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潼知道韓沉這是一點也不打算說了,他撇撇嘴,只好作罷。
等方曉宇回來了,他一定要好好盤問一番。
“哦,那我回去了。”
韓沉拉過要走的少年,“你還沒吃飯。”
周潼扯嘴,“沒事,我回去再吃。”
“你就這么急著回去?”
說完這句話,兩人都沉默了。
韓沉拉著少年的手,對自己如此黏糊的一面感到無地自容,可卻是真的不愿意放開對方,盡管就在不久前,少年拒絕了他的示愛。
他在心底暗嘆一口氣,取下衣架上的大衣,“好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周潼在一片沉默中,也想到了之前的事,他心中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里面卻包裹著巨大堅冰——心無所羈者無所畏懼,所以那顆心冷若冰,強如盾。
他尚且年輕的心中,還沒有留下過愛情的痕跡,也并不能體會韓沉厚重的胸膛中,源源不斷流向他的迷戀和愛意。
可是這一刻,他依然聽到了這聲嘆息聲里包含的悵惘,讓他心中的無畏之冰忍不住顫動了一下,盡管是也許連他的主人都沒有感受到的微小一動,但它依然出現了。
周潼搖搖頭,甩掉心中微妙的感覺,抱起二傻子似的沖著地板嗚嗚叫的二哈,跟上韓沉,坐進了車里。
兩人一路無話,車里氣氛讓周潼覺得沉重,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做,沒必要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浪費時間。
一下車兩人就看見正往周潼住處走的張翼柯,張翼柯聽見車聲也回頭看了過來,看清車上下來的兩人后,明顯頓了一下,才往這邊走過來。
周潼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心虛,他摸摸鼻子在張哥走過來之后叫了聲“張哥”。
張翼柯先發制人:“你這是去哪了?不等我下班,連電話都不知道打一個?”
然后才看向韓沉:“韓總,你和小潼這是?”
“半路上遇見了,順便送他回來。”
這話說的,你跟人很熟似的,說了等于沒說一樣,張翼柯笑笑,內心腹誹。半路上隨便遇見個人就給人送家里來,信他他就是個傻子。
韓沉說得輕描淡寫,張翼柯卻覺得心都提了起來,“那真是太麻煩韓總了!小潼一直沒回來,我還真擔心他被人給賣了,小傻子一個,呵呵。您,要不要屋里做做?”
韓沉看了眼手表,很忙的樣子,“不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那行,您慢點,天黑的早,路上小心。”
一邊周潼打算去送送韓沉,不等他開口,張翼柯就對他說:“小潼,去幫哥把門打開,車里一堆東西要搬呢!”
周潼明顯感受到了張哥壓抑的火氣,不說話了,乖乖的應了聲,一步一挪慢吞吞的向停車的地方走了過去。
人都走遠了,韓沉晦暗地看了張翼柯一眼,沒有說什么,開車走了。
等干凈利落的送走了韓沉,張翼柯的臉就拉了下來,他跟周潼一起將車里的東西搬進了別墅,是他特意給周潼買的一些營養品。
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股嚴肅的氣氛讓周潼很受影響,他小心翼翼地往張哥身邊靠了靠,貼在他耳邊:“張哥……”
走在前面專心面癱的張翼柯被他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惱羞成怒怒上加怒:“周小潼!湊這么近干嘛?你哥我是聾子嗎?”
周潼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下,“沒,哥,我,我就是看你快撞門上了,你看。”他指指張翼柯前面的一扇全玻璃門。
張翼柯轉過身,瞪圓眼,什么時候自己眼前多了一扇門的?
周潼一臉無辜,本來就有啊。
被他這么一鬧,張翼柯的冷戰沒法維持下去了,但沒打算放過他。
他走過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擺好姿勢,涼涼的開口:“說吧,今天怎么回事。”
周潼一看張翼柯的態度,就知道此事難了。“我和他在公園遇到,一起吃了個飯。”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并不想將他去了韓沉住處的事告訴張哥,也許是因為,張哥之前一直耳提面命告訴他,叫他不要惹韓沉那樣的人。
他也沒有在那個男人身上,見識過張哥所說的深沉狠戾,倒是發神經的時候比較多。
這頭張翼柯的火氣又上來了,“吃了個飯?周小潼,來來,你過來,”他伸手把站的離他遠遠的周潼拉過來,“你告訴我,你什么時候跟‘韓總’這么熟了?啊?還‘吃個飯’?聽你這口氣,你是還想有來有往來著是吧?”
張翼柯把“韓總”兩個字咬得極重,像是牙縫里都透著對這兩個字的濃濃的不屑。
周潼頭疼,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那么和韓沉走到一塊兒去了。
雖然一直看不透這個男人,他對他卻有種莫名的信任,也許是因為,當初來到這里的第一天,韓沉的做法讓他安心,也許……他也不知道。
但是張翼柯哪是這么好打發的,周潼無話可說,他就覺得這里的貓膩更甚,他整整坐姿,異常嚴肅的對周潼說:“小潼,你還小,不知道這里面的某些事情……韓總他們這種人,天之驕子,閱人無數,不是咱們可以高攀的起的,你有什么樣的心思都壓下去,這些想法,只會讓你毀了你自己。”
他和周影琪多年的好友,當年更是受她之恩,才在這個圈子里站穩了腳跟,周潼是她唯一的孩子,他并不希望這個孩子染上這個圈子里的怪病,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韓沉那樣的手段,他見得多了,用來討好事業無成的小年輕最見成效,尤其是這個圈子里的。
《手術刀》和《破魔》,對一個十八線藝人來說,下的成本的確誘人。
他最近想了又想,終于想明白,這兩部劇里面,他努力為周潼爭取角色是次要,韓沉的吩咐才是主要。他的那些努力,遠遠比不上韓沉的一句話。
這也就是為什么,周潼能這么容易出演這兩部劇了。原來不是他的人脈深廣,而是韓沉在背后插手了,作為左膀右臂,宋景嵐絕對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雖然那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宋景嵐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如今回想起來,他才恍然大悟,宋景嵐這樣做,擺明了讓他無法拒絕。
的確,宋景嵐和杜廣威的嫌隙人盡皆知,一山不容二虎,為了除掉杜廣威,在背后靠山回歸之后,竭力打壓杜廣威一方,提攜另一方,不是多讓人驚訝的事情。他和周潼因為王亦晨的關系,站在了杜廣威的對立面,宋景嵐對周潼的提攜,合情合理。
他也一直這樣以為,周潼的受重視,不過是宋景嵐棋盤下的一小步。
等到杜廣威的事情徹底過去,天祁成為宋景嵐的一言堂,周潼也能借這股東風徹底翻身,雙方都有贏面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答應。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里面,會有更大的動力,支持著宋景嵐在周潼身上下大力氣。
那次在醫院,他終于知道,一直以來自己內心隱隱的不安昭示了什么——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的猜想,宋景嵐這么做,也許只是單純的為上面做事。
宋景嵐刻意誤導他,不過是為了讓他更能配合他的安排。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周潼的一路順遂,原來不是杜廣威的原因,也不是宋景嵐的原因,而是這個一直隱藏在幕后的韓沉的原因!
他突然就想起了周潼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件事,周潼告訴他,自己醉酒那天幫助過自己的人,可能就是韓沉。
當時周潼因為醉得不清醒,只知道自己在別人房間里安全的睡了一覺,并不記得房間里的人是誰,在公司看見韓沉之后,卻告訴他,可能他當時誤進的,就是這位的房間。
當時他還沒放在心上,覺得周潼在那種狀態下,看錯了也不一定,可如今看來,韓沉和周潼幾次見面,他基本都知道,也只有那一次,他不在場。
可也許就是那一次,讓韓沉有了某些心思。雖然沒有付諸行動,卻念念不忘,一直在放長線。
他絲毫不懷疑周潼這張臉的魅力,周潼之前被黑“國民花瓶”的稱號可不是瞎吹的,這是經過了無數黑子的驗證的。
連極度看不上周潼的人也只是在他的脾性、人品、演技方面挑剔,對他的容貌,卻是不能昧著良心說一句不好的。
想到這里,張翼柯就想咬牙,剛剛能對著韓沉說出那么一番話來,也是考驗了他的演技了。
今天他更是明白了,某些人手伸得太長,他千防萬防也是防不住的。
什么公園偶遇,當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公司離這里有多遠嗎?繞過大半個城市來偶遇,他怎么不去拍戲呢!
虧他還不時提防著宋景嵐,沒想到他連拱自家白菜的豬都沒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