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瑯院, 池英池艾兩兄弟在庭院切磋功夫,赤手空拳打得獵獵生風。
他二人在軍營混得風生水起,兵士們都喜歡和池家兩位公子稱兄道弟, 眼下邊境用不到他們,等真到上戰場那日,積攢下軍功,與諸家將門子弟有了出生入死的情分,才算他們出頭之日。
比起他們,池蘅這個正四品的‘宮中行走’可謂無聊憋屈,好在她并未因‘行走’一職荒廢度日。
她人剛來, 明瑯院里有眼力的婢女抬了把椅子,備好瓜果點心招待三公子。
池蘅翹著二郎腿圍觀兩位哥哥你來我往, 嘴里嗑著葵花籽, 瓜殼吐在巴掌大的小碟子, 不抬頭且聽風聲便知大哥這拳法日益剛猛,二哥身法敏捷。
撐不到四十回合,池艾落敗, 心服口服。
“好!”池蘅拍手大笑:“哥哥勇武!”
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 池英池艾擦去額頭大汗, 池英英勇, 池艾儒雅, 池蘅文武氣質兼備, 因年輕氣盛眉眼總多幾分迷人的朝氣明快, 如撥云見日,比起男兒更添精秀,比起世家那些貴女尤顯明媚。
幼弟這長相男女通吃,好在早早訂婚沒染上風流性, 池大公子扔了帕子大馬金刀地坐在藤椅,對她的到來甚感稀奇:“怎今兒舍得找我們來了?小沒良心,我和你二哥在軍營枕戈待旦,從沒見你來看望看望,期間好不容易回來幾趟,見天找不著你人。”
聽到這二公子池艾也倍加委屈,想他平日疼愛三弟,三弟卻滿心眼沈姑娘,還沒娶妻呢胳膊肘都要拐到【繡春別苑】去了,別說阿娘吃醋,他都要喝醋了!
池蘅搓搓手,一拍大腿:“貿然前去,這不是怕給哥哥們丟人嘛!”
池英臉色一變:“丟什么人?誰丟人?”他問池艾:“你覺得咱們三弟丟人?”
池艾哭笑不得:“這哪能行?阿蘅乃璞玉,走到哪都生輝,阿蘅一來,這不,明瑯院上空的天都明凈許多。”
他乃儒將,整日混跡在兵蛋子里面嘴皮子練得多出些圓滑,說出來的話誰都喜歡聽,遑論有心夸贊自家幼弟,大男人一本正經嘴上抹蜜,池蘅賣個乖被兩位哥哥哄得眉開眼笑,不好意思眨眼:“哎呀哎呀,過了,過了。”
她貓兒似的象征性地捂了捂臉,明瑯院笑聲蕩開。
三兄弟感情親厚,平時逮都逮不到的人自己送上門來池英池艾巴不得和她多說幾句。
三人皆不畏寒風坐在庭院精神抖擻,池蘅丟開握在掌心的葵花籽,俏臉浮上兩朵紅云,煞有介事地清清喉嚨:“我來是有要事需大哥二哥出謀劃策。”
“哦?何事?”
池蘅身子坐得端正,眸子碾著碎光:“和清和姐姐表白的事。”
“……”
池英自是感動幼弟對他的信賴,只這與姑娘家表白的事,他自個都處理不來,哪好厚著臉皮為家里的弟弟獻上良策?
若有這良策,李姑娘早就成他媳婦了,何苦一把年紀,二十五六的人了還是大齡單身漢。
池蘅一語難倒了英武爽快的池大公子,至于池二公子……
池艾摸著下巴,從懷里摸出一把袖珍折扇,扇子展開,池小將軍滿懷期待地等他饋贈金玉良言,哪知做足了高人樣子,池二公子幽幽一嘆:“不是很懂。”
懂的話,他孩子都生出來了,何苦連個心愛的姑娘都拿不下?
池家三子,唯幼子婚事板上釘釘,其余二子雖得世家貴女百般追逐,然最熱切的那個‘心頭好’‘枝上花’,費了老大勁莫說摘下來,找機會多看一眼都得美得赤膊和人痛痛快快打一架。
兩位公子吞咽下求而不得的苦楚,眼神巴巴瞧著討姑娘喜歡的三弟,異口同聲:“不如阿蘅來為哥哥的婚姻大事獻計獻策?”
真兄弟,整整齊齊,同樣追不著媳婦,說出口的話也要一個字不差。
池蘅興沖沖來本盼著多個人多個主意,主意沒討得,面對兩位兄長殷切期待的目光,她頭皮發麻,嘴微張:“啊?”
……
一個時辰后走出【明瑯院】,池小將軍生無可戀耷拉著肩膀,徐徐緩緩嘆口氣。
她耳朵被摧殘地不輕,腦子嗡嗡的整個人無精打采:真是沒指望了,她作何想不開跑來找盛京有名的大齡單身漢探討表白之法?
從她這榨來好些個‘奇思妙想’,池英池艾美美地洗了澡,準備明日按計劃行事。
且不提之后池英池艾為討心上人歡心鬧出來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話,這幾日池蘅懷揣心事,一有機會便忍不住沖未婚妻發呆,眼神癡迷,呆呆的,像個可愛的呆頭鵝。
清和自那日心結解開,一日三餐無需憂心,只這病身難養,半月之久病歪歪地歇在別苑,足不出戶。
休沐日,池小將軍披著雪裘懷抱匠人特制的鍋子登門。
風里摻雜梅花香,她腳步匆匆一路來到主院,抱鍋進門:“婉婉!”
沈姑娘斜倚美人榻聞聲慵慵懶懶掀動眼皮,雙瞳剪水,盈盈若春水漣漪,腰身柔若無骨地軟下來,彎出誘人身段,似醒非醒,曲線玲瓏。
池蘅熱血直往天靈蓋沖,口干舌燥,不由放緩腳步:“姐姐?”
“來了?”
“嗯。”池小將軍懷里抱著鍋,無比乖巧。
小臉白里透紅,天氣再冷,她看著就暖和,清和好整以暇欣賞她朝霞映雪般的好容色,骨頭犯懶,懶得動彈,懷抱貓兒重新闔上眸子:“愣著做甚?坐。”
她拍了拍身側美人榻,池蘅恍恍惚惚挪過去,鼻尖嗅著冷香,喉嚨像一股腦灌進一壇燒刀子,傻愣好一會才想起此行目的,歪頭便見美人昏昏欲睡。
冷白纖細的指,嬌潤漂亮的唇,修長的睫毛鴉羽般罩在眼下,下頜尖尖,膚色是不健康的白。
“姐姐昨夜沒睡好么?”
清和拿她不當外人,翻身尋了個更容易安睡的姿勢,貓兒被她放在小腹,她倦倦地“嗯”了聲,聲音拉長,回蕩在池蘅耳畔。
不遠的桌子麒麟獸爐里燃放安神香,池蘅不好打擾她,放下一直捧在懷的寶貝鍋,轉身輕手輕腳為她取來錦被蓋在身上,被衾遮去那段風流,她出門小聲吩咐琴瑟準備各樣食材。
怕她們初次弄做不細致,又摸出袖袋里裝著的一頁食譜,拿到食譜,柳琴自去張羅人忙碌。
站在屋檐下池蘅拍拍發紅的臉頰,折身竟不敢踏入那道門。
青梅多年,她已經適應自己時不時對婉婉起的綺念,可要拉著人陷入溫柔鄉,又與私底下的綺夢不同,見心明性后她見識有了很大增長,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得意更要盡歡!
她偏要和婉婉嘗嘗這人間的至真至純至死歡愉,嘗嘗變質青梅情的隱秘刺激。給她快樂,也給自己快樂。
而這快樂的前提,是婉婉喜歡。
婉婉若不喜,她就得洗滌靈魂懸崖勒馬,只乖乖守著她,護著她,不再往色欲這條路走。
一念及此,池蘅不再退縮。
磨磨唧唧該干不干,絕非將門作風!
清和昨夜小日子突來,小腹絞痛鬧騰大半宿才安歇,這會內室如春,她睡得昏沉,冷汗從額角滴落。
池蘅老老實實陪著她,聽她淺聲低吟,緊張地湊近瞧了好半晌,目光在那張蒼白的小臉流連。
若有所思地轉動眼睛:婉婉如此,是來月事了?
她運起純陽真氣在體內流轉一圈,手掌搓熱特意看了眼紋絲不動的簾子,紅著臉,手摸進被衾。
貪睡的貓兒被拎出來,池蘅提心吊膽做完此事,手覆在女子脆弱而平坦的腹部,掌心貼實,不防一聲貓叫,小將軍渾身汗毛被驚得豎起來。
恰逢清和從陣痛里被驚擾,雙眼朦朧地睜開,池蘅手還貼在她小腹,此情此景對上婉婉那雙美眸,莫名覺得自己猥瑣,啊,猥瑣至極。
她張張口:“我沒有——”
她想說什么來著?
池蘅腦子僵住:是說我沒有趁人之危,我是在幫你,還是說我不是登徒子,我若和你耍流氓都是光明正大來的!
她腦子亂糟糟,一頓兵荒馬亂。
眼看要從那收回的手被按住,清和看她一眼,眼皮闔上:“揉揉。”
不像是在囈語,帶著霸道的邀請。
光明正大耍流氓的池小將軍掌心生汗,半跪在美人榻為未婚妻緩解疼痛。
暈暈乎乎不知今夕何夕,掌下綿柔瘦削的觸感不斷刺激著她腦子繃緊的弦,繃得狠了,小臂也不覺酸。
內室溫度高,一滴汗滑到池蘅下頜,清和不知何時睜開眼滿懷眷戀地看著,偏生池蘅自個被美色拉扯進無人之境,柳琴掀簾而入,話到嘴邊看清里面何等情況,頓時臉皮通紅撤了出去!
天吶!
她張張嘴,喉嚨卻沒聲音發出來。
天吶!!
清和噗嗤一聲,眼波微蕩,柔柔軟軟笑出來。
池蘅耳尖一燙,也沒收回手,啞聲道:“好點沒?”
“好多了。”
“唔,柳琴姐姐她……”
“不管她。”
她說了“不管”,池蘅向來聽她的,心思更豁達,想想被誤會也沒什么,她仍是半跪在榻的姿勢,俏臉稍動,懸在下頜尖的熱汗淌下來,沒入清和那張魚兒戲水錦被。
“這么熱?”清和彎唇戲謔。
“是有些熱。”她舍不得地又往沈姑娘小腹揉了一把。
清和眸色漸深,唇瓣微揚:“不疼了。”
“真不疼了?”池蘅的手看來有自己的想法,還不想從被窩里出來,她管不住手,面上訕訕一笑,假裝神游天外。
她這么厚著臉皮占便宜,清和覺得委實新鮮,倒也不怪她貪心,她望見阿池懸在下頜尖的那滴汗,也想替她舔去,色性一起,誰還不是庸庸凡人?
她身子被暖得要化掉,眼尾含嗔:“扶我起來。”
池蘅不敢再裝糊涂,單膝抵著美人榻扶她坐起。
錦被滑落,池小將軍眼神輕瞥,卻見婉婉小腹處衣裙被她揉皺,皺得厲害,她面皮泛紅,手后知后覺地生出酥麻。
“喊柳琴進來。我得去【云池】泡一泡。”
池蘅一嗓子喊人進來,柳琴垂首低眉攙扶自家小姐前往后院【云池】泡澡。
“你留在這,別亂跑。”
清和不放心地叮囑。
小將軍喜滋滋點頭:“婉婉,我從大師伯那求來絕好的食譜,對你身子有益,等你回來咱們就可開吃了。”
“好。”清和最后一眼落在那鴛鴦交頸的鍋子,心想:難怪她這么寶貝,倒是藏著這心思!
見她留意到特制的‘鴛鴦鍋’,池蘅急忙道:“婉婉,這鍋如何?”
沈姑娘故意沒看她,輕笑:“那是水鴨不成?”
什么水鴨,是鴛鴦!
池蘅被噎得臉紅脖子粗,這鍋子的圖紙可是她大晚上不睡伏案畫的!畫了好久!
等她想起來辯解,只來得及望見未婚妻妙曼纖柔的背影。
她沮喪地倒在美人榻,說不出什么心緒,扯了錦被蒙臉——婉婉這么聰明,竟也沒看出她的暗示么?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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