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年,春,宜嫁娶。
喧囂的晉王府內,紅錦燈籠高掛,新郎墨逸塵獨自坐在桌前喝著酒,等到喝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他新娶的媳婦。
墨逸塵放下手中的杯盞,轉過半個身子,悠悠然地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你既嫁與本王,便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不會薄待于你。從今以后,府中大小事務,便勞王妃代為打理,不懂之處可問管家,管家若不知,亦可直接來問本王。”
他眼神微動,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沒等新娘回答,便平靜地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不緊不慢扔出一句。
“蓋頭悶熱,王妃趕緊摘了吧!天色不早了,王妃早些安置吧,本王也回房休息了!
隨著“咯吱”一聲門響,偌大的婚房變得格外安靜。
身著織金嫁衣的陳瀾伸手將蓋頭摘下,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她看著房門,神情微微出神……
上輩子,陳瀾是華東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因為撞破了丈夫的奸情,意外失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差點兒被摘除子宮,深受產后抑郁癥的折磨。
萬念俱灰之下,她服下了整瓶安眠藥,彌留之際,卻被一個神秘女子牽引著來到這個時代,以東黎國相府三小姐陳嵐的身份重生于世間。
原身陳嵐是個妥妥的高門貴女,其父陳如海是宣寧公次子,嫡母是先太皇太后的母家南都崔府孫輩的嫡長女。
陳瀾為了掩蓋身份,不露端倪,假稱自己在墜樓受傷時忘記了過往,在家塾里重新學習了三年,這才放下前塵,完全融入新的人生。
但,寧靜的生活很快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圣旨所打破。
官家居然下旨,將她許給赫赫有名的晉王為妃,并于半月后完婚。
陳相府興高采烈,靖安城鑼鼓喧天,陳瀾卻沒有絲毫待嫁閨閣少女的欣喜與羞怯。
婚前的半個月,她曾反復設想,應該如何逃脫這洞房花燭夜,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會這樣輕飄飄地過去了!
緊繃了一天的精神和身體得到放松,陳瀾頓時覺得舒服極了。
看來,晉王娶她進門并非情愿,但肯放權給她,人品必然不差。
這樣最好,他們二人日后就做個表面夫妻,互相謙讓,平安度日。
“妾身明白了!
陳瀾悠悠地說了一句,既是說給自己聽,也在表達自己的態度。
她將身上的鳳冠霞帔紅蓋頭全部脫掉,疊好放進衣櫥,躺到了床上。
累了一天的陳瀾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一夜安然無夢。
翌日,天還沒亮,貼身丫鬟云染就在外面敲門。
“姑娘,該起身了。”
說罷,端著臉盆走進房內。
陳瀾睜開惺忪的睡眼:“怎么這么早,現在什么時辰?”
云染邊放下臉盆,邊說道:“不早了,已經卯初三刻了,正二刻便要到前廳聽事!
陳瀾暗自不爽,昨天四點起來梳妝,今早六點都不到,又把人叫起來,云染你是屬鬧鐘的嗎?難道你不困嗎?
可縱有萬般不滿,陳瀾還是吃力地爬了起來。
新媳婦睡到日上三竿,就算在現代社會也有些欠妥,何況嫡母還囑咐過自己,晉王府人多眼雜,此去言行定當謹慎,絕不可做出辱沒陳家門楣之事。
她盤著腿坐在床上,接了云染遞過來的熱毛巾,依舊閉著眼,動了動嘴。
“聽什么事?”
“姑娘,不,以后奴婢得改口稱您王妃了。”
云染配合地福了福身,行了個禮。
“回王妃的話,奴婢昨日打聽過了,晉王府每月逢初一、十一和二十一,主母入前廳聽事,發對牌,打理府中庶務。因今日起王妃入內院掌事,各房便一早就候在院外等您訓話了!
陳瀾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她也學過掌家,可并沒有什么實操經驗,這晉王府大家大業,定然事多繁雜,頭一遭兒聽事,可千萬不要鬧出笑話才好。
她腦中這樣想著,人也略微清醒了一些,趕緊拿熱毛巾擦了把臉。
云染見她大約已經醒透了,便扶著她下地,坐到妝臺前準備為她上妝,邊梳頭邊安慰。
“每月才三回,您且忍忍吧。咱們娘家人口多,主母每七日便要早起問事,十分辛苦,就連宣寧公府的諸多事項,也時常跑來請咱們夫人拿主意,真是累死個人。”
陳瀾挑了挑眉毛。
云染這丫頭年紀雖輕,卻總是善解人意,寥寥幾句話還真是安慰到她了。
梳妝完畢,云染又拿出一件水紅色的綾羅紗裙服侍陳瀾更衣,一邊用力束著腰峰,一邊說道。
“大婚頭三日,新娘子本應著紅色衣衫出門,我見王妃素日里凈愛些素凈顏色,便擇了這件水紅色的紗裙,正襯王妃的臉色,又不失體統呢!
待一切都準備妥當,陳瀾照了照鏡子,這張臉雖算不得國色天香,但經云染之手一番打扮,倒也清麗脫俗,溫婉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