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淵之地,北山古崖。
初升的陽光照下來,照在古崖之上,那些扭結(jié)在古藤間仿佛一只只眼睛的古怪文字,似乎突然活了過來。飏羽怔怔地走到崖下,看著那些古老又晦澀的文字,目光一轉(zhuǎn)不轉(zhuǎn),仿佛中了魔一般。
“飏羽,你沒事吧。”看著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冰怡忍不住皺起眉頭,擔憂地問。
族長古林和大祭司蒼禾雖然也覺得飏羽似乎有些不正常,但他們畢竟把他當王者看,敬重又敬畏,所以心里即便有疑惑,也不會多問,只是靜靜站立一旁。
對冰怡的話,飏羽簡直充耳不聞。
冰怡雖然擔憂,但更害怕貿(mào)然打擾了他,也不敢多問。她好奇這古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魔力,便也仔細看去。只見古崖刻著的那些字符,彎彎扭扭,仿佛蚯蚓滾沙,根本就像是胡寫亂刻的,哪有什么奇妙之處啊,只看得她頭大。憤憤不平地輕哼一聲后,她覺得無聊,便徑直走到旁邊,坐到一塊巖石上休息。仿佛得到啟發(fā),隨即族長和大祭司也走到旁邊歇息。
“看他好像若有所悟的樣子,說不定他真能從中得到些什么。”族長輕嘆口氣道。
“但愿如此吧。”大祭司道。
他們實在很希望自己能夠幫上忙,如果連這北山古崖上也沒有什么收獲,他們就真的愛莫能助了。
此刻在飏羽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奇異的景象,只見北山古崖上的那些字符,忽然活過來了。在騰躍彎扭的字符間,出現(xiàn)了幾個古老的人形,不停地閃動著,似乎在演繹著某種奇妙的法訣,有隱隱喃喃的聲音,仿佛穿越時光而來,古樸而迷離的,在他耳中響起,仿佛正在為他講述某種大道至理。飏羽完全沉浸其中,靜靜地感悟著。在原先的那些字符底下,漸漸地出現(xiàn)一些金色的字符,仿佛一顆顆星星迸閃而出,在古崖上跳躍著,越來越多。這些金色的字符,每一個仿佛都和飏羽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隱隱地勾連在一起,讓他的心里出現(xiàn)了奇妙的悸動,隱隱渴望,又隱隱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飏羽完全沉浸,一動不動。
很快,時間又過去一刻,飏羽依然一動不動,冰怡、族長、大祭司三人只得耐心地等著。接著,時間又過去一刻,然后一刻接一刻,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一個時辰,飏羽還是仿佛木偶冰雕一般一動不動。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越發(fā)炙烈。
冰怡坐在一旁,越來越無聊之際,心里的擔憂也更甚,她好幾次都有想沖上前將飏羽一巴掌拍醒的打算,但還是強行忍住了。族長和大祭司倒似乎不是那么擔心,他們等得無聊,自顧自地低聲聊起了天,似乎還聊得很歡。冰怡因為擔憂,也沒有心思和他們一起聊,一個人坐在一邊,倍覺無趣。
飏羽的感覺卻越來越玄妙,那些古老的人形和聲音,那些古怪的字符,仿佛帶著他滑進了時光,穿越向時光深處。金色的字符越來越多,漸漸匯成了一道光流。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那些人形和聲音開始消失,整個北山古崖似乎就要重新陷入平靜。這時,那一束形成光流的字符,忽然從古崖上飛起,由上而下,直灌入飏羽的腦門,隨后又穿過腦海,滑向身體里某個神秘的深處。
幽藍的光芒閃爍,飏羽竟是忽然間不由自主地運轉(zhuǎn)起九幽滅仙訣,仿佛是一種種隱隱的呼應(yīng)。那一束金色的字符光流,全部沁入了身體里的那個神秘所在,然后漸漸消失。與之同時,飏羽的腦海中忽然飛快地閃過一個女子清冷的容顏,但一閃即逝,他根本都來不及仔細看清。
眼看漸近正午,冰怡的耐心在一點點消減,就在她終于快要徹底忍不住想要沖上前拍醒飏羽時,飏羽終于身子一震,醒了過來,見四周早已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太陽也快到中天,他的神色顯出幾分茫然,問道:“該吃午飯了嗎?”
族長和大祭司被他這句話說得險些暈倒,冰怡沒好氣地看著他,嬌哼道:“你這個家伙,中魔了嗎?讓我們等得好苦。”
飏羽回想起之前的情形,他因為沉浸在古崖的異象中,根本感覺不到時間流逝,所以在他看來,自己似乎不過只是沉浸了短短的一會兒,卻不知外面的時間已過去快兩個時辰了。想到他們這樣耐心等了自己這么久,也挺辛苦的,不由得抱歉地笑了笑,道:“讓大家久等了。”
冰怡走上前,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道:“讓我們等了這么久,你找到了嗎?”
聽冰怡問出這句話,族長和大祭司也立即期待地看向他。
飏羽愕然問:“找什么?”
冰怡白了他一眼,道:“怎么,連自己要找什么都忘了?”
飏羽這才恍然記起自己來此是找關(guān)于傳送陣的信息的,不過雖然剛才北山古崖上異象出現(xiàn),但紛繁的信息中,卻沒有關(guān)于傳送陣的。于是他只得無奈地輕嘆口氣道:“沒有。”
冰怡原本還抱著很大期望,聽他這樣說,頓時怔住了。
族長和大祭司也怔住了,隨后齊齊遺憾地低嘆口氣。
冰怡皺起眉頭,擔憂地道:“這么說,我們沒法離開這里了。”
飏羽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別這么沮喪嘛,我們再想其他辦法便是,相信一定可以找到。”
冰怡有些沒信心地點了點頭。
飏羽雖然沒有從北山古崖上找到關(guān)于傳送陣的信息,但是收獲也不小。他心里有一種隱隱的感覺,仿佛身體深處,有一個隱秘之源已經(jīng)被漸漸激發(fā)開啟了。不過與之同時,他心中潛伏著的那種暴戾念頭,也隱隱變得更強大。
這北山古崖上面暗藏著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身體深處的那個隱秘所在又是什么?為何兩者之間會出現(xiàn)關(guān)聯(lián)?飏羽下意識地回轉(zhuǎn)頭,看向被正午陽光灑照的古崖,心中疑惑不已。雖然有所擔心,但他畢竟性情開朗,很快便又想開了,心想與其多想苦惱,不如順其自然。
四人又回到木彝族村落中。
接下來的幾天,飏羽和冰怡繼續(xù)嘗試著尋找關(guān)于傳送陣的信息,但都毫無收獲。冰怡顯得很沮喪,飏羽則有些無可奈何。族長和大祭司也很想幫忙,但能做的他們也做了。眼看著事情毫無進展,他們索性轉(zhuǎn)而建議飏羽和冰怡就留在木彝族,留在這洪淵之地。想來他們倒是打了好算盤,只要飏羽和冰怡留下,他們以后遇到任何兇獸就都不怕了。
只是對于飏羽和冰怡來說,這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他倆已經(jīng)在這洪淵之地停留了不少日子了,還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冰怡擔心蘭姨和父親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飏羽雖然表面上樂觀,但也有同樣的擔心,他想,大概秦宇等人已經(jīng)回到靖靈教了吧,那么,自己死在噬心魔窟的消息,也自然被帶回了靖靈教。不知道師父師兄和葉靈聽到自己的死訊時,會不會很難過?所以無論如何,他倆都是要離開這洪淵之地的,他們畢竟不屬于這里。即便幾乎希望渺茫了,他們還是繼續(xù)尋找著,幾乎將木彝族部落的每個地方都找遍,甚至他們又進了圣墓,但結(jié)果還是一無所獲。
又是木彝族的一個夜,空氣中飄散著青翠草木的芬芳。
昏黃的松油燈下,飏羽和冰怡在屋子里仔細翻看完了最后一部紙卷泛黃的殘書,這是他們從圣墓里一個不起眼的墓室中找到帶出來的,原本以為會多少有些收獲,但是沒有。
冰怡緊皺著秀氣的眉頭,輕嘆口氣,沮喪地坐了下來。
飏羽放下殘書,也是苦笑不已。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該說什么了,安靜下來,只聽窗下草叢中有蟲子嘰索的聲音,夜色正濃,風吹過樹葉子,簌簌作響。
油燈下,兩個人一時間都不說話。
“飏羽,難道我們真的沒法離開這里了?”冰怡又輕嘆口氣,首先打破沉默。
飏羽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心里有些不忍,開玩笑道:“我想要不我們就留在這里吧,這個世界雖小,但也是好山好水。我委屈一下,讓你做我媳婦得了,我們在這里生一大堆兒女,想想還真是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呢,你覺得怎么樣?”
冰怡呸一聲,啐道:“你想得美,誰給你做媳婦啊,還生兒育女呢,你少做白日夢了!”說著,還不忘狠狠地瞪了他幾眼。不過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臉頰頓時浮現(xiàn)了緋紅。
飏羽打趣道:“那也沒關(guān)系,你不愿做我媳婦,木彝族里俊朗的男兒還有不少,你挑一個中意的就成了。我就另找個漂亮的木彝族姑娘,我們……”
“別說了!”冰怡忽然惡狠狠地打斷他的話,看著他,幽怨的眼神仿佛刀子一樣剜著他,簡直有恨不得把他一把掐死的架勢。
沒想到她的反應(yīng)竟然這么大,飏羽倒是微微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隨即訕笑了笑,道:“你看你,我不過是開一個玩笑,你干嘛這么大反應(yīng)?”
冰怡兇巴巴地道:“開玩笑也不能胡說八道!”
飏羽裝出恍然的樣子,沒正經(jīng)地道:“哦,我知道了,你喜歡的還是我,想做我媳婦對不對?好吧,我吃點虧,就讓你做我的小妾得了……”
話音還未落,忽見冰怡抓起桌上一個土陶杯子,狠狠地扔向他,尖聲道:“飏羽,你真討厭!”怨恨的目光,簡直能殺死一個人。
飏羽雖然用手靈巧地接住了扔來的杯子,但卻徹底愣住了。
冰怡恨恨地看著他,雙眸中竟隱閃淚光,隨即氣哼一聲,猛地一下將頭扭到一邊,不再看他,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