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極致的纏綿過后,沈怡安沉沉地睡了過去。
蕭子騰換了一身衣服,吻了吻沈怡安的額頭,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然后出了家門。
因為已經凌晨時分了,所以道路暢通,尤其是往郊區的方向。
黑色的車子朝著殯儀館的方向一路飛馳。
大約二十分鐘后,就停在了殯儀館門外的停車場。
對大多數人來說,殯儀館都是一個讓人懼而遠之的地方。因為在這里沒有一點生氣和歡樂,有的只是死亡的沉重和悲哀。
白天來這個地方,大家心里都會有些發寒。要是晚上來,多少會有些毛骨悚然。
而現在是凌晨時分。
除了守夜的親人和工作人員,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跑到殯儀館來。
蕭子騰停好車子之后并沒有立馬下車,而是點了一根雪茄,靜靜地抽著。
江城是一個不夜城,霓虹燈和音樂可以整夜不停。
但在這個地方,此時此刻算得上是萬籟俱寂。遠遠傳來的一點蛙叫蟲鳴,更顯得這里寂靜。
蕭子騰想起哥哥剛去世的時候,陸地天天買醉發瘋,他一個人蜷縮在被窩里怕得瑟瑟發抖。窗外那婆娑的樹影,在幼小的他看來就像是可怕的怪獸,讓他不敢多看一眼。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盼著楊雪回來,用溫暖的懷抱抱住他。他總是帶著這樣的幻想在恐懼里戰戰兢兢地睡著,但第二天總會失望地發現,那個人根本沒有出現。
后來被陸地和潘玉林折磨得狠了,他就絕望了,再也不曾期盼過楊雪的出現。當然,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害怕了。哪怕真的有怪獸出現,一口把他吃了,他也覺得挺好的。
出人頭地之后,蕭子騰曾經回過那個小地方。他沒想殺陸地和潘玉林,他只想讓他們每天都活在恐懼里。不過他們命好,沒多久就出了意外,雙雙死了。
至于楊雪,蕭子騰沒有特地去找。
那一天,他在車里,楊雪在車外。
明明那么多年了,明明這個女人拋夫棄子的時候,他還那么小。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一眼認出她來了。
他用盡所有的自控力,才忍著沒有下車去,當面質問她當年為什么要那么狠心。然后他就看到了沈若寶走出來,挽住她的臂彎,美女兩笑得很快開心。
他以為這個女人天生就心狠,對自己的親骨肉也是冷酷無情。可事實卻是,楊雪為了沈若寶可以傾盡所有,可以不擇手段。
她的絕情,只給了他們兩兄弟!
蕭子騰緩緩地閉上眼睛,腦子里響起沈怡安溫柔的聲音。
“去送她一程吧。否則,我怕你將來會后悔。”
蕭子騰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后悔,但他還是來了。事實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來。也許是為了劃上一個句號,以后就不會再糾結了。
一根雪茄抽完,蕭子騰推門下車,緩步邁向殯儀館的門口。
楊雪的兩位親人,沈家明腦溢血癱瘓了,沈若寶還在警察局里,都不能來為她守靈。
最后,還是殷淼請來了一個在沈家待了很多年的傭人。
蕭子騰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在靈堂里睡著了。
是個中年男人。
蕭子騰的腳步聲很輕,所以他沒有被驚醒過來。
站在水晶棺旁邊,蕭子騰看著里面已經被精心打扮過的楊雪。化妝師的手藝很好,給她捯飭得很漂亮,只比她以前意氣風發的時候瘦了些。
當初明明是憑著兒時的記憶認出這個人的,可是蕭子騰突然發現,他居然想不起來她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很多東西,在這一刻突然模糊不清了。就好像冰面被火烤炙,慢慢地融化,慢慢地模糊了。
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這具冰冷的尸體一起煙消云散。哪怕是想恨,都再也找不到對象了。
蕭子騰的心突然被揪得很難受,一種想落淚的難受。可是,他已經過了輕易落淚的年紀。眼淚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其奢侈的東西了。
緩緩地吐了一口氣,蕭子騰在火盆那蹲下,拿起紙錢往盆里放。然后看著它在剎那間熊熊燃燒,一眨眼就只剩下黑黑的炭灰了。
生命也是這樣。活著的時候不管多么光鮮亮麗,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愛與恨,也都只能一筆勾銷。
楊雪,你后悔過嗎?哪怕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你有嗎?
四周一片靜寂,沒有人回答。
蕭子騰也不需要回答,因為答案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又往盆里丟了一疊紙錢,看著它燃燒殆盡,然后緩緩地站起來。
他緩緩地轉過身體,再次看著水晶棺里的女人。
這個人曾經給了他生命,卻也生生地毀了他的人生。但所有這一切,都將在明天畫上句號。
一路走好。
但愿真的有另一個世界!如果你遇見哥哥了,請記得給他你的懷抱!
蕭子騰決絕地收回視線,邁著安靜的步子離開了靈堂。
守靈的人突然揉了揉眼睛,醒了。他怔怔地看著空空如也的靈堂,心里直犯嘀咕,難道是產生幻覺了?
好在他是個膽子大的,倒也不認為真的有什么鬼神。他往火盆了丟了一疊紙錢,又閉上眼睛。
蕭子騰坐進車子之后,又靜靜地抽了一根煙,繼而發動車子。
回到家里,他仔細地洗了一個澡,然后才進入臥室。
沈怡安和孩子都還在呼呼大睡,臉都紅撲撲的,特別喜人。
蕭子騰緩緩地在床沿坐下,凝望著一大一小兩個寶貝,眉目漸漸地溫和。心底那份縈繞不去的糾纏,也逐漸地像解開的絲線,隨著一股風就這么飄遠了。
他將蕭平安抱起來,放置到小床里,又小心地掖好被子。
“嗯......”沈怡安嚶嚀一聲,翻了個身。大概是感覺到他不在身邊,她的手下意識地摸來摸去。
蕭子騰趕忙抓住她的手。
她心滿意足地拉過去,枕在自己的臉下面。砸吧砸吧嘴唇,嘴角上揚出一抹笑的弧度。
吊帶睡衣肩帶下滑,露出他先前留下的斑駁痕跡,像魅惑人心的花兒。
蕭子騰突然俯身下去,吻上她脖子的同時,也撩起了睡衣的下擺。
“嗯......”沈怡安被他鬧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怎么了?”
蕭子騰沒有回答,只是將她壓在身下,好一番驚天動地的折騰,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個字。連沈怡安求饒,他都沒有安撫,只是將人摟得更緊。
沈怡安實在撐不住,都忍不住哭了,他都沒有停下。
等他終于饜足了,沈怡安已經累得昏睡過去,眼角淚痕未干。
蕭子騰撐起上半身,喘息著吻了吻她的眉眼。
對不起,我的寶貝兒。
這個時候,天都快亮了。
蕭子騰倒來一盆水,給沈怡安簡單擦拭了一下身體,沒抱她去洗澡。
做完這些,他又在床邊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去了書房。
電腦打開了,他卻什么都沒做,就那么靠在椅子里抽煙,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直到光明撕破黑暗。
天亮起來的那一刻,蕭子騰覺得自己好像在黑暗里度過了一個世紀。
幾乎是天亮后沒多久,蕭子騰的手機就響了。
打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潘太太。
“今天是她最后一程,我希望你能來送送她。不管過去有多少的恩怨,她人都已經去世了,你還有什么不能原諒的?”
“我已經原諒了。但是,抱歉,我今天不會去殯儀館。”
“為什么?難道你的原諒,就僅僅是口頭上輕飄飄的幾個字嗎?”
“我并不需要向你證明什么。就這樣。”
掛斷電話之后,蕭子騰本來想將號碼拉黑,但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沈怡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蕭子騰已經去了公司,但做了豐盛的早餐放在桌上。
昨晚被折騰得太狠了,沈怡安的兩條腿都有些打顫,腰更是酸得厲害。她一開始在心里數落將她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后來突然想起了什么,撒腿從浴室沖了出來。
已經九點多了,葬禮應該開始了吧?蕭子騰去了殯儀館嗎?
沈怡安拿起手機想打他的電話,可是快要撥出去的時候,又突然按斷了。
有些決定,他只需要聽從內心的聲音就好,她不該過多地干涉。
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沈怡安將手機放下,打開了電視。
早間新聞的時間已經過了,所以她沒看到自己想看的消息,就又拿起手機,打開了網頁。
果然,網上有相關的消息。
很多人都在關注,今天蕭子騰是否會出席楊雪的葬禮。
沈怡安看到那些過激的言論,突然覺得,蕭子騰還是不要出現的好。反正這些人罵是罵定了,就算他出席了,他們也不見得就會對他口下留情。相反,一旦蕭子騰出現,就等于承認了他是陸一凡。那么,不知道還有多少麻煩會接踵而來呢!
他心里一定很難受吧,否則昨晚他不會折騰得那么狠。那么,他極有可能真的會去參加葬禮!
這么一想,沈怡安就急了,趕緊給蕭子騰撥電話。
“起來了?累不累?”
沈怡安揉了揉酸軟的腰肢,差點兒沒忍住磨牙。“現在知道心疼了?昨晚怎么不知道下手輕點?”
蕭子騰低笑兩聲,說:“晚上回去,我給你揉揉。”
“你在公司?”
“今天不是周末,我不在公司在哪里?”
沈怡安暗松一口氣。“那可說不準啊。沒準有人打著上班的旗號,干的是泡妞的事情呢?”
“那點糧食都上繳國庫了,還拿什么來泡妞?”
“噗——咳咳咳......”沈怡安被他的不要臉給嗆得咳了起來。“蕭子騰,我發現你真的是越來越沒節操了!”
“我只是沒有前面那個字而已,后面那個字可是有的。”
沈怡安又被嗆咳了。咳完了,她氣呼呼地對著手機揮舞拳頭。
“蕭子騰,你沒救了!我不理你這個大流氓了!”
嘴上這么說,可她沒有掛電話。她還是想確認一下,他到底會不會去楊雪的葬禮。她擔心自己昨晚沖動的一句話,最后會害了他。
“我流氓自己的媳婦兒,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你還說!信不信我讓你一個月不許上我的床?”
“千萬別!我認錯了。”
特別爽快就認錯了,倒讓沈怡安沒轍了。“這還差不多。”
“傻女孩。”蕭子騰突然喊她,用一種復雜難辨的語氣。
沈怡安神經一緊,屏息凝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