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去見了楊雪。”

吃飽喝足去電影院的路上，沈怡安突然說道。

蕭子騰腳下一頓，車速就慢了下來。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又直視回前方。“她跟你說了什么？”

“她說……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是一個三十年前就拋棄了你的母親。還說，你之所以跟我在一起，是為了報復。”

“你相信了？”

沈怡安抿著嘴，搖搖頭。“后面那句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她真的是你母親吧？”

蕭子騰沉默了一會兒，剛好紅燈，他緩緩地停下車子，然后轉頭與她對視。“她不配，但她確實就是生我的那個女人。事實上，我寧愿她不是。”

如果不是親生的，楊雪那樣對待他們，他心里會好過一些。可偏偏她十月懷胎生下他們，卻又棄之如草芥，這才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最傷人的地方。

終于得到他親口證實了，沈怡安心里更加亂成一團。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他。

“我也是。我寧愿自己不是沈家明親生的，那他這么對我，我就不會難受了。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難受了，因為我有你。”

蕭子騰沒有接話，而是直接將車開往江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停下。

沈怡安跟著推門下了車，然后挽住他的手臂。

兩個人靠著江邊的護欄，互相沉默了許久。

“她剛走的時候，我總幻想著她突然會從某個地方冒出來，然后抱住我，說她不是要離開我們。直到后來……”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哥哥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最后痛苦死去。他終于明白，那個女人是真的狠心拋棄他們了。

哥哥去世后，那個他叫做爸爸的男人也變得越來越可怕。他總是罵他打他，將對楊雪的怨恨都發泄在他身上。

后來，他又娶了一個女人。

蕭子騰就那樣被推進了地獄，徒勞掙扎了許多年。

沈怡安注意到蕭子騰抓住護欄的手攥得很緊，骨節都泛白了，可見他內心的波濤是多么兇猛。

“我也是。一開始的時候，我也經常幻想沈家明會迷途知返。尤其是春節前幾天，外出打工的人們都回來了。別的孩子都到村口等著，見到返鄉的父母就像小鳥似的飛撲過去。不出半個小時，這些孩子就會換上新衣服拿著糖果點心出來炫耀。我也跟著在村口等，等到所有人都回家了也舍不得放棄，可惜永遠都只有失望。到后來，我就不再湊熱鬧了。甚至只要看到別的小朋友穿上新衣，我就默默地找個沒有人的角落自己玩兒……”

明明已經不在乎了，可只要一提起，鼻子還是忍不住酸酸的。當年那種酸澀的心情，歷經歲月，依然這樣深刻，似乎一刻也不曾忘記。

蕭子騰低頭凝視她霧蒙蒙的雙眸，然后微微側過身，一把將她的臉按進了胸口。

他們的命運何其相似！所以老天才讓他們走在一起，互相取暖。

“我也想過報復，狠狠地報復。但那時候我沒什么能力，我只能幻想著有一天我會變得很厲害，讓他們都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求我。也正是靠著這口怨氣，我才拼了命似的努力讀書。我知道，只有努力出人頭地，我才有可能為我媽媽討回公道！”

沈怡安抓住蕭子騰的衣服，攥得緊緊的。眼角，不知不覺就滲出了眼淚。

“直到，我遇到了朱駿。雖然后來他跟徐清蓮攪和到一塊兒了，但是這八年來，他一直對我很好。是他的呵護和寵愛，讓我的心態慢慢地變得平和。我開始明白，自己過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沈家明和楊雪只要不來打攪我的生活，那他們就是不相干的路人甲，我沒必要因為他們而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種相安無事的日子過了很多年，直到徐清蓮的媽媽病發。為了救命，我第一次找到了沈家明，而且是向他要錢，以撫養費的名義。”

沈家明心里也許還有那么一絲作為父親的情分，到底還是把錢給她了。卻沒想到這事兒讓楊雪知道了，認定沈怡安要跟沈若寶搶家產，從此將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蕭子騰閉著眼睛，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后悔莫及了吧？”

“剛知道徐清蓮跟朱駿攪和在一起的時候，我還真后悔過，但后來就想開了。不管對方是誰，我救了一條命，終歸不是什么壞事。”

“傻女孩。”

沈怡安含著淚，傻笑。

“是啊，我很傻。所以傻人有傻福，老天爺就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蕭子騰抬起她的臉，含住她柔軟的唇瓣，深深的糾纏起來。

許久之后，他喘息著松開她的唇，啞聲道：“乖乖在我身邊呆著，哪里也別去。”

“那當然。你就是拿棍子趕我，也別指望我會走。”

……

上次喬蔓說的關于杜蕾斯成功率不是百分百的話，沈怡安沒放在心上。

可是她的例假都已經遲到一個多月了，這還是從未有過的。

這幾天肚子偶爾有點隱隱作痛，小褲上也有一點暗色的分泌物，她以為是那位親戚姍姍來遲呢。結果左等右等，還是不見蹤影。

該不會真的懷了吧？

沈怡安的心臟立馬快跳了幾下，手下意識地覆在肚子上。如果這里面有一個凝結著她和蕭子騰血脈的孩子，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一刻也不能等了，沈怡安立馬去藥店買了驗孕棒。

回到家里，她緊張兮兮地走進洗手間，小心翼翼地開始操作。

很快，視窗里出現了一道紅杠杠。又過了一會兒，另一道紅杠杠也出現了。

真的懷了！

沈怡安激動得咬著拳頭跳了一下，笑得像個傻子。

傻樂了一會兒，她又放下手里的東西，跑到客廳拿起手機就撥打蕭子騰的號碼。結果還沒接通，她又給掛斷了。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確認過后再告訴他吧，免得空歡喜一場。

拿定主意，沈怡安打車去了省婦幼醫院，掛了婦科。

門外的候診區早就坐滿了，還有很多人站著。

沈怡安將掛號卡給了護士，就找了一個相對少人的角落呆著。

剛好婦科旁邊就是產科。

沈怡安看著那些挺著大肚子的女同胞，越看越覺得親切可愛。

有的孕婦是二胎，還帶著兩三歲的老大來做產檢。小家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紅艷艷的小嘴兒，小胳膊小腿，別提多萌了。

沈怡安在一旁看得心都快融化了。不知不覺，時間就過了。

“62號，沈怡安。沈怡安在嗎？”

“在。”

醫生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醫生，長相很溫和，說話的語氣也是柔柔的。

“哪里不舒服？”

“我可能懷孕了，想做個檢查確認一下。”

“自己在家測試過了嗎？”

“測試過了，陽性。”

“如果真的懷了，打算生下來還是——”

“我要的！”沈怡安立馬打斷她的話，不想讓她說出那兩個字來。

醫生溫和地笑了笑，說：“第一胎？”

沈怡安點點頭，有些羞澀。

醫生開了個檢查單，讓她去抽血檢驗。

排隊抽血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輪到沈怡安了，但檢驗結果要到下午四點之后才能出來。

沈怡安本想去騰飛的，但是怕自己忍不住說漏了嘴，最后還是回了晴天公寓。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在兩間客房來回轉悠了幾遍，考慮哪一間改成兒童房比較好！

再三考慮，還是覺得主臥室旁邊那間好。

為什么？離得近啊！

眼看已經是午飯時間了，沈怡安本想隨便吃點東西將就一頓。因為她現在太激動了，沒什么心情洗手做羹湯。

可是想到懷孕了要注意營養，到底還是給自己做了兩菜一湯。還沒開吃，蕭子騰的電話就到了。

她剛開口說了兩句，蕭子騰就發現問題了。

“心情好像很好。”

“是啊，今天陽光燦爛，是個好日子啊。”

蕭子騰低笑起來。如今正是酷熱的時節，大家還巴不得來個陰天甚至下一場暴雨，好將悶熱帶走呢。

沈怡安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找了個蹩腳的理由。生怕再說下去就要說漏嘴了，她趕忙道：“不跟你說了，我要吃飯。你也快點去吃東西吧，注意補充營養啊。”

兩菜一湯幾乎洗劫一空。

放下筷子的時候，沈怡安覺得自己快要撐成皮球了。自己摸了摸，覺得像極了懷孕大肚子。

她忍不住清脆地笑了起來。

本想好好睡個午覺，醒來就去醫院拿檢驗結果的。可是躺在床上，腦子一個勁地想懷孕的事情，半點睡意也沒有。

沒辦法，沈怡安干脆找了自己喜歡的娛樂節目來看。但平常看得津津有味的東西，這會兒怎么也提不起興趣。

算了，還是去醫院等著吧。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四點，沈怡安拿到了檢查結果。

但上面只有一堆專業的數據，也沒個明確的文字說明，她壓根看不懂，只好拿著報告單去找上午那位醫生。

“恭喜，你確實是懷孕了。”

真的有了！

鋪天蓋地的喜悅席卷而來，沈怡安控制不住咧開大大的笑容。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否則她怕自己做出什么丟臉的舉動來。

“除了例假沒有準時來，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比如肚子痛，或者陰-道流血？”

沈怡安一愣，隨即緊張起來。“這幾天肚子偶爾有點疼，不是很明顯。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啊？”

“我看看，你懷孕已經6周了。那建議你再做個B超檢查，排除宮外孕的可能。”

“宮外孕？”沈怡安的聲音一下子尖了起來，無意識的。

醫生笑得更加溫和，還拍了拍她的肩頭。

“不用這么緊張，不一定是宮外孕，也有可能是懷孕早期胎兒不穩。所以你要多注意休息，注意補充葉酸，補充營養。還有如果要用藥，一定要在醫生的指導下。孕婦用藥是很危險的，不注意的話，有可能會造成胎兒畸形。”

沈怡安被嚇得心臟一通亂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聽了什么重要內容

“這個B超檢查單，你拿著去交錢。今天應該輪不到你了，明天一早過來吧。一定要放松心情，孩子在你肚子里，它能感受到你的情緒的。知道你歡天喜地等著它的到來，它也會很開心。人一開心了，就什么都好啦。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對了，愛笑的女人會幸福！你瞧，咧嘴一笑的時候，嘴巴是不是像個金元寶？”

沈怡安終于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