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于大祭司來說,顯然不能把事情想得那么簡單,相反,雖說他今天晚上在紫心堂與大家商談獸神降臨之事時,顯出一種樂觀,但事實上,這件事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上,使得他的心緒十分沉重。不久前,獸神的法相投影降臨妖族部落,向他們宣示了南疆之事。那時獸神表現(xiàn)出的神情和態(tài)度,早已讓他心里不安,此刻想來,更覺忐忑。他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仿佛將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將要發(fā)生。
他想起當(dāng)初自己派遣炫月去尋找獸神的情形,對照眼下的情況,心里不由得涌起苦澀,黯然長嘆,尋找獸神的結(jié)局,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或許,那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妖族第一天才,以后也再回不來了吧。
他想,如果妖族王者出世,這一切也就不會發(fā)生了。
怔怔地看著妖族王者的雕像,大祭司蒼老的眼中,隱隱泛起溫?zé)岬墓饷ⅰ?
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是他們妖族崛起之日?大祭司心里苦澀地念著,沒有人來回答他,只有夜風(fēng)呼呼吹過,月光寒浸浸地照下來。
“大祭司,這么晚了,還沒睡嗎?”忽然一個聲音從祭壇下方傳來。
這個聲音無比熟悉,讓大祭司不由得一驚,也是因為他剛才太沉浸于自己的心緒,以至于來人什么時候到此的,他也沒察覺到。
大祭司轉(zhuǎn)頭向祭壇下方看去,只見是一個高瘦清峭的身影,站在下方祭壇廣場上,臉上帶著一縷淡笑。
大祭司臉上也露出一縷淡笑,道:“洪族長,你不也是嗎?”
來人便是雪狼族族長洪山禾。
洪山禾走到祭壇之上,站在大祭司身旁,道:“大祭司,你一個人在這里想什么呢?”說著,目光平靜地看向他。
大祭司微微苦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洪族長,你覺得明日獸神大人降臨我們妖族,會帶給我們什么懲罰?”
洪山禾輕嘆一聲,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心里有些不安,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yù)感,唉,但愿我的預(yù)感不要成真。”
大祭司看著他,神情微肅,道:“洪族長多慮了,獸神大人畢竟是我們妖族的守護(hù)神,縱然他要懲罰我們,又豈會真的下狠手?我相信明天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實際上,他心里也和洪山禾一樣充滿了擔(dān)憂,但是他畢竟是妖族大祭司,是整個妖族的主事者,縱然心有擔(dān)憂,他自然也不會說出來。即便只是表面的樂觀,也好過讓大家心里感到不安。
對他的話,洪山禾不置可否地說:“但愿這一切,如大祭司所言,能有一個美好的結(jié)果。”
大祭司微笑了笑,道:“不僅如此,獸神大人既然出現(xiàn),我們或許難免會受懲罰,但是懲罰之后,我們必定可以請求獸神大人相助,化解來自鬼道的化妖陣危機(jī),同時解救被鎮(zhèn)壓在靖靈教驚神陣之下的妖族王者精魂,使得王者得以轉(zhuǎn)世。”
大祭司的話,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洪山禾一想到在南疆祭壇看到的那個冷漠傲慢的獸神,心里便突然有些沒底,他實在無法相信明日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美好的結(jié)果。不過這些話,他只在心里對自己說,并不說出口。
“大祭司所言甚是,我們拭目以待吧。”洪山禾最后只是這樣淡淡地說。
翌日上午,在大祭司的命令下,王者部落的所有妖族,全都向中央祭壇廣場而去。他們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將以最虔誠最恭敬的姿態(tài),迎接他們妖族的守護(hù)神。
晨風(fēng)微寒,吹得泛紅的太陽光透著一股荒涼之意。
洪欣隨著雪狼部落的眾人向祭壇廣場而去,由于昨晚炫月的事,她和其他族人無形中有了一層隔閡,變得疏遠(yuǎn)而陌生,她只是安靜地向前走著,并不和任何人說話。其他雪狼族人彼此之間,只是開始時互相說了一些話,走著走著,他們感覺到了族長的沉默,漸漸地,他們仿佛也受了影響一般,沉默下來。不過相比先前,他們整體上的氣質(zhì)已多有不同。一如先前,其余五大部族的妖眾看到他們,言語上不乏理直氣壯地聲討排斥。要是先前,他們一定會因此羞愧得抬不起頭來,但是聽了族長昨晚對他們說的話后,他們對此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截然不同。他們表現(xiàn)出了雪狼族人的尊嚴(yán)和傲骨,面對著其余五族妖眾,他們只是冷眼相對,凜然不懼,冷靜而從容。
見此,其余五族妖眾都吃了一驚,一時間倒是沉默下來。說來,如果說雪狼族人還像先前那樣因為他們的討厭排斥而感到羞愧的話,他們恐怕會一直不依不饒。但現(xiàn)在雪狼族人好像突然變了個樣,對他們的討厭排斥冷眼相看,近乎無視。這讓他們驚訝之余,也忽然喪失了繼續(xù)討伐排斥的樂趣。是以,圍繞著雪狼族人的聲討怒罵之聲,漸漸地變?nèi)酰詈笙А?
洪欣站在族人之中,神色平靜的跟著向前,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在南疆見到獸神的情形,心里莫名地感到忐忑不安。
初升微涼的陽光晃動著灑在她身上,卻沒有多少溫暖,反而化作一片凄涼之意落到她心上。她目光怔怔地看向妖族王者雕像,想起遠(yuǎn)在靖靈教的哥哥,心里凄然而惘然,不知不覺間,淚水又緩緩濕潤了她的眼眶。
忽見一個身形挺拔的少年走到她身旁來,臉上含笑,伸出手在她眼前輕輕揮了揮,像是打招呼。只見少年古銅色皮膚,相貌俊朗,卻是蠻康。想來他昨晚不僅得以和洪欣單獨(dú)相處,而且后來還狠狠教訓(xùn)了幾個膽大包天的混賬東西,心情自是大好。
不過洪欣看到是他來向自己打招呼,卻是神色冷漠,仿佛視而不見。
蠻康臉上的笑意不由微微凝固,但笑意很快又彌漫開,看向洪欣,興致盎然地道:“洪欣,昨晚你可真該看看我是怎么教訓(xùn)那個罵人的混蛋的,簡直太精彩了,你沒看到,實在太可惜了,你知道嗎,那個混蛋家伙被我……”
蠻康喋喋不休地說著,洪欣卻似乎頗覺厭煩,徑直加快了腳步,走到前面,把他甩在了身后。
“洪欣,你別走那么快啊,等等我。”蠻康有些不滿地叫道,趕緊加快了腳步跟上去。
蠻康生怕洪欣又要甩開自己,索性便不說話了。不過走在她身旁,他總想說些什么,數(shù)次欲言又止,但被洪欣白了幾眼后,他又不得不忍耐下來,不說。
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王者部落中央處的祭壇廣場上。相比有些沉默的雪狼族,其他五大妖族部落,倒似乎對將要發(fā)生的事頗期待,彼此之間議論紛紛。不乏有因為將要見到獸神而感到激動萬分的。
大祭司以及六大部落的族長、大長老陸續(xù)走上祭壇,其余數(shù)千妖眾,便以祭壇為中心,環(huán)繞著祭壇,在祭壇廣場上站著。他們看著走上祭壇的大祭司和各族族長、大長老,議論聲漸漸止息,神情開始變得鄭重而虔誠。
大祭司和各族族長以及大長老,在祭壇上,圍繞著王者雕像盤坐下來,閉上眼,身上開始散發(fā)出淡淡光華,這些光華,乃是妖族神秘祭祀之術(shù)所產(chǎn)生的法力,匯聚在王者雕像之上,片刻間,使得王者雕像籠罩了一層朦朧之色,漸漸變得模糊。
與之同時,祭壇之下的數(shù)千妖眾,也是神情虔誠肅然,各自結(jié)出祭祀法訣,一絲絲淡淡光華,從他們指掌間散發(fā)而出,向王者雕像匯聚而去。
裹挾著寒意的晨風(fēng)吹過,陽光涼涼灑落,整個祭壇廣場上一片寧靜,寧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之聲,淡淡白色的法力光華,仿佛漣漪一般,彌漫而去。
如花的印訣結(jié)于胸前,淡淡光華閃爍,洪欣漂亮純美的臉龐顯得平靜,她的雙眼閉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此刻她和其他妖族同胞一樣,施展的乃是妖族神秘的祭祀法訣,像如今這么大的規(guī)模,還是第一次,這是他們對妖族之神的虔誠歡迎。
隨著祭祀法訣的施展,洪欣只覺自己漸漸沉浸在了某種神秘的氣氛中,仿佛上古時的黃昏,蒼茫大地中,無數(shù)妖族正在召喚著天上的神,而她,似乎正是其中一個。那一種古老蒼涼的意味,仿佛浩蕩的潮水一般席卷而來,將她淹沒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他們頭頂之上的天空嗡嗡一震,霎時間,一片巨大的威壓投影而下。
洪欣頓時驚醒過來,抬頭向天空看去,只見滿眼是五色的光華。
那是一片巨大的五色光云,上面出現(xiàn)無數(shù)個漩渦,透著無盡的神秘之意。
洪欣看著,不由得怔住了。
幾乎同時,在她身旁四周的其他所有妖族也被驚動,震驚無比地抬眼看向天空,被五色光華映亮的他們,一時間因為巨大的震撼而愣怔起來。
祭壇之上,大祭司和各位族長、大長老也是紛紛睜開眼睛,怔怔地看向天空之上。
只是片刻之后,忽然數(shù)千妖眾之間爆發(fā)出潮水一般的議論之聲,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是神尊大人!”
“神尊大人降臨了!”
相比這些妖眾,洪欣、蠻康等妖族天才,先前在南疆之時,就曾看到過獸神出場的情形,所以此刻見到五色光云,他們倒不至于感到太震撼。
洪欣看著那片五色光云,心里只是莫名地感到不安,她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片五色光云,相比他們在南疆看到的似乎有所不同,除了更大威壓更盛之外,似乎其中還隱隱暗藏著一些異樣的東西。五色光云中,有經(jīng)絡(luò)一般的黑色光華若隱若現(xiàn),并且隨著光云的波動,而變得越來越明顯,透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