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騰眉頭一皺，壓低了嗓音問：“說清楚。”
“楊雪死了。用水果刀自殺身亡。”
蕭子騰的眼睛倏然瞪大，又倏然瞇起來。“什么時候的事情？”
“應(yīng)該是昨天夜里。今天一早護士查房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氣了。”
蕭子騰想起昨晚自己說的那句“如果你死了，也許我會考慮”。難道，楊雪當(dāng)真了？
隨即，蕭子騰又直接否認了這種可能。楊雪那樣的人，絕對不可能因為他這一句話就自殺。！
這里面一定還有別的東西！
“確定是自殺嗎？”
“警方初步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蕭子騰沉默了一會兒。“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之后，蕭子騰怔怔地看著窗外。
對楊雪，他是真的沒有一點感情。可是一早起來就聽說她自殺身亡，他的腦子還是有些亂，心情也十分復(fù)雜。
就像沈怡安說的那樣，在這一刻，他終究還是不得不承認，他跟楊雪是血親。不管他怎么恨她，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管有多少的恩怨，人死了，一切就煙消云散了。
都結(jié)束了。
蕭子騰緩緩地閉上眼睛，雙手握成拳頭。
哥哥，你是否已經(jīng)見到她了？但愿，她能給你笑容和擁抱。
蕭子騰在落地窗前的躺椅里躺下，許久都沒有動一下。就那么俯瞰這個繁華的大都市，內(nèi)心有些空白。
有時候，我們總以為自己有多恨一個人。可是到最后，我們卻發(fā)現(xiàn)，其實那不過是另一種渴望的方式罷了。
當(dāng)年楊雪拋下他們，跟另一個男人跑了。其實在他心底深處，一直都跟哥哥陸一非一樣，奢望著她有一天能夠回來，能夠笑著將他們擁入懷抱，給予愛的供養(yǎng)。
奢望太深，就成了執(zhí)念，就成了恨。
沈怡安從生理需求中醒來，卻發(fā)現(xiàn)身邊只有呼呼大睡的小兒子，大“兒子”卻不見蹤影。
她一手撐著床，一手按住酸軟的腰，慢慢地坐起來。直到雙腳站在地上，她才注意到蕭子騰的存在。
若是平常，她鬧出這樣的動靜，他早就沖過來了。但現(xiàn)在，他完全沒發(fā)現(xiàn)她醒來了。
想到昨天夜里他的異常，沈怡安不免有些擔(dān)心。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沈怡安揉了揉腰部，邁著兩條打顫的腿慢慢地靠近躺椅。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蕭子騰其實醒著，但是明顯在神游。
直到她緩緩地坐在躺椅的扶手上，蕭子騰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
他側(cè)頭看她，然后一把將她抱起，安置在懷里。
“怎么這么早起來了？”
“那你呢？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別騙我說是做噩夢，我又不傻。”
蕭子騰緩緩地俯下頭，額頭貼著她的，輕輕地摩擦。
“楊雪死了。”
“什么？”沈怡安忍不住驚叫出聲。“怎么會呢？雖然是尿毒癥，但也不會這么快啊？”
“不是因為生病，是自殺。昨天夜里用水果刀自殺，今天一早被查房的護士發(fā)現(xiàn)了。”
沈怡安的眼珠子瞪得更圓。在她看來，楊雪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確定是自殺嗎？會不會是謀殺啊？我不覺得楊雪會自殺。”
“我也不認為她會自殺，但警方確實初步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沈怡安目瞪口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她圈住他的脖子，主動親吻他的嘴唇。
“別難過。”
“難過？我為什么要難過？那個女人的死活，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沈怡安并沒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抱著他親了又親。
蕭子騰終于忍不住按住她的后腦，直接來了一個來勢洶洶的深吻，吻得最后兩個人都氣喘吁吁了。
“你去再睡一會兒吧，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沈怡安摸了摸他的眼底。“你也沒睡夠吧？”
“沒事兒，我精神好。以前忙起來的時候，兩天兩夜不合眼都是常有的事情。”
“那是以前。蕭先生，別忘了，你現(xiàn)在身體沒以前那么好了。”
蕭子騰收緊臂彎，咬住她的耳朵，沙啞著嗓音道：“我以為，我昨晚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好了。你還記得來了多少次嗎，嗯？”
“臭流氓！”
沈怡安氣呼呼地掐他的腰，終于從他身上爬起來。
她倒是想繼續(xù)睡覺，可是躺到床上，滿腦子都是楊雪死了的消息，怎么也睡不著。剛好蕭平安也醒了，她就干脆起來了。
等她給蕭平安收拾干凈，又喂飽他，餐廳那邊就送早餐過來了。
沈怡安順手打開電視，剛好是江城本地的早間新聞。
播放了兩條關(guān)于車禍的新聞之后，就是楊雪自殺的事件了。
“......警方已經(jīng)初步排除他殺。詳細的案情還有待警方進步一調(diào)查。”
蕭子騰連頭都沒抬，也沒往電視那瞥一眼，好像真的是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但沈怡安注意到了他身體發(fā)出的信號。她越過桌子，抓住了他的手。
“放下吧。愛也好恨也罷，人都沒了，把過去的所有都忘了吧。你看，你有我，有平安，有段宏易學(xué)謙這些朋友......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蕭子騰看著她明澈的眼眸，微微勾起嘴角。
“我知道。我真的不難過。”
“不需要難過，只需要忘記它，放下它就好。”
蕭子騰的手按住她的后腦，湊過去在她嘴唇上親了一口。
“放心吧。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我要是連這點胸襟都沒有，也趁早別混了。”
“那是。我的男人，當(dāng)然是最好的！”
她揚起下巴，一副十分得瑟的模樣。
蕭子騰禁不住笑了。這話他聽了很受用。
吃過早餐，逗兒子玩了一會兒，又抱著妻子吃了一點豆腐，蕭子騰就拎著公文包出門了。
蔣云足夠盡職盡責(zé)，早早地就在外面等著了。
“楊雪死了，可能又會掀起一番風(fēng)雨。無論如何，保護好他們母子兩。”
“是。”
蕭子騰點點頭，邁開長腿，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蔣云又退回那個隱蔽的角落，安安靜靜地守著。
蕭子騰一出門，沈怡安就趕緊拿起手機，看網(wǎng)上關(guān)于楊雪自殺一事的消息。
果不其然，很多人將矛頭指向了蕭子騰。
「楊雪受傷入院，蕭子騰好像都沒去看過吧？俗話說，母親再怎么不對，好歹也十月懷胎生下你。沒有養(yǎng)育之恩也有生育之恩，像這樣不聞不問是不是太禽獸不如了？」
「楊雪在蕭子騰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他，跟著沈家明跑了。這樣的媽媽，蕭子騰怎么可能給她捐腎？捅死她倒是挺正常的。」
「千錯萬錯，她給了你生命總是沒錯的。連自己母親都不顧念的人，跟畜生有什么區(qū)別？」
「前幾天騰飛不是做了一場盛大的慈善活動嗎？我就忍不住笑了。對自己母親都能這么冷酷無情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做慈善？不過是沽名釣譽，牟取商業(yè)利益而已！」
「這些有錢人，哪個是真心做慈善的？都是為了賺更多的錢！」
「......」
「我覺得有些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蕭子騰真的是陸一凡，如果你也像他一樣經(jīng)歷過那樣悲慘的生活，你肯定比他做得更絕。」
「如果蕭子騰真的要報復(fù)楊雪，也不用等到今天吧？以他的勢力，弄死楊雪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干嘛還讓她茍活這么久啊？」
「之前不是說要蕭子騰給楊雪捐腎嗎？怎么人突然就沒了？難道是因為不愿意捐腎，直接將人給弄死了？」
「不至于吧？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人弄死，也太愚蠢了。」
「我覺得應(yīng)該是生病太痛苦了，楊雪想早點結(jié)束這種痛苦吧。我奶奶當(dāng)年得了癌癥，疼得就只想死。老是趁家里人不注意吃農(nóng)藥吃砒霜，一次又一次。」
「尿毒癥確實是很痛苦的。病痛的折磨是真的很可怕，真的讓人只想以死來解脫。」
「樓上那幾位一看就是水軍。收了騰飛不少黑心錢吧？小心有命拿錢沒命花錢！」
「......」
沈怡安關(guān)掉頁面，將手機放下。
楊雪真的是自殺，倒也罷了。若是警方最后推-翻結(jié)論，認定是他殺，蕭子騰就會成為頭號懷疑對象。
這時，喬蔓的電話又打來了。
“親愛的，你看新聞了嗎？楊雪死了。”
“看了。”
“我真挺意外的。她那樣的人，居然也會自殺。她不是愛沈若寶愛得要死嗎，怎么舍得丟下沈若寶？”
沈怡安本來心里就亂著呢，被她這么一說，就更亂了。
“我們在這猜測也沒有意義。等警方查清楚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
喬蔓終于發(fā)現(xiàn)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嗎？”
“我也說不清楚。蔓蔓，我曾經(jīng)恨楊雪恨得咬牙切齒。每當(dāng)我想到我媽媽從樓上跳下去的那份絕望，我都恨不得將她食肉寢皮。可是她現(xiàn)在真的死了，我心里其實并不好過。”
沈怡安突然想哭。就因為一份不忠的感情，他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想想真是可悲。
喬蔓無奈地嘆一口氣。
“你就是太善良了。楊雪這樣心腸歹毒的人，活著也是傷害無辜的人。她死，總好過別人死，不是嗎？雖然這話有點難聽，但也不失為事實。”
沈怡安仰起頭，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道理我都明白，只是......算了。人都死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你今天這么有空？不用上班嗎？”
“哪有你這么好命啊！我在從地鐵口走到公司的路上，你沒聽到我在喘氣呢。”
“那你別走路打電話，很不安全的。我先掛斷了，有空再聊。”
因為擔(dān)心戰(zhàn)火會燒到蕭子騰身上，沈怡安心里一直很不安。眼皮也跳得厲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平常她是不信這些的，但是人在著急的情況下，總不免會胡思亂想。越想，就越是膽戰(zhàn)心驚。
偏偏這個時候，蕭平安又無緣無故發(fā)燒了。他倒是沒哭，只是臉泛著潮紅，人也沒什么精神。
沈怡安想著心事，一開始沒發(fā)現(xiàn)。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燒起來了。
“蔣云！蔣云！”
沈怡安打開門，瘋了似的朝著門外一通亂喊，急得聲音都變了。
蔣云立馬從角落地站出來。“夫人，我在這里。”
“快，平安又發(fā)燒了！”
蔣云一邊護送她們下樓，一邊掏出手機撥電話。
老公可能有麻煩，兒子又生病！
沈怡安一顆心兩頭牽掛，急得一嘴的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