付潔沒再說什么,率先走了出去。
陸辰跟上。
毫無疑問,在這兩人短暫的交談中,陸辰已經看出來,她們的談判并不順利。正如葉韻丹之前所表態,堅決回絕了付潔的想法。
陸辰本以為付潔是開車過來的,卻沒想到,她是步行。二人并肩往商廈走,步調卻顯得格外不一致。
付潔目不斜視地道:黃總,希望你在外面注意形象!
陸辰愣了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付潔直接停下腳步,用一副興師問罪的目光盯著陸辰:你還問我怎么了?你跟那么一幫女服務員,在那里吃飯喝酒,你覺得感覺很好是不是?
陸辰略顯尷尬地道:我那是……那是實在是盛情難卻。
付潔冷哼了一聲:盛情難卻?虧你說的出來!如果商廈的幾個普通保安,要邀請你一塊去門崗上,光著上身打牌,你也盛情難卻?你別忘了,你是總經理!你是管理著幾千人的一把手,總經理!
陸辰強調道:你才是一把手。我充其量,只是你的助手。
付潔皺眉說道:回答我,你會不會跟保安在一起打牌,在一起吃方便面。
陸辰汗顏地道:保安怎么了?深入基層也沒什么不妥。你別忘了,我也干過保安!我很理解他們在這個位置上,平凡但很重要的付出著。
付潔反問:很懷念是吧?如果我讓你下去體驗一下生活,你去還是不去?
陸辰道:去!為什么不去?
……
很明顯,二人話趕話抬起了杠。
付潔嘆了一口氣,說道:黃總,我現在越來越想不通,更看不透你。你跟以前在鑫緣公司的時候,差別很大。至少,那時候的你,還不是這么隨意,還懂得注意形象。但你現在,無論走到哪里,都讓我很不省心。這么短的時間,你竟然還有閑心跟服務員喝酒聊天。你像是個總經理的樣子嗎?
陸辰道:付總,現在是中午時間,我就說個話聊會兒天,這難道也……好了,我不跟你爭辯什么了。你跟……你跟葉韻丹談的怎么樣?
他想叉開話題,因此問了一句不用問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付潔反問:你說呢?
陸辰道:談崩了?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她不可能同意。
付潔將了陸辰一軍:你跟我說了嗎?我真是搞不懂,這個葉韻丹心里是怎么想的。機會面前,她卻在退縮。說好聽一點,這叫錯失良機。說難聽一點,這叫不識抬舉!
陸辰道:這話有點兒過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許,并不是所有人干生意,都只看重錢。
付潔道:那是看重什么?思想境界?不為錢,餓死算了。當然,我們做生意賺錢,也不單單是為了自己。那是為了我們的夢想,還有我們下面這些辛苦勞作的員工們。所以做生意,一般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陸辰點了點頭:也許你說的對。但我覺得,葉韻丹已經鐵了心,想自己干,她不需要鑫夢商廈的扶持。
付潔嘆了一口氣,說道:閉關鎖國!她在走清王朝的老路。最后的結果……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緊接著道:我還會找她談。我相信,她會改變自己的初衷的。明明有一片大草原,一望無際,芳草幽幽。她卻非要去堅守院子里那巴掌大的小空地。唉,這真是讓人有些難以相信。我在想,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什么?
陸辰道:她這是不想受別人遙控。
‘遙控?’付潔稍微邁出了幾步,緩緩往前走:你提到遙控。誰不在受遙控?作為一個人來說,控制我們的東西還少嗎?我付潔,不也一直受余總的遙控嗎?這個詞,本不應該是貶義詞。我們天天受到地球磁場和空氣氧氣的遙控,我們別無選擇。一旦失去這種遙控作用,我們就只能面向死亡。商人也是這樣,哪怕你再大的商人,你也需要受政府遙控,受政策遙控,受商業環境遙控。你擺脫不了。因為我們只是一介凡人。更何況,我收購鑫緣快餐,并不是想控制葉韻丹,對我,對鑫夢商廈唯命是從。更談不上遙控。我只是站在了更多人的利益點上,去考慮這件事情。你,還有她,站的太低,所以你們只能注定做井底之蛙,只能步清王朝的后塵。
陸辰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我覺得,你的這個想法,不應該建立在強制別人的基礎上。
‘強制別人?’付潔抱起了胳膊,顯然對陸辰的這個用詞感到不悅:我強制她了嗎?我只是在做她的工作。更何況,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是她葉韻丹,不是我付潔。
陸辰強調道:這或許只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吧?
付潔皺了一下眉頭,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付潔在故意使壞?我告訴你,我沒你想象的那么齷齪!
陸辰趕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付潔反問:那你什么意思?好吧,是,中午是我讓你打前陣,了解一下葉韻丹的想法。但是我很好奇,你們在葉韻丹的辦公室里,真的談了嗎?
陸辰一怔,不明白付潔這話的潛臺詞。陸辰道:我當然談過了。跟你一樣,她態度很堅決。
付潔搖了搖頭,稍微加快了一下步速:但我實在搞不懂,需要在……在臥室里談嗎?
陸辰頓時出了一頭冷汗!
她怎么知道的?
的確,中午陸辰曾經出沒過葉韻丹的套間。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套間里,葉韻丹還出其不意地贈給他一個香吻。
就憑這一點,便足夠讓陸辰心虛的了。
但實際上,在敏銳的付潔看來,情況似乎要比現實糟糕的多!
付潔有著很強的觀察力和想象力。在她進入葉韻丹辦公室后,臥室里的一幕,引發了她很多符合邏輯的聯想。這些聯想,都是她不愿意面對的!比如說,褶皺的床單,垃圾簍中未來得及點燃的香煙。就憑這兩個細節,便足以在想象中構成一部香艷曖昧的故事。這個故事,與滾床單有關。最恰當的解釋是:當時二人到了臥室,陸辰想抽支煙,葉韻丹心情很急,施展百媚千寵,誘惑陸辰。陸辰迫不及待之中,將未及點燃的香煙,胡亂丟進垃圾簍中,便將葉韻丹按倒在床上……
這個解釋與情節,似乎很合理地詮釋了那兩個看似平常的細節。
褶皺的床單,整支被扔掉的香煙。
但真相往往會騙人。
人的眼睛,也會欺騙你。
一個關于電子煙的插曲,似乎是讓這個滾床單的故事,唯一的否定佐證。
但可惜,付潔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的存在。她不是柯南更不是狄仁杰,她所看到的和推敲的,只有那褶皺的床單和整支被扔掉的香煙。
一時間陸辰腦子里有些凌亂,他努力地回憶著中午的各種細節,嘗試去論證付潔所提出疑問的合理答案。
但很遺憾,似乎很難找到突破口。
陸辰當然意識到付潔已經產生誤會了,情急之下,陸辰搪塞道:沒在臥室談呀……我們一直……一直在沙發上。
‘是嗎?’付潔微微地搖了搖頭:你很不會撒謊。
陸辰強調道:我沒有撒謊。
付潔道:葉韻丹的臥室里,垃圾簍中,明明有你扔掉的一支煙。
?陸辰頓時吃了一驚。
這個她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