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一個字,聲音也不高,對沈怡安來說卻像是晴天霹靂,被劈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這是怎么了?不認識她了嗎?難道車禍撞到了頭部,傷了腦子,丟失了記憶?
“蕭子騰?”沈怡安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聲音細若蚊吶。“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
“沈怡安。”
蕭子騰喊她的名字,也等于回答了她的問題。
沈怡安又是一愣,然后喜極而泣。“你剛剛嚇死我了!我——”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說完,他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并且閉上了眼睛,拒絕的姿態擺得很明白。
沈怡安的歡喜凝固在臉上,眼珠子瞪得很大,顯得樣子有些扭曲怪異。
嘴唇顫抖了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發出聲音。
“為什么?蕭子騰,你是不是生氣了?你氣我去看三哥,是不是?”
蕭子騰倏然睜開眼睛,眼神鋒利可怕。“是!”
沈怡安從來沒見過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只有那天早晨,自己不小心給了他一巴掌。當時,他也是這種像要把人吃掉的眼神。
可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他們還不是夫妻啊!
結婚之后,他雖然還是冷冷的樣子,但看她的眼神從來都是溫柔的。
哪怕前幾天對她有些冷淡,可也不至于這樣。
“沈怡安,我生死一線的時候,你在哪里?你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深情地陪伴他!既然我最需要的時候你不在,那以后你也不必在了。”
我最需要的時候你不在,以后你也不必在了!
這句話像魔音入腦似的,反反復復地在沈怡安腦子里沖撞,撞得她腦袋又亂又疼。
“不!蕭子騰,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知道你出事兒了,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回來的。”
“可事實上,你不在。所以,別跟我說什么如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從來都沒有!”
“我——”
“滾!”
他突然發狠,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以至于他自己劇烈地咳了起來。
沈怡安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急如焚卻又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咳,聽他的咳嗽聲,好像隨時都會一口氣喘不上來似的,嚇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終于,蕭子騰咳完了,整個人也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絲力氣,軟軟地靠在床鋪里,連眼睛都是閉著的。
沈怡安從來沒見過他這么虛弱的樣子,心疼得不行,卻又無能為力。
許久,他也沒動一下,只有胸口的起伏傳遞著讓人安心的信息。
“蕭子騰,你睡著了嗎?”
那雙黑亮鋒利的眼眸重新睜開,看著她,像是要刺穿她的魂魄。“幫我叫易學謙進來。”
這個時候,沈怡安不敢跟他做對,撒腿跑出去喊人。
在門外,她差點跟易學謙撞破頭。
“他醒了,要見你。”
易學謙點點頭,快步走了進去。
沈怡安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膽戰心驚。
“蕭總,你找我?”
蕭子騰的視線直接落在沈怡安的身上,冷冷地說道:“讓她走。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再放她進來。”
什么?
沈怡安再次瞪大眼睛,全身好像被一通冰水兜頭澆下來,連血液都快被凍僵了。
“蕭子騰,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仇人!”
蕭子騰卻手收回了視線,似乎連看也不愿意看到她。“讓他走!”
“就算我表現得不夠好,就算我做錯了,難道你連一個改過的機會都不給我嗎?就因為一個無心的錯誤,你就不要我了嗎?”
沈怡安不肯走,結果卻被易學謙強行拉了出去。
“夫人,蕭總現在的身體很糟糕,有什么事,還是等他身體好一些再說吧。他正在氣頭上,你現在跟他吵,除了讓他的身體更糟糕,不會有別的結果。我看你也累了,還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易學謙看著她,輕嘆一口氣,轉身回到病房。
沈怡安怔怔地站了許久,才失魂落魄地轉過身,垂著頭像蝸牛似的慢慢爬行。
她想哭,可是流不出眼淚。只是心里像是壓了一座大山,讓她呼吸都困難。
她實在不明白,兩個人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他甚至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曾給她,就直接將她打入死牢了!
出了醫院,沈怡安在馬路邊,在烈日下傻傻地站了很久。才伸手攔了一輛車,只是剛拉開車門,她眼前突然一黑,人就昏了過去。
司機嚇了一跳,趕緊將人抱起來就往醫院里沖。
……
蕭子騰的身體很虛弱。
當年那段暗黑的日子,就已經將他的身體掏空得七七八八了。如果不是段百川給他調養了好幾年,他根本不可能像后來這樣活蹦亂跳。
這次車禍,他九死一生才撿回來一條命。好不容易調養好的身子,又損壞得差不多了。
段宏走進病房,看到他虛弱地陷在床鋪里,心里的難受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可以形容。
蕭子騰緩緩地睜開眼睛,看清是他后,又閉上了。
“嫂子剛剛在醫院門外暈倒了,幸虧被出租車司機送進了醫院。你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有什么問題不能解決的?我實在不明白。”
蕭子騰的睫毛顫了顫,但沒有睜開眼睛。
段宏輕嘆一口氣,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蕭子騰睜開眼睛,微微側過腦袋,視線就落在了窗外的世界。
擱在床沿的手,一點一點握成拳頭。
……
沈怡安被送進醫院沒多久就醒了。
但是她很累,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一樣,整個人軟軟的,動一下都變得困難。
貴賓樓的人本來就不多,隔音效果又好,所以病房里靜悄悄的。
她躺在床上,想到蕭子騰的態度,頓時有種被所有人遺棄了的孤獨和無助。
不,不能這么想!
他只是在氣頭上而已,不會真的要跟她分開的!
不會的!
沈怡安揪住衣襟,不停地深呼吸,努力說服自己。
房門突然從外面推開,段宏出現在門口。
“嫂子。”
段宏看著他們一個比一個虛弱,不由得在心底嘆一口氣。
沈怡安努力對著他笑了笑,手撐在床上坐直腰身,問:“你是從蕭子騰那邊過來的嗎?他的身體情況到底怎么樣?要多久才能好起來?”
“嫂子,你先別著急,好好地躺著。”
沈怡安聽話地躺回去,但還是緊緊地盯著他。
“他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出院了,也還得好好地休養一段日子。不過你放心,只要多加注意,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畢竟,他還年輕。”
沈怡安松了一口氣,失神的點點頭。“那就好。”
段宏看得出來這兩個人的狀態有點不對,但又不好問及,只能無奈地嘆氣。
愛情這玩意兒,真是讓人頭疼啊。
還是一個人好,想要就找個人來玩一玩419,過后互不相干,誰也不給誰添煩惱。
“那你好好休息,別想那么多。只有自己身體好了,才能去照顧別人。”
沈怡安點點頭,卻忍不住苦笑。
他根本不需要我的照顧!
段宏剛剛離開,沈怡安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路放打來的電話。
“喂,三哥。我已經安全到家了,你放心吧。”
“蕭子騰沒沖你發脾氣吧?”
“沒有。我都說了,他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你也別給我瞎操心了,好好地養身子吧。”
“知道了,小管家婆。”
沈怡安呵呵兩聲傻笑,故意掩嘴打了個呵欠。“三哥,我不跟你說了。我好困,先去補一覺。”
“你也好好照顧自己。下次見面,你要是沒長胖十斤,就等著被罰吧。”
“好。”
心情不好,沈怡安也沒心思跟他斗嘴,只是乖乖地應著。
掛斷電話,沈怡安捏著手機悵然若失。
她有種直覺,這次她跟蕭子騰之間的結恐怕沒那么容易解開。
她也沒什么資格怪罪蕭子騰。如果是她生死一線的時候,蕭子騰卻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她也會生氣的。
好像誰都沒錯,可事情就是變成了這樣糟糕的狀態。
沈怡安拉起被子,將腦袋也蓋起來。
在醫院干躺了一夜,沈怡安就出院了。她想去看看蕭子騰,但是還沒到病房門口就被人攔下了。
“夫人,請別讓我們為難。”
沈怡安還能說什么呢?她只能黯然地轉過身,腳步踉蹌地離開了醫院。
朝陽似火,給天地萬物都染上了一層霞彩,看著漂亮極了。
沈怡安卻沒什么心情欣賞,直接攔了一輛車就回到了晴天公寓。
明明一切布置都沒有變動過,可沈怡安愣是覺得哪里都不對勁,哪里都空蕩蕩冷清清的,叫人難受。
怔怔地在落地窗那站了很久,她才想起自己還餓著肚子,于是穿上圍裙走進了廚房。
也沒多想,就準備了兩個人的分量。
端上桌了才想起,蕭子騰還在醫院里。
沈怡安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接著將蕭子騰的也吃了。只剩最后一口的時候,胃里一陣陣惡心翻滾,她終于撲到馬桶上吐了個天翻地覆。
吐完了,她氣喘吁吁地靠在馬桶邊上,眼淚不知不覺滲了出來,不過下一秒就讓她一把給抹去了。
不行,她得去找易學謙問問。一定還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沈怡安立馬爬起來,洗了一把臉,然后給易學謙打電話。
他們約在了騰飛對面那家咖啡廳。
因為易學謙就在公司,所以沈怡安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咖啡廳了。
沈怡安不想喝咖啡,就給自己要了一杯牛奶和一份點心。
在家里吃下去的東西,全都丟給馬桶了,她現在肚子里空空如也。雖然還是沒什么食欲,但總要填飽肚子才行。
等服務員走開,沈怡安立馬希冀地看著易學謙,急切地問:“除了車禍,蕭子騰身上是不是還發生了別的事情?事實上,在我離開江城之前,他就變現得很不對勁。他對我很冷淡,好像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最近,騰飛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在工作上,據我所知沒有什么問題。”
“那在別的地方呢?他有遇到什么難題嗎?或者,有沒有突然出現一些奇怪的人?”
易學謙還是搖頭。“據我所知,沒有。”
沈怡安呆呆地看著他好一會兒,頹然地靠在了椅子里。然后,她慢慢地露出一抹苦笑,喃喃道:“所以,他是厭倦了我,是嗎?”
掐指算來,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就已經厭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