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的事情，她跟蕭子騰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沈怡安下意識地等待著。

可是左等右等，他就是不動。她著急地伸手去拉他。

終于，熟悉的侵入感襲來，那股強烈的戰栗感讓她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滿足地逸出一聲呻-吟。

接下來本該是狂風暴雨一般的快-感席卷而來，沈怡安卻在一個激靈之后恢復了意識。倏然睜開眼睛，一室的黑暗。除了粗喘的自己，根本沒有別人。

腿間濕涼的感覺并沒有讓沈怡安覺得羞于見人，有的只是失望。

為什么蕭子騰不能像三哥一樣，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就出現呢？

沈怡安緩緩地坐起來，將臉埋進掌心里，用力地抹了一把，吐出一口濁氣。

怔怔地看著窗外零星的燈火，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伸手打開壁燈。

走進洗手間，解決了生理問題之后，她換下了那條臟了的小褲。

等一身干爽地回到臥室，她已經完全沒了睡意。于是走到落地窗那，坐在椅子里，對著遠處的燈火神游天外。

......

在煎熬里，時間又過了三天。

除了上次撈到了蕭子騰的一雙鞋子，始終一無所獲。

海上搜救隊都想放棄救援行動了，因為過去這么多天，任你是三頭六臂都不可能再生還了。

可易學謙和沈怡安舍得花錢，他們只好繼續尋找。

網上的人都在討論，說蕭子騰肯定是葬身魚腹了。海里可是有各種各樣的怪魚，比如食人魚、鯊魚，人一旦碰上他們，那是渣子都不剩了。

沈怡安盡量不去網上看這樣的言論，可偶爾還是會從別人嘴里聽到。無論聽多少次，她都會有種被人抓著刀子刺痛心臟的感覺。好像力氣也隨著刀子抽出去而被帶走了，讓她差點兒站都站不穩。

每當這個時候，蔣云都會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當她的支撐。

沈怡安特別感激蕭子騰除了給她肚子里的小人兒之外，還在自己身邊安排了易學謙和蔣云這樣可靠的人，讓她不至于太過無助。

“夫人？”易學謙小心地喊了一聲。

沈怡安慢慢地轉過頭來，神情呆滯地看著他。

“那些人說話雖然難聽，可是——蕭總墜進海里已經十天過去了。海上的環境本來就兇險，如果真的沒有被人救起來，那基本上——”

易學謙始終不忍心說出那些殘酷的字眼。但眼下，如果再讓沈怡安抱著虛幻的希望，將來若蕭總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她會更難以接受。

沈怡安倉皇地轉過頭去，怕被易學謙看到自己的眼淚。沉默了許久，她才失神地喃喃道：“我知道......”

沈怡安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逸出哭泣來。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肚子，來回地移動著。

突然，她整個人愣住了。

懷孕才三個多月，一般還沒辦法看出來。可或許是因為她太瘦了，不經意間，她的掌心下居然已經能夠感覺到些微隆起的弧度。

沈怡安急切地又摸了幾下，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她隨即抬起一只手，緊緊地捂住口鼻，喜極而泣。

蕭子騰，我們的孩子健康地成長著，你什么時候才會回來？你真的不回來了嗎？你怎么忍心？怎么舍得？

接著，她的想法突然變得兇狠。

蕭子騰，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帶著孩子改嫁！到時候，我讓別人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娃，還要花你的錢！

“夫人，你沒事兒吧？”

沈怡安背對著他搖搖頭，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

“沒事。你說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肚子里有個寶貝疙瘩，我會挺住的。”

如果是蔣云，她可以直接說。但易學謙畢竟是個男的，說出來就太不好意思了。

“遺囑的事情，你通知下去吧。明天，我們當場宣布遺囑。”

說完這句話，沈怡安只覺得力氣在瞬間被抽完了。她不得不伸手扶住辦公桌穩住身子，才不至于跌到地上。

易學謙擔憂地看著她，但知道有蔣云在，應該不會有事。

“好，我馬上通知下去。”

“嗯。”

等門關上，沈怡安在蔣云的攙扶下，慢慢地在辦公椅里坐下來。

這椅子特別寬大，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她經常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就坐在蕭子騰的懷里。只要她一轉身，就能看到他那張冷峻的臉，還有那溫柔的眉眼。

可是每次她滿懷希望地回頭，看到的都只有空蕩蕩。那感覺，特別折磨人。

“蔣云，我的肚子鼓起來了，不過還不是很明顯。”

蕭子騰要是在，一定會激動地把手伸過來吧？

蔣云一聽，視線立馬從她的臉轉移到她的肚子上，表情有點驚愕。

“你要不要摸一下？”

蔣云沒吱聲，過了一會兒，還是慢慢地將手伸過去。她的感覺比一般人更敏銳，判斷也更準確，所以立馬就發現它確實鼓起來了。

沈怡安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想象著蕭子騰摸過來的樣子，禁不住一點一點濕潤了眼睛。

蔣云直起腰身，看到她眼里淚花打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還有一個月，就能感受到胎動了。聽說，那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我已經期待很久了，我甚至無數次地想，能感受到胎動的時候，蕭子騰會是什么反應。驚訝，嚇著了，還是歡天喜地......我多希望能夠親眼看到他的反應，而不是幻想。”

沈怡安知道，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只是還不肯面對。

他們在一起才一年多，幸福的記憶還那么少，少得還不足以支撐她度過余下的悠悠歲月。

“我忍不住想，只要他能回來，哪怕是多活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那也是好的。我還忍不住想，如果他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海底里，該有多害怕。他看著堅不可摧的，其實他也會害怕，也會寂寞。每次他端著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都給我一種孤單寂寞的感覺。我總是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他，好像這樣就能讓他一輩子快樂......”

沈怡安閉上眼睛，卻阻擋不了洶涌的眼淚。

“蔣云，電視里的臺詞總是說，如果可以，我愿意將我余下的壽命分他一半。以前，我總覺得這種臺詞特別的尷尬。可現在我才明白，它其實很真實。因為，我現在也是一樣的心情。”

蔣云依舊沉默。這個時候，安慰都是個屁。

真正能夠起作用的，只有時間。再深的傷，都會在時間里愈合。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手機鈴聲響起，沈怡安一個激靈，趕緊扯了紙巾擦掉眼淚。又清了清喉嚨，這才接通電話。

蔣云看著她的舉動，眼里浮現一抹贊賞。

雖然這個女人眼里總是含著兩泡淚水，但其實已經很堅強了。至少，她不是只會哭哭啼啼。

“什么？”

沈怡安知道何詩雅不會安分地呆在別墅里，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偷偷地跑了。

蕭子騰安排了人看著她，如果不是有人偷偷將她放走，就一定有人在暗中幫她。

沈怡安對她去了哪里一點都不在乎。反正像她這種人，也不值得對她好。

可是想到溫柔對蕭子騰的恩情，以及蕭子騰對溫柔的承諾，沈怡安還是趕緊派人去找了。

......

晚上，沈怡安突然想看星星，就想讓路放載著她，去上次跟蕭子騰一塊兒去過的山頂。

可是她當時傻乎乎地跟著蕭子騰走，壓根沒太注意外面的路況，連那座山在哪一角都不清楚。

幸虧路放的信息網夠龐大，很快就根據她提供的少得可憐的信息給查到了位置。

他的車是越野車，懸掛太硬，不適合孕婦坐。所以，他直接搶了蔣云那輛。

沈怡安坐在車子里，凝視外面的夜色，神思很快迷失在閃爍的霓虹燈里。直到車子開始爬坡，她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一樣的情景，卻是不一樣的心情。

沈怡安揉了揉鼻子，想將那股酸楚的滋味給逼回去。

終于，眼前一片開闊，車子已經到了山頂。

沈怡安迫不及待地推門下車。抬頭，果然看到不少星星在閃爍。比上次跟蕭子騰一起來，還要多些。

她就這么昂著頭，一直看，看得脖子發酸，鼻子更酸。慢慢地，視線模糊了起來。

路放在不遠處的下風口站著，點著一根煙，靜靜地抽了起來。

他很想走過去將她擁入懷中盡心呵護著，可她需要的不是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怡安才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似的說：“我來了江城這么多年，從來不知道這里有這么一個看星星的好地方。有一次，我無意中跟他提起在鄉下跟奶奶一起看星星的事情。沒想到，他居然就記在了心里，并且帶我來了這里。”

路放覺得女人真的太容易討好了。不過是帶著來看一回星星，就好像是對她多大的好一樣。

“以前奶奶陪我看星星，可后來她走了。輪到蕭子騰陪著我，現在，我也找不著他了。以后，我不知道誰還能陪著我看星星，又能陪我多久呢......”

路放終于忍不住走過去，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三哥陪你。只要你愿意，看一輩子都行。”

沈怡安淚眼朦朧地凝望他，然后失神地搖搖頭。

“不可能的。三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可如果蕭子騰真的不在了，我的感情就是殘缺的。你這樣好，我不可能再將這份殘缺的感情給你。何況，我還帶著蕭子騰的孩子。所以，你終究會碰到一個合適的女人，然后結婚生子，從此屬于她。”

“你是擔心我對孩子不好嗎？”

沈怡安趕緊搖頭。“當然不是。”

“如果我就要你呢。若是你不肯，那我就一輩子打光棍好了。你不嫁，我不娶。就這么說定了。”

路放大手一揮，就這么拍板定案了。

沈怡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隨之眼淚如雨。“三哥，你這又是何苦呢。我不值得你這樣。”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的。傻丫頭，我們都是一樣死心眼的人。我現在唯一后悔的，就是當初顧慮太多，錯過了時機。我應該不顧一切，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突然，路放的手機響了。

沈怡安注意到，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

路放也暗中派人找蕭子騰了，這是行動負責人的電話號碼。

應該是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