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又突然跪地，重重向陳瀾磕了個頭，情緒激動道：
“事情鬧成今天這樣，奴婢自知名節已然難保。但我若不揭穿他們，恐怕府中姐妹以后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今日王妃入內庭掌事，還請王妃為奴婢們做主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下站眾人紛紛竊竊私語。
說的什么雖然聽不真切，可陳瀾心里清楚得很，他們中間，有人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也人為虎作倀怕受牽連。
她沒有制止他們的議論，而是靜靜地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很想知道他們都屬于上面哪一種人。
待到眾人平息，陳瀾終于開口，語氣較之剛才又和緩了幾分：
“起來回話，你可有證人？”
這丫頭是好樣的，三兩句間便把她想要全都說了出來，面對那樣的驚嚇，卻還能思路清晰，是個可用的。
“稟王妃，打傷寧兒的幾個人都是張管家養的打手，其中一個是采辦處的王顯的兄弟。王妃拿了人一審便知。”
陳瀾心中著實嚇了一跳，一個管家，竟然還養打手，真是聞所未聞。今日若不治他，日后在王府何以服眾。
“來人，將張治中綁起來。”陳瀾厲聲命令道。
緊接著，張治中被護院們一陣五花大綁，肥碩渾圓的身體勒起了許多條繩子，緊繃著又十分有彈.性，活像個剛出鍋的熱乎肘子。
那肘子被摁倒在地，心態也終于崩了，扯著嗓門大喊：
“冤枉啊！冤枉啊！王妃明察，都是這下作的小女昌婦，勾.引我兒不成便栽贓陷害，我對王府的衷心日月可表啊，王妃……”
可能他的聲音太過聲嘶力竭，護院都難以忍受，便直接將他堵了口，“王妃”二字后面，也只能剩下一片“嗚嗚”聲了。
陳瀾見地上的肘子終于現了原型，心中竟突然覺得好笑，就像看一個跳梁小丑:
“你不必急著辯白，本妃自會查清，你若清白便也無需害怕，只是……”
她微瞇著雙眼，目光凌厲：“若查出你父子二人吃里扒外，草菅人命，便不要怪本妃不留情面了。”
說罷，她抬頭看向眾人，冷靜地發號施令道：
“暫停張治中父子在府中的一切職務，押下去分別看管，帶王顯兄弟當面對質。派人尋寧兒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白冉當即向著陳瀾單膝著地，持著手中佩劍頷首行禮道：“是，屬下遵命！”
今日各房差事皆在，竟出了這樣的事，若含糊過去，日后人人效仿，豈非要上天。
她覺得此番正是個殺雞給猴看的好機會，思索了片刻，組織好了語言，便望著下首眾人，正式開始了入府后的第一次訓話：
“今日，是本妃入府掌事的頭一日，正好有些話要說與大家聽。
從今往后，這內庭之事便只我一人說了才算，王爺既托中饋于我，我便定要徹查此事，也好給王爺個交代。
堂下各位在府中也都是老人，這個道理想必不用我再多說。
本王妃掌家向來賞罰分明，你們做的好自會有賞，但若查出有人吃里扒外，吃酒賭錢，斗毆生事，穢亂內庭，你們幾輩子的老臉恐怕就要不得了。
到時，有身契的一律送官，家生的連同老子娘一起綁了發賣，
你們，都記住了嗎？”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威嚴而不可侵.犯，一語既出，擲地有聲。
下站的奴才們，無不人人自危，趕緊齊聲應道：“是，奴才等謹遵王妃教誨。”
“嗯，很好，那便都退下吧。”陳瀾滿意地點點頭，微笑著說道。
奴才們本以為他們的主母，只不過是個曾遭人退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已，今日一見，卻發現著實是個惹不起的。
聽說終于可以退下了，一個個都恨不得腳下生風趕緊開溜，卻又不好表現的太明顯，只得低著頭，倒著退出前廳，離開王妃的視線之后，便都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開了。
......
碧落院中的書房里，墨逸塵正手執畫筆，專心致志地描著一幅丹青，聽到白冉對今早所見所聞的描述，饒有興致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哦？她真把張治中發辦了？”
“是的，王妃還命屬下尋找被害人的下落，以證鶯兒之辭。”
“有點兒意思。”
墨逸塵用玩味的眼神看著桌上的畫，又補了幾筆。
白冉知道，自家主子這“有點兒意思”說的肯定不是畫，便多嘴地問道：“王爺，真的要這么快讓王妃掌事嗎？這......恐怕吃不消吧。”
“不打緊，本王內院素來無人打理，有人管管也好。”
末了，他又淡淡地補了一句：“忙點兒挺好，免得有時間想別的。”
白冉不明其意，該匯報的也都匯報完了，便拱手道：“王爺，若無其他吩咐，屬下便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給本王繼續盯緊她。”
……
這廂，陳瀾剛從前廳回到臥房，就有人稟告說，晉王要請她去碧落院用早膳。
昨晚那位靠一己之力差點把整瓶交杯酒喝光的新郎官，終于要現身了？
他還邀約自己共進早餐？
陳瀾有些不解，卻也應承著：“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不肯走，隔著門繼續說：“王爺說，王妃新入王府，府中各處尚不熟悉，特命奴婢在此等候，為王妃引路。”
“也好，那你稍候片刻。”
她不情愿地答道，剛剛輕松下來的心情，再次變得緊張拘束。
陳瀾整理好儀容，打開門發現此人是個和云染差不多年紀的女孩，穿著一件水蔥兒似的嫩綠色廣陵衫裙，一雙杏核目微微低垂，櫻.桃一般的點點紅唇之中，隱露著潔白的牙齒，長得十分嬌俏。
她只覺眼前一亮，便感興趣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見過王妃。”伏檀福身行禮，面上掛著微笑，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名叫伏檀，是伺候王爺的。”
陳瀾收回目光：“哦，好，那你引我前去吧。”
“是，王妃這邊請。”
伏檀退后半個身子，伸出右臂為陳瀾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