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譚倩為什么要給林景勛下毒,有一點可以肯定,譚倩和連婷的關系絕對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樣糟糕,恰恰相反,她們的關系非常親密,不然譚倩給林景勛下毒這么隱秘的事,連婷不可能知道,能共享秘密的朋友絕對不是一般的朋友。
聽連婷的意思,譚倩已經身陷危機,而且林家已經知道了她下毒要殺林景勛,所以連婷勸譚倩少拋頭露面降低危險系數。
譚倩聽完很無奈地說:“我本來也不想來的,可是老白拉著我,我躲不掉啊,再說躲也不是辦法。”
“能躲一時是一時啊,你現在聽我的,趕緊離開這里!現在就跟我走!”
連婷說著就去拉譚倩,譚倩也不掙扎,起身就跟她往外走,我嚇得趕緊低下頭,結果就聽身后傳來一聲溫柔但一聽就很陰冷的聲音:“老婆你要去哪兒?”
是白震霆來了!
譚倩顯然沒料到,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跟……跟連婷出去走走。”
白震霆輕笑:“你們倆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以前不是一見面就互相看不順眼嗎?”
連婷忙著打圓場:“以前是我不了解譚倩,總覺得她為人刻薄,后來深入了解了才知道,她其實是很好相處的人。”
“是嗎?大半輩子的恩怨,一句好相處就全都抵消了,果然你們女人的邏輯是世上最難懂的。”白震霆半開玩笑地說,轉頭看向譚倩,“宴會廳的客人還在等著呢,這個時候離場不禮貌,等會結束了我陪你出去走。”
我覺得白震霆應該知道點什么,剛才他突然出現阻攔譚倩絕非偶然,譚倩應該也知道這一點,只是大家并沒有拆穿彼此的面具,所以只能維護表面上的和氣,于是譚倩只得答應,跟白震霆回去了。
看著譚倩很不情愿離開的背影,身后的連婷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正思忖著這一切,就聽連婷嗔怪的聲音傳來:“還躲,那么大塊頭你當自己是只小老鼠呢?”
這是在說我了,原來早就看到我了,我尷尬地回過頭去,朝連婷笑著擺手打招呼:“阿姨您好。”
她嗔怪地瞪我,“你這丫頭什么時候學會聽墻角的毛病了?”
我越發尷尬,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正巧路過,本想過來跟你們打招呼的,結果看你們在談事就想再等等,呵呵。”
連婷知道我在狡辯,沒拆穿我,換了副溫柔地面孔看向我,“剛才聽到的話你就爛在肚子好了,別跟牧野說。”
我趕緊裝傻:“阿姨,我什么都沒聽見。”
連婷笑笑,看了看表,說:“回去廳里吧,那么多人還等著呢,出來太久了不好。”
“好。”我陪著連婷一起往回走,路上她也問起我上天的遭遇,有沒有受傷之類的我說沒有,她卻憤憤地說,諒那些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樣,好像我有天大的靠山一樣,不過我想這是長輩的一點心意,就沒多問。
宴會廳里仍是笑語連連一派升平,連婷去找江淮南,我回到了白牧野的身邊。
“怎么去了那么久?肚子不舒服嗎?”他關心地問。
“沒有,在那邊隨處看了看。”遵從了和連婷的約定,對于偷聽她和譚倩聊天的內容,我只字沒提。
“那給我說說你是怎么知道段晶晶一事吧。”他往沙發后一靠,做出了傾聽的姿態。
段晶晶并非自殺,或者說她的死是薛家造成的,如果我說了,白牧野說不定會找薛照麻煩,既然段先生都傾向于隱瞞此事,我沒必要把這件事捅出來讓大家都為難,再說雖然不知道段先生隱瞞此事的具體的原因,我想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有別的打算,上次聽薛夫人話里的內容,薛先生過得并不舒心,段先生從來沒打算放過他,所以我不想讓白牧野摻和此事,說我自私也好冷血也罷,反正我不希望白牧野再摻和別人的恩恩怨怨。
于是我掐頭去尾,就說我是偶然的機會從薛照口中得知的,因為薛照和段家都生活在帝都,知道這個消息并不奇怪,白牧野并沒有起疑,只說段先生以前是一個特別正直的官員,現在也不惜拉幫結派了,從段晶晶死后他就變了,他覺得段先生也挺不容易的。
當然,誰都不容易。
今晚又是一個熱鬧的夜晚,我和白牧野正聊得起勁,這時林安泰走向主席臺,就著話筒對著人群說:“不好意思,大家請安靜一下,剛剛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人聲驟停,看向林安泰。
林安泰手中拿著一個信封,上面附著兩紙A4紙,他揚了手中的紙,笑容有些微妙:“我剛收到了一封信,寄信的人請求我在這里幫她讀一下,她在信中訴說了這些年她受的委屈和非人的折磨,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逃生的機會來到這里,所以請我一定要幫她圓了這個夢,還她一個公道,說真的,我本不想插手這種事的,只是此事有些滑稽離奇,所以就想一來跟大家分享一下,二來當事人清者自清,如果我不如她所請,她說不定會鬧出別的茬子來傷害到當事人的感情,甚至性命,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政客都是成功的演說家,林安泰也不例,他三言兩語就成功地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所有人都靜待他手中信上的內容,會選擇在這種高端的場合去公開一些事情,有一點是肯定的,必然是涉及到高端圈子里的人和事,之所選擇在公共場合,無非就是想借助輿論的力量達成所愿。
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來請求林安泰幫她,還把事情描述得那么悲情。
林安泰清了一下嗓子,展開信,開始念:“這二十年,你過得安心嗎?你睡我的男人,養我的兒子,花我的錢,你夜半不會做噩夢嗎?”
林安泰的聲音渾厚,加上他注入感情去朗讀,就覺得一股深入骨髓的憤恨撲面而來,簡短的幾句話,字字都是故事。
大家支著耳機想繼續聽,哪想林安泰停了下來,說:“這就是那個人委托我讀的內容,當然還有落款。”
林安泰的目光在人群里穿梭,最后落在一個不遠處的角落里,他對著那個角落報出了落款人名:“落款人:譚倩。”
眾人嘩然,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在不遠處的角落,那里,譚倩坐在白震霆的身邊,看似神態怡然,實則臉色煞白,尤其是林安泰念出她的名字時,她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慌亂。
我大奇,信里的內容明顯是在控訴對方搶走了她的丈夫,強占了她的家庭,可是譚倩不是白震霆的妻子嗎?白牧野都快二十八歲了,也就說她和白震霆結婚近三十年了,怎么可能有人搶走了她的幸福?難道在此之前她有過別的故事?她在信中提到故事發生在二十年前,難道是跟白震霆夫妻和睦的戲都演出來的,其實這二十年來她過得很悲慘?不像,有白牧野在,我想他不可能眼看著他媽受他爸欺負得不成人樣的,既然不是,那譚倩這封信到底是想表達什么?
這是我的疑惑,也是在座所有人的疑問。
然而坐在譚倩身邊的白震霆,臉色略微有點嚴肅,但他在可見的位置上緊緊地握住了譚倩的手,同時目光犀利地射向林安泰。
林安泰卻假裝沒看見一樣,將手中的紙折疊裝進信封,然后施施然下了主席臺,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仿佛這一切跟他沒關系一切,獨留一群懵逼的觀眾置身于霧水之中不得其解。
觀眾們竊竊私語,對著譚倩指指點點腦洞大開,說她寫這種信是不是瘋了,這是不是明擺著在打白震霆的臉嗎;說她可能在開玩笑,她性格脾氣一向無常,此次老公落選,她心有不忿,于是在林安泰的宴會上撒回潑故意讓林安泰難堪;說她可能在策劃什么陰謀,具體是什么應該還有后續……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唯獨沒有人在意宴會廳的大門悄然被推開,一個坐著輪椅的黑衣女人被推了進來。
她面容端肅,好像籠罩著化不開的愁容陰影,皮膚白皙卻透著一種不健康的白,好像是長年不見陽光一樣,很虛弱的感覺,很瘦,臉頰凹陷,略顯蒼老,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但她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憔悴似乎又遠遠不止這個年齡。
她的眼睛直視正前方,正是白震霆譚倩所在的方向。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驚呆了!
只憑著一股意念推了推身邊的白牧野,白牧野轉頭看到她后,也呆住了,隨后身子僵硬地站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終于發現了這個女人的出現,在看到她的臉剎那,全部都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這情景,見鬼一般詭異。
譚倩看到這個女人,臉色更白,比這個女人還白,她顫抖著嘴唇站起身,眼神慌亂而驚恐,盯著這個女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震霆也很震驚,但相比于別人,他的震驚維持的時間非常短。
推著她的人不是別人,是顧朗,白牧野的那個好朋友。
不過大家的關注點并不在他身上,十數人隨著那個女人的輪椅一起向譚倩走去,這種百年難遇的詭異事件是怎樣一個離奇的過程。
黑衣女人的輪椅停在譚倩的面前,約一米處,她面容平靜地打量著譚倩,然后又看向白震霆,然后慘然一笑:“你們過得真幸福,比我那時幸福多了。”
這聲音有點嘶啞,透著沁骨的涼意。
譚倩看著她,驚恐得想后退,然而白震霆從始至終緊握著她的手,神態堅定從容。
人群中終于有人女人捂嘴驚呼出聲:“她為什么……長得和白夫人一模一樣?”
是的,這個女人她頂著一張和譚倩有八九分相似的臉,她看起來蒼老憔悴,而譚倩面色紅潤飽滿,她削瘦得不正常,譚倩是很健康的身材,她精神萎靡氣質陰戾,譚倩氣質優雅氣場宏大,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種人,然而怎么看又像是同一個人。
若不是二人的健康狀態完全不一樣的話,二人站在一起,外人根本難辨左右。
沒有人知道這個女人從哪里來,她為什么又頂著和譚倩同樣的臉,只一點很明顯,她不懷好意。
所有人都被震驚了,屏息凝神,生怕打斷這出驚悚劇。
“我該叫你譚倩還是賈婉呢?”女人的目光從二人緊握的手上劃過,眼中一抹傷痛劃過,看向譚倩,她一笑,鄙夷唾棄也有憐憫。
賈婉,這個名字像一顆炸彈被扔進平靜的湖面,先是蕩起一層淺波,隨即炸出了沖天浪。
賈婉,于二十多年前出國后失蹤,這么多年一直下落不明,家人以為她早死了。
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是約大半年前,那次譚倩從國外歸來,宴請了薛夫人,還叫了一眾夫人前來陪席,這其中有一位賈夫人,八面玲瓏,尤擅言辭,我媽可能是從江楚楚嘴里得知了那次宴請,所以帶著唐元的血液樣本殺進來,認定這位賈夫人當年抱了一個孩子扔給她,證據是賈夫人手腕上的一顆圓月型胎記,賈夫人當然不會認,但我媽認定了這個事,她有的是時間慢慢耗,也是那次,我打聽了賈家的情況,得知了賈家的當家人有一個妹妹叫賈婉,于二十多年失蹤,據說失蹤下生下過一個孩子,我媽懷疑唐元就是賈婉的女兒。
再后來,聽我媽說,她找屢次找賈夫人,賈夫人生怕事情鬧大影響賈家聲譽,讓我媽不要聲張,她愿意給我媽一筆錢私了,我媽秉持著貪得無厭的處事風格堅定地拒絕了,原因是賈家家大業大,隨即分一點都不止那點封口費,后來韓謙出現,認走了唐元,我媽攀上了更大的靠山,遂放棄騷擾賈夫人。
這是我聽到的與賈婉有關的所有故事了,簡短,但充滿了曲折神秘悲情,沒想到現在這個名字再次被人提起,而且被叫的人是白震霆的妻子白夫人。
大家一聽這個名字都分外驚訝,對于個中的緣由都有了大膽的猜測,雖然還是不敢確定,欠一個實錘證據,但我們都相信,這位坐輪椅的黑衣女人一定會給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她出現在這里,絕對是有備而來。
譚倩不知道是被嚇壞了,還是徹底不知道如何應付,緊盯著黑衣女人,眼中流露出以歉疚,還夾著痛苦。
白震霆緊握著她的手沒放,對著黑衣女人淡然地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黑衣女人像是聽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眉頭皺起,肌肉收縮擰出兩個深酒渦,這讓她看起來顯得很兇,隨即又冷笑,“要說認錯人,誰比得上你?連自己的妻子都能認錯?一錯二十年?白震霆,你瞎的嗎?”
雖然都猜測出了這種可能性,可經由這個女人的嘴證實,還是讓人大受震動,如果沒猜錯的話,她這番話翻譯過來就是說,她才是白震霆真正的妻子譚倩,而現在的譚倩是賈軒那個失蹤的妹妹賈婉,一出調包計,瞞天過海,然而枕邊人白震霆是這場調包計的幫兇,直到真正的譚倩站在他面前,他仍不愿意承認她的身份。
我人格分裂的那段時間,偶爾蘇醒,白牧野也有和我聊過,前段時間他父母總吵架,至于內容,他不知道,只知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降至冰點,也曾說到他幼年時他父母的感情,那個時候是很惡劣的,一言不和就吵,雞毛蒜皮任何事都會成為吵架的導火索,直到白牧野七八歲時,白震霆出了一場車禍兩個人的關系才改善,后來一直恩愛到今天。
我也曾目睹過白震霆對白夫人的深情,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永遠有星光,那絕對是一種叫愛情的東西,而現在我終于明白,白震霆和白夫人的感情突然改善,并不是因為兩個人的性格變好或懂得珍惜了,而是因為人換了,真正的譚倩被賈婉代替了,白震霆愛上了賈婉。
這真是一個驚悚又離奇荒唐的故事!
然而卻真實地發生了!
黑衣女人,不是,她有名字,她叫譚倩,譚請嘲諷完白震霆,白震霆的臉色瞬間變得很不自然,卻仍想維護賈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知道嗎?沒關系,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故事就可以說明白。”譚倩轉動輪椅,更近一步接受賈婉,目光怨恨地盯著她,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當年白震霆去江南公干,認識江南譚家的小姐譚倩,譚倩對帥氣迷人的白震霆一見鐘情,遂讓父母托人說和,白震霆得知譚家在江南算得上是鼎貴世家,于是就答應了這門親事,很快將譚倩迎娶回家,婚后才發現,譚倩完全是大小姐脾氣,十指不沾陽春水,霸道,自我,希望全世界都圍著她轉,對孩子也不夠上心,白震霆顯然做不到,他有思想有抱負,要追求事業和自我價值,給不到譚倩所期待的感情濃度,于是二人頻繁發生爭吵,譚倩借這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卻將白震霆推得越來越遠。
起初譚倩以為是自己不夠好引,所以白震霆才不喜歡她,于是試著做出改變,直到在白震霆的抽屜里看到一張女人的照片,她才明白,不是她不夠好,是白震霆早已心有所屬,他的心里已經容不下她的位置,譚倩憤怒嫉妒,兩個的爭吵更激烈更直接更暴力,直到將兩個人的耐心和期待徹底耗盡,陷入了無止盡的冷戰中。
譚倩幼時身體不太好,嫁給白震霆后長期處于抑郁狀態中,健康狀態每況愈下,想離婚,舍不得,修復這段婚姻,難上加難,于是只好以逃避的心態離開白震霆去往國外養病,這種狀況持續了好幾年,直到她在國外認識了一個叫賈婉的姑娘。
她發現這個姑娘就是白震霆抽屜里照片上的那個姑娘,美麗,善良,天真的臉上永遠是一副無邪的笑容,對誰都不設防,在此之前,譚倩深恨她,然而見到真人并深一步接觸后,她對她根本恨不起來,那時她心中郁悶,又一個人獨身在國外,賈婉在國外讀書多年,見多識廣,很快就兩個人就成了朋友。
白震霆作為她眾多追求者的其中之一,賈婉是認識他的,但也僅僅是認識,至于白震霆有沒有表白過,賈婉表示表白的男生太多了,她記不清了。
譚倩聽完這種話,替自己悲哀,也替白震霆悲哀,悲哀自己拼命想要抓住的男人卻被別的女人不屑一顧,悲哀白震霆苦苦思戀的人甚至連他的長相都沒記清,但這些,她從來沒有跟賈婉提過。
她深信賈婉,因為賈婉也跟她分享秘密,她告訴她,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惜這個男人太花心了,所以她放棄了,沒過一年,她得知那個男人就娶了別人為妻,曾經對她的承諾全化成一陣風,過耳即散了。
譚倩以為賈婉是天真的,直到有一天,她一覺醒來被關進了一個地下室里,黑暗潮濕的環境時有老鼠亂躥,她一個千金大小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可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這樣被關了三個月,那個地下室只有一個門洞,每天會有人遞飯進來,卻從來沒人跟她說過一句話。
她不知道她得罪了誰,如果對方綁架她,應該找她開價要錢,如果對方是想騙色,也該來見她……都沒有,她被拋棄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任悲怨哀嚎日夜撕扯。
三個月后,賈婉來了,譚倩看到她的臉那一刻就驚呆了,那是一張與她完全可以以假亂真的臉,兩個人的身量本有些相似,換上一張臉后,連譚倩自己都無法分辯誰是真正的譚倩,她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賈婉接近她本來就是動機不純,她根本不像她看起來那么單純,相反,她的心計令人不寒而栗。
賈婉站在她面前模仿她說話,笑,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都惟妙惟肖,就算譚倩的父母估計也分辯不出真假。
賈婉還熟知她的生活習性,家世,社會關系,成長經歷,小時的囧事都如數家珍,她放棄了賈婉的身份,徹底變成了譚倩。
譚倩不敢相信,歇斯底里地問她為什么要整容成自己的樣子,賈婉說要報仇,她懷疑白震霆殺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突然失蹤了,她懷疑這跟白震霆有關,所以她要借著譚倩這個身份去白震霆身邊查明這件事。
再后來,真正的譚倩被抹掉了,賈婉搖身一變取代了她,回到了承南,入住了白家,睡了譚倩的男人,養著她的兒子,花她的錢,而真正的譚倩被關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與世隔絕了。
“我之所以會逃出來,因為有人救了我,這個人……應該就在承南,他洞察了賈婉的詭計,所以將我救出來,幫助我恢復身份。”譚倩講完這個故事,所有人都被這個故事震驚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一出調包計,還這樣完美。
即使沒有任何佐證,大家直覺就選擇相信了她,我也信,因為賈婉愧疚又脆弱的神情早已出賣了她,她并沒打算否認。
剛才在咖啡廳里,連婷責怪賈婉不該在這種場合出現,說賈婉下毒差點害死了林景勛,林安泰肯定會報仇的,那么問題來了,賈婉為什么要殺林景勛?現在看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林景勛發現了賈婉的真正身份,賈婉要殺人滅口,然而卻沒成功。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林安泰剛才讀那封信時一番有情有義的說辭也是表演了,譚倩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林家導演的一出戲。
以前一些疑惑的地方在得知這個真相時,都豁然開朗,那時因為我的孩子的問題,林景勛為了挑撥白牧野跟薛照的關系,于是寄了一雙小白鞋給薛夫人和譚倩,一人一只,湊成一雙,江南話中鞋子即孩子的讀音,然而譚倩并沒猜出來,或許她猜出來了孩子跟白牧野有關,但我想肯定不是經由這個讀音猜出來的,因為假的譚倩就是承南人,她不曾在江南生活過,應該不知道這個讀音。
還記得譚倩第一次帶我去韓府時,那次因為唐元被韓謙認走后就音訊全無了,我媽著急于是托我打聽,我求譚倩幫忙,譚倩就帶直接帶我去了韓府,那次見面,我總覺得她和韓夫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看似親密,實非如此,至少有一點非常明顯,譚倩跟韓夫人是同窗,每當韓夫人想和她聊一些學樣的往事時,譚倩總是岔開話題,好像對這種話題根本不感興趣,當時我覺得奇怪,現在想想,原來不是不感興趣,是假的譚倩不敢多說,怕說多了漏出破綻,畢竟就算她深知真譚倩的成長經歷,有些細節上還是不全清楚的。
沒人說話,大廳里死寂一般,這個宴會廳成了譚倩一個人的專屬舞臺。
“白震霆,你以為這個女人愛你嗎?當年你車禍大難沒死,你就沒想過原因嗎?是她,是她策劃了那起車禍,她需要一個契機來改善夫妻關系,所以你就被她算計了!她想殺你啊!”
譚倩瞪著血紅的眼睛怒視白震霆,沒有什么痛苦比得上丈夫的放棄了,她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她的丈夫明知枕邊人早已換了人,但他從來沒有去找過她,他裝聾作啞享受著這個替代品給他的溫柔,他以愛情之名寵愛著這個害妻仇人,他放棄了她,他心安理得,他還幸福美滿。
這簡直罪無可恕!他比賈婉還可惡百倍千倍!
白震霆眼神渙散了幾秒,隨即又換上一副堅定的面孔:“這些年我們生活在一起,她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摻不了假的,你說的話沒有任何證據,我不信!”
“你有沒有害她的孩子,你心里很清楚,如果有,那她恨你要殺你也就成立了,不需要任何證據。”譚倩冷笑,看向白震霆的眼神冰冷得可怕,經由數年的煉獄般生活,她早已沒有了當實對他的愛。
一句話將白震霆堵得死死的,他側看向賈婉,賈婉冷冷地回他一眼,然后果斷地從他的掌中抽出手,白震霆想抓,卻抓了個空。
譚倩看向賈婉,眼中怨毒又厚重一層,聲音卻如春風,“賈婉妹妹,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這個男人對你死心踏地,你即使給他一句表揚也算是對他的付出的一種肯定啊。”
賈婉的神情從最初的委屈驚慌變得淡定從容,她站起身,下巴微揚,驕傲的眼神滑過白震霆:“她說得沒錯,我很想殺你,當初我的孩子失蹤,一定是你用了手段,你是恨我拒絕了你的表白吧?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這般歹毒,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當年你一定是許諾了我哥哥利益,條件是讓我嫂子殺死我的孩子,當初孩子突然失蹤,我找不到任何線索,只能從我得罪的人中去查找,而你最有可能的,因為我在拒絕你時狠狠地傷害了你的自尊心,我讓你不要癡心妄想,我是你這種小人高攀不上的女人,所以你恨我,這些年我已經敢肯定了,賈家能有今日的成就,你功不可沒!”
賈婉此時的音清脆悅耳,跟之前用譚倩的聲音完全不同。
白震霆沉默不語,我看向人群中,今天賈軒夫婦也來了,這會躲在人群中靜觀著這一切,賈軒臉上的神色可謂精彩,有如坐針氈的忐忑,只是眼下他也不敢隨便離開。
這些賈家以可見的速度迅速崛起,原來是以賈婉孩子的性命當作了代價,此等親情,令人心寒!
“你的孩子和我沒關系,我之所以提攜賈家,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愛屋及烏。”白震霆終究是否認了,承認就等于和賈婉劃上了敵人的等號,賈婉不原諒他,他對她的愛將無處安放。
賈婉冷笑:“我不需要你的承認,我知道真相就可以了,沒想說服你。”
她的目光怨恨地飛向人群中的賈軒夫婦,賈軒的神情一哆嗦,趕緊上前來。
“婉兒,真的是你嗎?哥哥這些年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就在承南,太好了,你終于回家了!”
“是啊,婉兒,你回來真是太好了。”賈夫人也干巴巴上前來表衷情,然而換來的只是賈婉的冷臉。
她只翻了個白眼,就不再看他們。
賈軒夫婦落個無趣,仍是厚著臉皮去討好賈婉。
“婉兒,你不記得哥哥了嗎?哥哥很后悔沒照顧好……”
“婉兒,嫂子真的很牽掛你啊……”
賈婉怒了:“你替白震霆殺了我的孩子,你還有臉跟我說這些?”
“不,她沒死,我跟白震霆說殺死了,其實并沒有,真的,你要相信我,這些年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吧,我們以后還是一家人……”賈夫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風,對著賈婉表衷心不惜出賣了白震霆,轉念一想,我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系。
當初我媽找到賈夫人說唐元是賈家的孩子,甚至說出了她手上的圓月胎記為當時的證據,雖然賈夫人這個胎記人盡皆知,但賈夫人若是真的親手去拋棄過賈婉的孩子,她心里自然清楚我媽說得全是事實,結果她沒認唐元,唐元卻被韓謙認去了,這就是說唐元是賈婉跟韓謙生下的女兒,如果賈家攀上韓謙,肯定比攀上白震霆更有利,難怪賈軒夫婦那么不要臉了。
“當初唐母找上你時,你怎么沒認下那個孩子?你甚至連她送的血液樣本都不想帶走,還是我提醒了你,可見你的態度是怎樣了,現在來跟我說沒死,還假惺惺地懺悔,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是什么算盤!”賈婉面對兩個丑惡的嘴臉,毫不留情地罵了回去。
當初我還覺得賈夫人比較懂場面會說話,現在看來嘴皮子利索未必全是好事,能說好聽話討人歡心,恬不知恥自辯起來也是可以舌燦蓮花的。
我身邊的白牧野拄著拐杖慢慢向前,靠近輪椅上譚倩,他從最初的不敢相信,到現在的接受,這個短暫的過程對他的沖擊力不亞于一場戰爭,他真正的親生母親原來歷經過非人的生活折磨,讓身為兒子的他怎能無動于衷?
我扶著他,陪他一起慢慢走過去,自白牧野出現,譚倩的眼睛里就露出癡迷欣喜又悲傷的眼神,她兒子長大了,她終于活下來再看到他,這一刻的快樂化成淚水流下來。
“牧野……你是我的牧野嗎?”她滾動輪椅迎上前去,“你的腿怎么了?你也……”
“沒有!不是!是車禍,很快就會好的。”白牧野趕緊辯解,怕他媽擔心他變成了殘疾。
譚倩嘴角牽起一抹笑,盯著白牧野,上下打量著,看不夠一般,喃喃說:“你是我的兒子……你瞧你的眼睛多像我啊……真的是我兒子……我的寶貝兒子……”
“媽……”白牧野扔掉拐杖跪倒在譚倩的腳邊,母子倆抱頭痛哭。
我從來沒看過白牧野這么傷心過,要說傷心也不全對,他更多的是歡喜,母親歷經九死一生二十年后再次歸來,怎么說都是一件喜事盛事。
以前看他跟賈婉的相處模式就覺得有些奇怪,不疏離,但親近起來也夾著些不情愿似的,身為獨生子,正常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狀態的,再說賈婉根本不是那種情商低的女人,從她對我的疼愛就可以看出來,那她跟白牧野之間的奇怪狀態只有一種解釋,那就白牧野可能早察覺到母親的不對勁了,八歲的孩子已經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只是他沒有證據,但母子之間的血緣鏈接一直在提醒他。
白震霆站在那邊靜默地看著這一切,什么也沒說,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他眼中閃過的莫名光芒讓我心悸。
那邊連婷走過來同賈婉說話,兩個人默默相對,什么都沒說,似乎又說了千言萬語,原來連婷一直知道賈婉的身份,甚至替她打過掩護,比如在明面著假裝不和,譚倩跟連婷不和這很好理解,連婷和賈婉是好朋友,譚倩討厭情敵的好朋友這很正常,所以賈婉假扮的譚倩也必須討厭連婷,這才有了二人時常互掐,原來都是假戲。
賈婉的目光最終終于落在了一個人身上,韓謙。
自譚倩出現,所有全都看戲,要說誰看得最認真,是韓謙,他的眼神像是黏賈婉身上,那種眼神深邃如不見邊際的海,表面風平浪靜,其實底下早已波濤洶涌,這波濤到底什么時候會涌上來與世界見面,完全無法預估,他太會隱忍。
賈婉想走過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后卻默默低下頭,轉過身去不再看韓謙。
有幾次,我窺探到她對韓謙的小心思,從小動作到眼神無不一泄露著她隱匿的情感,那時我就覺得他倆之間肯定有故事,沒想到,不僅有故事,連孩子都有過,只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韓謙傷透了賈婉的心,即使生下孩子,她都沒和他說過,不然韓謙也不會這么多年才回來尋找女兒。
賈婉扯扯連婷的袖子,示意著什么,連婷就向我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我尚未讀懂她的意思,她就轉了回去。
策劃人林安泰走了過來,看了賈婉一眼,低聲欽贊道:“賈小姐真是高手,可謂是滴水不漏。”
“不及你。”賈婉回。
“想知道我是怎么發現你是冒名頂替的嗎?”林安泰笑得仍是和藹可親,要不是聽見他的說話內容你會以為二人相談甚歡。
“請賜教。”賈婉聽到這個問題來了興趣很大,我的興趣也很大,湊近林安泰聽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