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放不下的人
“表舅媽,你剛才說表舅又回來了是什么意思?”進了屋,不喜歡摻和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父親找了理由上了樓。而我則是倒了杯水放到表舅媽的跟前隨口問道。沒辦法,這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一種職業(yè)病。但凡聽到跟鬼有關(guān)系的事情,我都想打聽個清楚明白。
“昨天是你表舅的頭七,本來白天跟家里那兩個倒霉孩子鬧得就一腦門子官司。等到了晚上吧,要不是隔壁鄰居提醒我,我恐怕連晚上的供碗都給忘了。”表舅媽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然后低聲在那里說道。反正家長里短的事情,總是會吸引人的注意的。我母親也不例外,見表舅媽開了口,連忙起身端來一盤水果外加一盤瓜子放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慢慢說。
“昨天吧,不是我那不爭氣的頭七么?白天被孩子們給氣糊涂了,連個供碗都沒有擺。到了晚飯后,還是鄰居問我我才記起來的。慌忙火急的準(zhǔn)備了幾個菜,又把出殯那天剩下的酒給拿了一瓶放桌上,燒了點紙錢,我早早的就去睡了。好像有個什么講究,頭七夜里活人是不能坐那里等死人的。不然沖撞了會不吉利。”表舅媽回頭朝我家門外看了一眼,好像生怕我那個到死才見過一面的表舅會跟來似的。完了雙手捧著水杯,欠著身對我母親說道。
“各地規(guī)矩和講究不同,在我們這里倒是有這么個說法。”我剝開一個橘子,遞給表舅媽說道。
“是啊,我就是怕沖撞了他才早早去睡的。”表舅媽接過橘子放到了桌上,完了低聲繼續(xù)說道。
“那后來呢?他表舅真回來了?”母親對于這件事情比較關(guān)心。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我就覺得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吧,樓梯響動了幾下。完了我擔(dān)心是我家那個崽想趁我睡著了,把家里僅剩下的兩千塊錢給偷走了。我想起身看看是誰,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動都動不得。就那么僵在床上,過了好久,我才聽見有人在我旁邊嘆了口氣。對了,我還聞見了一股子味道。那味道就是我家老頭子身上的,還有嘆氣的那個腔調(diào),也像極了他。”表舅媽將杯子放下,將雙手在褂子上擦了兩下說道。雖然現(xiàn)在是大白天,可是她想起昨天晚上的經(jīng)歷,就覺得手掌心冒汗,背后發(fā)涼。雖然跟表舅是夫妻,可那畢竟是在他活著的時候。現(xiàn)在人死了,卻感覺到他還在自己身邊,容不得表舅媽不怕。
“然后呢?哎呀他舅媽我去倒杯開水,身上冷的慌。”母親身上打了個寒顫,嘴里問著,卻邁步向開水瓶那邊走去。以前聽人說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母親大多當(dāng)個故事來聽。可是今天這些話從表舅媽嘴里說出來,她卻把它當(dāng)成了一件真事。
“表舅媽你接著說。”等母親端著杯開水走回來坐下,我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緩緩輸送了一些道力進去。母親覺得一股暖流順著自己的手臂在身體里游走了一圈,剛才那股子冷意也被驅(qū)散了個干凈。身上恢復(fù)了正常,也就不覺得怎么害怕了。逝者頭七還魂回家,這種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一般來說,頭七夜回家的,都是有些心愿未曾了解的人。
“就聽著嘆了聲氣后,我就覺得自己能動了。我把燈都扯亮了,就那么抱著被子坐了一宿。這天剛亮,我家那兩個不爭氣的又來逼我要錢。我這心里堵的,都差點跳了塘。末了,我琢磨著出來走走,好讓自己透透氣。家里那兩千塊錢,我就放柜子里,他們要拿就拿吧。”表舅媽說到這里,眼淚又來了。
“表舅媽,我問你啊,表舅走前,有沒有對你提過什么要求?或者是說他還有什么遺憾的事情沒有辦?”我點了支煙問表舅媽道。對于她家那兩個混蛋,我沒有去關(guān)注。2000塊錢,都拿走又能怎么樣?如今物價這么高,以為2000塊很經(jīng)花咩?花完了呢?人長樹大的不曉得自己去掙錢照顧家里,還好意思來搜刮家里最后這一點余錢。我現(xiàn)在只想幫這個可憐的女人一點小忙,讓她不再受到表舅的騷擾。但是幫她之前,我得弄清楚逝者生前還有什么心愿沒有了。一般來說,幫他把心愿給了了,他也就能安心下去等候投胎了。
“遺憾的事情?沒聽他說有什么遺憾的事情啊。他這個人吧,這輩子也沒個什么追求,能夠吃飽穿暖就行了。要不是這個不求上進的脾性,一二十年前去沿海那邊拼一把,說不定現(xiàn)在也成百萬富翁了呢。”表舅媽輕嘆一聲對我說道。誰都指望自己的男人能掙錢,可奈何表舅的脾性就是那個樣子。他戀家,不樂意出遠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除非他自己愿意改變,否則沒人能改變得了他。
“也別這么說,他老實,心腸又不壞,出去了又能怎么樣呢?說不定那些上當(dāng)受騙里的人,就會多他一個。”母親看事情還是很透徹的,再一個,現(xiàn)在人都不在了,再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您再仔細想想。”人生就是在不斷的遺憾當(dāng)中度過的,我就不信這個遠房的表舅會半點遺憾都沒有。
“想想,要說有吧......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事了。”琢磨了一下,表舅媽有些羞澀的在那里說道。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50好幾的人,居然還會跟小年青一樣害羞。
“您說!”我吸了口煙追問她。
“那死鬼在走之前那幾天,總是對我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他走了,我會受欺負的。”表舅媽一言既出,我就明白了表舅心里到底有什么遺憾了。他是在擔(dān)心自己走了,這個跟了自己一輩子的女人會被人欺負。看來,他對自己的那對兒女怕也是早就看透了吧。這么一想就明白了,昨夜回家的表舅,之所以會發(fā)出那聲嘆息。怕是知道了兒女們是怎么對待他們的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