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還是在兩人的關系這樣尷尬的情況下,他一旦答應,好像所有的東西就不對勁了。
似乎是知道他的顧慮,韓沉心中并不舒服,任誰被心愛的人這樣防備,心情也好不起來。
他不是孟子墨那些人,不會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住周潼,他性格強勢霸道,既然認定了這個人,就絕不允許對方逃離他的視線,尋求別人的庇護。
他強迫自己冷下心腸,內里卻深深埋藏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孟子墨他們為什么這么緊張凈魂人,你以為只是單單為了和ZH作對嗎?在我這里,至少我能保證,不會利用這件事對你怎么樣。怎么,這樣你還不放心?”
周潼動搖了,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孩子,從小被家人寵著長大,一路平安肆意的走來,如果不是這次的穿越,他可能還是那個被捧在手心里的嬌貴公子,雖然聰慧,卻還是一張沒有被浸染的白紙。
這樣被嬌慣出來的世家小公子,面對生死,還能保持這樣的冷靜,已經難得了。
但這并不表示他不害怕,相反,他很害怕,怕自己就這么死了,怕自己來不及回去看一眼家人,從隱隱知道自己面臨的困境時,這種害怕就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里,讓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這荒誕的一切——為什么偏偏是他?為什么他要承受這一切?
什么魔物、靈者,跟他有什么關系?
什么凈魂人,誰他媽的在乎?
可是,可是他的命運偏偏和這些不知所謂的東西羈絆在一起,讓他陷入這場陰謀的漩渦,不得逃脫。
這一刻,生命的威脅和對家人的擔憂占了上風,周潼默認了自己的自私——“好!
輕輕說完這個字,眼淚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濺落在手心,融入身下潔白的床被里,消失不見。
淚水劃過的痕跡卻明顯,滾燙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灼燒著柔嫩的手心,也灼燒了對面人的眼。
一直緊盯著少年的韓沉眸中一痛,手握成拳,不由自主地用力,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嗎?為什么看到少年的一滴淚,就已經硬不下心腸了?
有些人哭起來只會讓人心煩,有種人卻仿佛天生喪失丑感,即使是招人厭棄的動作做來也格外牽人心神,甚至是被淚水打濕的凌亂的睫毛都顯出幾分柔弱可欺的天真,惹人憐惜。
韓沉走過去,想捧起對方的臉吻干他傷心的淚,告訴他他不想看他流淚,無論這風景有多美,然而最后卻止步。
他眉頭緊鎖,顯出無奈的痛苦,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冷硬,“哭什么!住在這里,就能換一條命,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周潼哽咽得不敢抬頭,一抬頭,他怕自己剛剛鼓起的勇氣就要隨空氣流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明明占盡了便宜,心中的驀然而來的酸澀卻讓他當場流了淚。
他弄不明白自己此時的感情,也對這突然的心酸感到惶然無措,他低著頭,吸吸鼻子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兩只白嫩的手緊緊抓著床單,盯著上面狂亂的指痕,“對不起,我……對不起!
是他太自私了,他利用了一個人的真心。
周潼自小的家教從來不會允許他以玩弄感情為樂,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某些無能為力的事,利用一個人的感情。
但他知道這不是他突然痛到流淚的原因,他記得《破魔》里的殷潼有一句臺詞——哭了么?可能是因為還不起你的恩待吧。
也許他的落淚,僅僅是因為,這個讓他愧疚的人是韓沉。
他不好受,韓沉只會比他更難受,但為了他的安全,他鐵了心不放過他,周潼愧疚,總好過無動于衷。
嘆口氣,坐在他身邊攬住他,還是用指腹抹去了他臉上的眼淚,“玄組和我,就這么難選,嗯?住在這里不好?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是讓你哪里都不要去,去了玄組,你能有這樣的待遇?”擰擰他紅通通的鼻尖,“小東西,存心搗蛋是不是?”
周潼聞言,本來就沒掉幾滴眼淚,被韓沉這么一說,終于抬起了頭,只見剛剛還一副愧疚得不行的少年,此刻神情期待,那雙眼睛雨過天晴,亮得晃人眼,“那我繼續演《破魔》?”
韓沉:“……”
“就這么喜歡這個?”
少年狠狠點頭,“嗯!不過原著《三界》更棒!本來還想向青瓷大大要個簽名的,可惜他好像不怎么喜歡我。”
韓沉好笑又好氣,但見他一掃之前的郁郁,心中高興,順著他的話問:“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歡你?”
于是周潼就將之前試鏡發生的事說了,韓沉聽了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他那個人就那樣,不是不喜歡你,你的角色就是他選的。”
這句話卻有些扯謊了,周潼是他塞進去的,也是他作為和青瓷合作的條件,他和青瓷多年相識,第一次商業合作卻是為了他的私心,青瓷有些意見也是難免。
不過青瓷只是名義上的編劇,在劇組不會礙著周潼什么事,他不必擔心。
周潼無所謂的“哦”了一聲,追問道:“那我什么時候進劇組?”
看他急哄哄的想要出去,韓沉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你還挺會跳題,我什么時候說讓你繼續演《破魔》了?”
周潼一聽,臉都白了,大吼一聲:“韓沉!你剛答應我的!”說著側身將他一壓,騎在他身上就要掐他脖子。
怕他摔下去,韓沉連忙向后趟,周潼順勢坐在了他的肚子上。
韓沉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連忙順毛,“好好好,答應你的,我剛剛開玩笑的,沒說不讓你去。”
周潼臉紅脖子粗的,怒視他,又拿他開涮!
直到感覺到韓沉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周潼才恍然兩個人的姿勢問題,急忙從他身上爬起來,假裝放過他的樣子,干咳了一聲:“那說好了,等劇組那邊找到了代替辛梓的演員,我就進組。”
“不行,必須等你傷養好了。”
“我沒傷!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身上有傷了?”
“內傷!”
“……!”
爭到最后,韓沉絲毫不讓,周潼只好妥協,答應他這段時間把血條補滿才能繼續工作。
兩人的核心問題解決了,終于能和平共處,韓沉領著他將這所住處參觀了一下,不是他上次帶周潼去的那里,房子不大,但地處市中心,裝修豪華,看上去比之前那個空蕩的別墅有人味多了。
讓他郁悶的是,這里離劇組比他那里還要遠,看來韓沉是故意不想讓他回劇組了。
他也不是不識好歹,韓沉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幫他,他又這樣利用人家,心中的愧疚更深,所以才更加不想呆在這里與韓沉朝夕相對。
但男人的霸道讓韓沉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放開他,讓身體虛弱的他出去工作。
所以,認清了現實,周潼只好決定先在這里住下來。
現在最麻煩的是,他要怎么跟張哥解釋。
一直瞞著并不是上策,張哥這段時間雖然忙,但絕對不會一周都抽不出時間來看他一回,到時候,發現他沒有在酒店而在韓沉的房子里,周潼打了個冷顫,那他的下場一定會非常慘。
還有方曉宇,不,方聿那里,韓沉好像和那個俊秀的男人是朋友,但為了他起了爭執,他也看不透方聿會不會向張哥打小報告,然后讓自己回劇組。
雖然他貌似是有那么一點小期待,但想想韓沉為他做了那么多,他卻在背后反戈一擊,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唔,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搞定了方聿那邊,張哥來的時候他掩飾一下,也不一定會被發現的。
周潼被魔物突然襲擊,幸好是在酒店房間里,并沒有暴露在人前,除了韓沉知道,剩下的,可能方聿和孟子墨會猜到。當時酒店里的其他人根本一無所知。
所以當看到大老板韓沉帶走昏迷且衣衫不整(大霧,韓老板給人穿衣的技術有待提高。)的周潼,而周潼的房間一片狼藉,里面隨后走出來一個頗為俊雅的男人和周潼的助理時,劇組的人腦中都嗡的一下,覺得事情大發了。尤其是之前的韓沉和之后的這兩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陰沉,眾人見狀,腦中的海量狗血故事庫存也就越翻越多。
繼得知辛梓和杜廣威的死亡新聞之后,又一個新的震撼人心的浪潮在一群專擅戲劇的人中蔓延開了。
四個男人窩在一個房間里,一個抱著昏迷的主角走了,剩下兩個都是憤怒鐵青,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這……關系太復雜太復雜,他們純潔的世界傷不起啊。
而孟子墨和方聿兩人久不和人類打交道,人言這種東西也生疏了不少,面對這些人詭異的眼神,方聿一個兇神惡煞的瞪眼逼避退了,心中還頗為得意,平時都是張口就使喚的人,現在被他輕易這樣看過去就歇菜了,在韓沉那里嘗到的郁悶也消退了不少。
殊不知后退的眾人心中正滿是敬仰的望著他們,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和大老板搶男人,還是兩個一起來,真是夠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