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為她是催債的,沒想到一接通電話她就好像這七八月的天氣一樣,熱情得讓我受不了:“清清,在干嘛呢?吃晚飯了沒?”
“你有事直接說事。”沒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這句古語我在媽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你看你這孩子,媽媽找你就不能說幾句體己話嗎?”她嗔怪地說。
“別扯那些沒用的,說事吧。”我懶得跟她虛偽,她要是沒有目的,母豬都能上樹了。
“哎呀,我也沒別的事,就是知道你找了一個那么好的老公,媽媽替你感到高興。”
“是江楚楚告訴你的吧?”
江楚楚一直在挑撥著我父母跟我的關(guān)系,我想我媽一定是通過江楚楚的嘴得知了薛照的身份,想起來,江楚楚好久沒找過我麻煩了。
我媽倒沒避諱,說:“是呀,你說你都要訂婚嫁人了,老公是個什么底細(xì),我這個當(dāng)媽的總得打聽清楚吧,不然以后過得不幸福,我也心疼啊,媽都是為了你好,不過幸好這個人薛照不好,家世也好,和你很般配,媽媽是打心眼里替你感到高興。”
聽她情真意切地表演就像看舞臺劇似的,特別有意思,我就在電話這頭默默地聽著,等她表演完了,我說:“說完了嗎?說完我掛了。”
“誒,你別急著掛呀,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么事?”
“今天是媽媽態(tài)度不好惹你生氣,你別往心里去啊,你也要理解媽媽,你弟弟什么都不會,你當(dāng)姐姐的要不幫襯點他,以后他這日子可怎么過啊?你總不忍心看著他一輩子打光棍吧?說到底,咱們是一家人,有什么難處一家人齊心合力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今天下午說的都是氣話,媽媽給你賠不是,這骨肉相連的關(guān)系怎么能說斷就斷呢?可不帶這么狠心的。”
真是可笑,現(xiàn)在得知薛照的身份了,就馬上換一張嘴臉,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和我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能得到更多的利益,絕對遠(yuǎn)遠(yuǎn)大于一百萬的價值。
我媽在電話那頭抑揚頓挫的抒發(fā)著血濃于水的母愛情懷,我在這頭聽了直想冷笑,她干的那些禽獸不如的混賬事兒她全忘記了吧?我剛遇到點麻煩,她就迫不及待地讓人撬門進(jìn)我房間去處理我的東西,她巴不得我快點去死呢。
懶得跟她啰嗦,我說你這些招兒都用爛了,別再當(dāng)我是傻子了,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明天我會把錢給你轉(zhuǎn)過去,一切按今天下午說的辦,她一聽急了就想再跟我爭論,我沒給她機會,麻利地掛斷了。
薛照在沙發(fā)那邊歪歪斜斜地躺著,看我的臉色和只言片語猜出了個大概,冷笑說親情綁架最惡心,還夸我拒絕得好,像我媽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就不該給好臉色,不然后患無窮。
我承認(rèn)他說得有道理,可是他這么憤慨干嘛?
當(dāng)晚我就擬了一份斷絕父女母女關(guān)系的合同,清清楚楚地寫著賠償?shù)慕痤~,從此恩情一筆勾銷,將來我不會再贍養(yǎng)他們,以后他們就當(dāng)沒養(yǎng)過我這個女兒,我當(dāng)自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雖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可是看了那份合同心里還是百般不是滋味。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我媽,結(jié)果敲了半天門沒人開,打電話也不接,發(fā)微信問,兩個小時后和我說他們出遠(yuǎn)門旅游去了,家里沒人。
這明顯是在避著我不愿意簽這份合約,我真是無語了,不過他們的無恥我也不是第一次領(lǐng)教,只得作罷。
自打白牧野兩次拒絕見我之后,我再也沒去找過他,尤其是薛照讓我嫁給他之后我更是謹(jǐn)言慎行,探望白牧野的念頭連想都不敢想了,而且我還把手機設(shè)置成攔截所有的陌生號碼,就算白牧野想打電話找我也找不到,我也不想這樣,只是我太害怕薛照傷害他了。
我跟薛照過起了同居的生活,我多次提出想回家去住,他就是不同意,我跟他就像個連體人一樣,同進(jìn)同出,到哪都互相陪伴著,在別人看來那叫雙宿雙飛恩愛無比,只有我知道自己有我煎熬,我多希望有點時間獨處啊,可是薛照不許。
夏越還在醫(yī)院里,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一想到她,我心里就非常失落,無論她怎么誤會我,我還是希望能找個機會和她溝通一下,把誤會說清楚然后重歸于好。
這天,我借口我的閨蜜還在住院,我要回醫(yī)院去探望她讓薛照給我半天時間,薛照磨磨唧唧地答應(yīng)了,但是讓我早點回來,晚上他媽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自打上次之后,再也沒見過薛夫人了,聽說她住去了朋友家里,幾次打電話過來約見薛照,薛照都拒絕了。
因為上次吵架的陰影,我在夏越門口坐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進(jìn)去,結(jié)果沒想到我來晚了,夏越已經(jīng)出院了,她住的那張床上換成了一個十幾號的小女孩,我長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她出院都沒告訴我一聲。
只好發(fā)微信給她,問她身體怎么樣了,她幾分鐘后才回復(fù)說好多了,我說我到醫(yī)院來看你才知道你已經(jīng)出院了,你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她說知道了。
態(tài)度冷淡得讓我不敢再開口,無奈地嘆口氣,將微信關(guān)掉不再回復(fù)。
站在醫(yī)院門口,看著明晃晃的陽光,不由地一陣迷茫,愛情友情以及我的人生,所有所有的一切,突然之間全部失控了,我面對這一切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在我面前亂成無法收拾的局面。
我閉上眼睛,疲憊感油然而生。
“滾!趕緊滾!別天天在這瞎晃悠嚇壞了客人。”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是醫(yī)院門口的門衛(wèi)正在喝斥一位頭發(fā)花白的阿婆,阿婆六七十歲的模樣,佝僂著身體,花白的頭發(fā)亂蓬蓬的,探頭探腦地往醫(yī)院里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人,嘴里還嘀嘀咕咕的,我離得有點距離,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這心酸的一幕是生活中很尋常的情形,誰都有生活上的不如意,誰也幫不了誰,我提步本打算離開,這時阿婆突然失控地朝保安大吼:“我不走!這里有兇人殺手!我要抓住殺人兇手!你護(hù)著兇手人你就是同謀!幫兇!”
“你神經(jīng)病啊,天天找兇手找兇手,找兇手你來醫(yī)院干嘛?你去警察局啊,這事歸警察局管。”保安似是習(xí)以為常了,對她突然的攻擊并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我頓住了腳步,看著她因憤怒而猙獰變形的臉龐,心想,這阿婆不會是精神有問題吧?醫(y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怎么會有兇手呢?難道是什么醫(yī)療事故造成的傷亡?大有可能。
阿婆惡狠狠地瞪著保安,嘴里哼哼唧唧地,像是在罵人,她一回頭,看見了我,然后就快步向我奔過來。
擔(dān)心她會傷害我,我本想逃跑的,可是鬼使神差地,我沒動。
她的眼睛紅腫紅腫的,似是久哭導(dǎo)致的,因為在太陽下曬了半天,額頭上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
她大步走到我面前,盯著我的臉仔細(xì)端詳半天,失望地?fù)u搖頭說:“不是,不對,沒這么年輕……”
敢情是把我當(dāng)兇手了呢,我輕聲問:“兇手殺了您什么人?”
大概是見有人對她的事情感興趣,她一聽我發(fā)問就趕忙回答,生怕下一秒我就不想聽了似的:“我兒子!我兒子被人殺死了!”
“你認(rèn)識兇手?”我不由稱奇,兒子被殺報警不就行了嗎?怎么跑醫(yī)院來找人?
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眼睛突然發(fā)紅,隨即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自顧自地說:“我兒子說,很快就有錢給我治病了,可是我在家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天,他都沒回來……”
她抽抽鼻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別人說他被人給殺死了,兇手就住在這家醫(yī)院里……”
我聽到這里,心里突地一跳,壓低聲音問:“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尿毒癥,你知道這個病吧?要花很多很多錢的,很多錢……我兒子沒錢,不是沒錢,是有人欠錢不還,沒錢只能等死啦,可是他先死了,都沒等我一起,要是等等我多好,黃泉路還有個伴兒……”
我嚇了一跳,心想這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她的兒子不會就是劫持薛夫人被一槍爆頭的歹徒吧?那個歹徒的母親也是尿毒癥,而且她在聽說兒子死后就瘋了,眼前這位阿婆看起來也有些瘋瘋癲癲的,不會真的是同一個人吧?
我試探著又問:“你兒子叫什么名字?”
警察來錄口供時,好像提到歹徒是姓羅,叫羅什么亮,當(dāng)時因為我覺得和我關(guān)系不大,我就沒往心里記。
“羅洪亮,他爺爺給起的,我還嫌不好聽呢,可我不敢給他改,他爺爺太兇了……”阿婆有些委屈說。
是他了,沒錯,羅洪亮,沒想到眼前的這位阿婆就是羅洪亮的媽媽,只是她怎么會來醫(yī)院找兇手呢?
“阿婆,殺你兒子的兇手不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被警察抓走了,你趕緊回家去吧。”我想她不會把薛夫人給當(dāng)成兇手了吧,羅洪亮因為劫持薛夫人而死,而當(dāng)時薛夫人就是住在醫(yī)院里了,她現(xiàn)在腦子不清楚了,可能把聽來的住處搞混了也有可能。
“是嗎?”她渾濁地眼睛看著我,半信半疑地問。
當(dāng)然不是,射殺羅洪亮的兇手是白震霆的人,只是告訴她又能怎樣呢?她兒子犯罪在先,那時情景下為了保護(hù)薛夫人的安全,殺掉歹徒無疑是上上之策,白震霆做得并沒錯,退一步說,就算羅洪亮罪不至死,可是殺他的人是白震霆,一位大權(quán)在握的高官,她一個小老百姓又能奈何?因為涉及的人物比較敏感,這件案子就算拿出來,只怕也沒律師敢接,接了也未必會贏,這就是現(xiàn)實,很殘酷。
看那保安的反應(yīng),她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在這里徘徊找兇手了,我怕她再在這里嚷嚷以后會招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于是拉著她上了我的車,打算將她送回家去,讓她女兒以后好好看住她。
因為我和她聊了半天,她對我放下了戒奮,我拉著她,她竟然就乖乖地跟我走了。
“阿婆,你家在哪里?”我?guī)秃孟岛冒踩珟В瑔榆囎印?
她默然不語,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一樣,我又重復(fù)了一遍。
她突然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我兒子出門前,說他去幫人辦一件大事,辦成了就有錢給我治病了,而且還能追回別人欠的錢,沒想到出去就不回來了……”
我一驚,出門去幫別人辦一件大事?什么事?
我仔細(xì)觀察她的面容,眼淚在臉上橫流,但說話時表情卻特別認(rèn)真。
“那,他有沒有說去辦什么事啊?”我將車子停在路邊,細(xì)細(xì)追問。
她搖頭,“不知道,說有人托他來醫(yī)院找一個人……”
“那你知道是我什么人嗎?”
“女人,家里有她的照片。”我遞了一張紙巾給她,她接過去擦了擦眼淚。
我感覺自己好像在機緣巧合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心里掀起了一場海嘯,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你能帶我去看看那張照片嗎?”
她思索了一下說:“好,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
她終究是有點混亂的,說這話的樣子像天真的孩子一樣,我點頭連連保證,她才放心下來,并告訴了我她家的地址。
我以最快的速度駛到了她所說的地址,在一片老城區(qū),上個世紀(jì)老舊的小區(qū),她家在一樓,她掏出鑰匙開門,我隨她進(jìn)去,房子布置得倒挺干凈的,陽臺上還養(yǎng)了兩盆仙人掌。
她進(jìn)門后就去給我倒水,招呼著我喝,我謝過她,接過來一口氣喝光,她見了很是高興。
“你餓不餓?我煮面給你吃。”見我在沙發(fā)上坐下,她也就勢跟著坐了下來,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她受過刺激,腦子有點不太好用,估計這半天早忘記了照片的事了,于是提醒說:“你不是說要給我看照片嗎?照片在哪里?”
“哦,對對對,照片,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她一拍腦袋才突然想起來,對我笑笑起身進(jìn)了房間。
我等待著,腦子里做了各種猜想,當(dāng)時警察來例行公事錄口供時,告訴我們羅洪亮劫持薛夫人用的是假刀子,當(dāng)時我心里就隱隱覺得綁架整件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只是我沒證據(jù),只憑著一種直覺。
阿婆出來時手里拿著一部手機,她有點著急地說:“這手機好像沒電了,照片在里面呢。”
“正好我包里有充電器。”我一看是安卓手機,正好我隨身帶了充電器。
“那太好了。”阿婆將手機遞給了我,我從包里翻出充電器,插上電源,開機,這個短暫的過程我的心一直狂跳不止。
開機后,打開相冊,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幾乎緊張得無法呼吸,是薛夫人的照片沒錯,她在醫(yī)院的走道上迎面走來,穿著一件藕粉色套裝,踩著高跟鞋,面容恬靜美好,雖然拍照的技術(shù)不怎么樣,但薛夫人的小臉本身就特別上鏡,這隨手一拍就非常美麗。
這再次證明羅洪亮是專門去醫(yī)院踩過點的,至于為什么拍了這張照片,就令人費解了。
我想,正常人想作案的話,肯定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等待警察上門調(diào)查的,可是羅洪亮卻反其道而行,非但用了假刀子劫持薛夫人,還拍了一張她的照片明目張膽地保存在手上,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只有兩種可能性,要么他腦殘,要么他就是故意的,他既然能帶著一幫人包工程,這說明他還是有點腦子的,那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
如果警察真的深入來調(diào)查羅洪亮,肯定會發(fā)現(xiàn)這部手機,可是因為涉及了敏感的人物,羅洪亮被一槍爆頭當(dāng)場死亡后,并沒有人深入調(diào)查這背后綁架的原因,所以這部手機才僥幸地被保存了下來。
我繼續(xù)翻找著手機,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翻找什么,既然羅洪亮做了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我就猜想他不會還故意留下別的痕跡呢?
果然我翻找出了兩個音頻文件,沒敢當(dāng)著阿婆的面聽,我借口想上廁所然后把手機連同充電器一財帶了進(jìn)去。
點開來,那兩段電話通話的錄音,一個男人故意壓低的聲音問:“我知道你媽生病,你缺錢,等錢給你媽治病,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然后是羅洪亮的聲音:“你是誰?”
“不要打聽,照我說的去做,做完后,你不但可以拿回拖欠的工程款,還可以得到五十萬的報酬,你要知道你媽的病拖不起,就算移植腎臟成功,后期保養(yǎng)也需要大筆的錢,如果出現(xiàn)排斥反應(yīng),后果你懂得,這都是非常燒錢的。”
羅洪亮沉默了一瞬間,似是在做極力的思想斗爭,然后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什么事?”
“假裝劫持一個人,但不可以傷她,只要讓她的兒子開口說話就行了。”
“什么人?”
“我會把照片發(fā)到你的郵箱里。”
羅洪亮頓了頓說:“你……你讓我想想。”
“好,明天這個時間我再打電話給你。”
電話掛斷。
聽完我就震驚了,果然這只是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讓薛照開口說話,在薛照出事后最著急的人還用說嗎?當(dāng)然是白震霆了,他的兒子還關(guān)在拘留所里,他的前途也寄于薛照身上,沒有人比他更希望薛照健康了。
那天晚上他悄悄地見我,問我一些關(guān)于薛照的情況,還想讓我?guī)兔Υ蚵犚恍╆P(guān)于薛家的消息給他,我當(dāng)時提醒他薛照看起來很好,就是不開口說話很奇怪,他一定也早就察覺了這一點,于是就策劃了一場母親遭難兒子情急之下不得不開口與歹徒周旋的陰謀。
我只覺得身上有些發(fā)冷,顫抖著手點開了第二個音頻文件。
還是那個男人,他問羅洪亮考慮得怎么樣了,羅洪亮在母親急需錢治病的情況根本沒有選擇,他答應(yīng)了,那個男人說會把照片發(fā)到他的郵箱里,還讓他去醫(yī)院親自去看一眼要綁架的目標(biāo)人物,免得弄錯,于是他提供了薛照的病房號,羅洪亮一一答應(yīng),但是要求對方把錢先匯一半的訂金匯到他的帳戶上,結(jié)果對方說在一個小時前,他已經(jīng)把二十五匯到他母親的帳戶上,讓他只管去查,羅洪亮不疑有他,就答應(yīng)了,那個男人讓他一周內(nèi)必須完成任務(wù),自己尋找機會,他不會提供任何幫助,而且他不會再聯(lián)系他,只等著驗貨,驗貨完畢會把剩下的錢打給他。
我站在洗手間里聽完兩段錄音后,身子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那個綁架,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陰謀!
從那個人找上羅洪亮?xí)r,羅洪亮就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不然為什么發(fā)照片給羅洪亮,又讓羅洪亮親自跑到醫(yī)院去看一下薛夫人呢?無非就是制造薛夫人身份高貴來時聲勢浩大引起歹徒注意親自找上門的假象。
后來白震霆的人對羅洪亮一槍爆頭讓他當(dāng)場死亡更加說明了這一點,只是為了殺人滅口,干凈利索得誰也不會把這件事查到他白震霆身上,就算有懷疑,沒有證據(jù)也枉然。
羅洪亮也不是個笨蛋,他應(yīng)該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危險性,所以他不僅拍下了薛夫人的照片存在手機里,還錄下了與別人交易的電話全過程,就是為了萬一出現(xiàn)意外,警察勢必會調(diào)查這件事情的始末,他的通訊工具手機肯定是調(diào)查的首要,那時他就可以將那個人拖下水。
只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找他辦事的人后臺是那么硬,我想羅洪亮這件事沒有被深入調(diào)查,白震霆一定也在其中做了手腳的。
白震霆真是夠狠啊!
至于羅洪亮用了假的刀子,我想可能是他選擇了善良,他并不想傷及無辜,或者說,他希望這番苦心在他出事后以及真相被調(diào)查清楚后可以帶給他一些身后的福利,比如薛夫人對他遭遇的同情以及生病母親的憐憫,而事實也如此,薛夫人聽完他的遭遇后,打電話給白震霆讓他幫羅洪亮追債,這直接惠及了他的病重的母親。
我拿著那部手機,只覺得有千斤重,現(xiàn)在我該怎么處理這部手機,是我要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交給警察?顯然是作死,消毀證據(jù)?這似乎對羅洪亮不太公平,這是他用性命換來的,我想了想,最后把那兩個音頻文件發(fā)送到了我的手機,然后把原文件給刪除掉了,并且清理掉了傳輸記錄。
我知道這么做意味著把這顆定時炸彈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若是被白震霆覺察到一絲一毫的痕跡,我可能就會成為第二個羅洪亮,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留下它,或許關(guān)鍵時刻能派上用場,現(xiàn)在唯一的好處就是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音頻文件的存在,我目前是絕對安全的。
“你怎么還不出來?”我在洗手間呆得太久了,羅阿婆來敲門。
我打開門出來,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阿婆,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那你要不要緊?我有藥,我房里有好多藥呢,你要不要吃?我拿點給你吃吧,生病了就要吃藥,吃藥就好了。”
她一聽,就拉著我進(jìn)了她的房間里,從桌上搬了一個藥箱來,打開來,里面裝滿了各種藥,她隨便抓了一盒就塞進(jìn)我手里,殷切地看著我說:“吃吧,吃了就好,哦,對,要喝水,我去倒水給你。”轉(zhuǎn)身就要去給我倒水。
她雖然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可著實暖人心,我忙拉著她,對她感激地說:“不用了,我上完廁所就好多了。”
她那些的藥全是和腎臟有關(guān)的,應(yīng)該是她正在服用的藥。
她仍是不信,盯著我的臉仔細(xì)打量:“這么快好了嗎?”
我點頭,微笑:“真的好了。”
她聽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放下心來,把藥收回箱子里。
我把手機還給了她,告訴她要好好保存,并且不要輕易把這個照片給別人看,她狠狠地點頭答應(yīng)了。
薛夫人的照片留在手機里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就算被人查到產(chǎn)生了別的猜測,沒有證據(jù)也沒用,所以我沒刪。
我陪著她說了會話,她的腦子時好時壞的,我極盡耐心,倒把她哄得非常開心。
后來我替她打電話給她女兒,告訴她女兒老太太總跑去醫(yī)院找兇手的事,讓她女兒多花點時間照顧她,別讓她再去了,她女兒人很客氣,說自己最近太忙了,所以對媽媽的照顧疏忽了,感謝我的提醒。
離開阿婆家,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了,我先是回了一趟家,把那兩個音頻文件用一個U盤拷下來,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然后刪掉了手機里的備份文件,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敢冒一點點的風(fēng)險,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小命玩完,白震霆敢算計薛家母子,薛家母子要是知道了,不收拾他才怪,這是我拿捏白震霆命脈的利器,我必須得謹(jǐn)慎對待,容不得半點馬虎。
晚上還要陪薛夫人一起吃晚飯,做完這一切后,我就去找薛照。
薛照正在家里睡覺,我輕手輕腳地進(jìn)門,沒敢吵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手機突然收到高一鳴的微信:“唐清,你現(xiàn)在有空嗎?”
對于和高一鳴聯(lián)系我是有心理陰影的,不過他這話問得明顯是有事找我,所以我還是回復(fù)了:“有什么事,你說吧。”
“我想和你聊聊夏越的事,比如她的愛好性格之類的。”
他想深入了解夏越當(dāng)然是好事了,這側(cè)面也說明他在乎夏越,他了解夏越有利于他們感情的和諧穩(wěn)定,我沒理由不幫他。
于是我把夏越的喜好和性格大概說了一些,沒什么邏輯順序,想到哪里說到哪里,他認(rèn)真聽著,然后提出一些細(xì)節(jié)上的詢問,我一一答復(fù),沒想到一聊就一個小時過去了。
“謝謝你啊,唐清,夏越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這輩子的幸運。”
“我這輩子有她這樣的朋友,也是我的幸運。”
只是現(xiàn)在我們之間有了隔閡,我不知道這種幸運在我的人生中還能延續(xù)多久,我舍不得失去她。
“你們倆是不同類型的人,你脾氣比她溫柔,她太烈了,稍不如意就會發(fā)火,我現(xiàn)在和她在一起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她要是有你有一半溫柔,我也就知足了。”
聽他這么說,我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雖是夸我,可是怎么聽都不對勁。
“夏越的好,你還沒發(fā)現(xiàn),或者說你并不懂得欣賞她,她一直是我心里的女神,可是認(rèn)識你之后,她就完全變了,高一鳴,我還是想認(rèn)真地警告你,你最好善待夏越,如果她有絲毫的閃失,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話說得很不客氣,即使夏越誤會我,我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她希望她幸福,快樂,如果有人傷害她,我仍然會像從前一樣奮不顧身地維護(hù)她,就像她從前維護(hù)著我一樣。
高一鳴回復(fù):“唐清,你言重了,我愛夏越,自然會好好對她的,只是人都會變的,她會變,我也可能會變,這是不可控的。”
他說得有道理,我不想反駁他,“無論怎樣,我不想看到夏越受傷害。”
其實,夏越已經(jīng)受傷害了,而且還非常嚴(yán)重,可是這種事,我卻沒辦法替她出頭,說到底,這是兩廂情愿的事,外人根本沒辦法插手,如果我找人把高一鳴教訓(xùn)到生活無法處理,夏越非但不會感激我,還會恨我,罵我多管閑事,所以我說完這句話后,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你明白那種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傷害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嗎?就像你看到她明知前面是懸崖還跳下去卻沒辦法伸手拉她,若是拉了她反倒招來她的責(zé)怪的那種絕望感,我現(xiàn)在正在體會著。
高一鳴回復(fù)說他不會的,然后我就沒再搭理他。
看著高一鳴這個人,我就沒來由地?zé)谑莿h掉了和他的聊天界面。
起身去收拾自己,準(zhǔn)備晚上和薛夫人吃晚飯,好久沒見到她,不知道她和薛先生商量我和薛照訂婚的事怎么樣了,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知道,今晚這頓飯注定不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