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天，變了。

烏云滾滾，陰雨綿綿。

紫金城厚重的大門，轟隆隆打開。

大將軍寧羽下馬，佩劍重鎧地走了進來。

寧傾城一身白衣，墨發素顏地站在廣場中間。

見到大哥的一剎那，眼圈驀然濕熱。

寧家三兄弟，如果說弟弟寧超是最反對她嫁給龍楚燁，那么大哥寧羽，當初是最支持的人。

他說，他寧羽的妹妹，就算要天上的星辰，也是無可厚非。

他捧她上天，如今，她卻要推他入地獄。

“小妹！”

寧羽疾步走上來，張開雙臂，在要抱住寧傾城的剎那，瞬間止住，后退一步，單膝跪下：“臣參見皇后娘娘。”

如今到這地步，他還是恪守君臣之儀。

他是寧家長子，妹妹重要，寧家一門聲譽更重要。

“大哥……”寧傾城扶著大哥厚重粗獷的手臂，這是一雙撐起寧氏一門的手臂，這也是撐起國家的一雙手臂：“大哥請起！”

寧羽站起來，粗獷黝黑的漢子，居然也是熱淚盈眶。

他們，五年沒見，再見一面，可能就是永遠。

寧傾城內疚：“超兒的事……”

寧羽：“超兒的事，不怪皇后娘娘，娘娘無需自責，寧家的男兒，從軍之日就備好壽衣，隨時馬革裹尸，生死由天，只求無愧于心。”

寒光閃閃，城角的一角，顧香凝的貼身宮女，抱著孩子站在那里，襁褓下面，抵著一把刀刃。

顧香凝說，寧羽和孩子，只能二選一。

寧傾城喉頭一緊，可她怎么能把讓大哥認罪的話說出口？

寧氏的男兒，頭可斷血可流，骨氣不能丟。

她，也不能給寧氏抹黑。

“小妹。”寧羽叫她小妹，不是皇后娘娘。

他的眸中都是不忍：“大哥今日要做的事，恐怕會禍及到你，我……”

“將軍！”寧傾城微笑，眸光堅定：“將軍盡管去，無須顧及我，寧家一門不能白受冤屈。”

寧傾城看到顧香凝眼中的陰狠，可她不后悔。

她在乎孩子的生死，比誰都在乎，可孩子也流著寧氏的血，所以也必須守住寧家一門的忠烈之魂。

寧羽走了，挺闊的背脊，昂藏的身材，像是寧家巍峨不倒的大山，撐著寧氏忠烈一門，朝著階梯上世代效忠的皇帝走去。

寧傾城閉眼，呼嘯的寒風中，她似乎聽到襁褓里孩子的哭聲，那么撕心裂肺，那么肝腸寸斷。

她也聽到大哥寧羽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就像是厚重的鐘聲，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她心上，遠去。

終于在階梯的盡頭，咚地一聲跪下：“臣寧羽，參見陛下！”

“寧羽，你可知罪？”龍楚燁慢悠悠的問聲。

糾結了三天，寧傾城的心，終于安了些。

大哥他，終于可以做該做的事，很好。

袖中藏著的毒藥，也可以派上用場。

她守住了寧家，對不起孩子，也絕對不能獨活。

“臣，寧羽，認、罪！”

寧傾城緊閉的眼，瞬間睜開，指縫間的藥丸，滾落在地上。

大哥他，說什么？！

不僅她不相信，就連龍楚燁也好整以暇地問：“噢？你何罪之有？”

“罪臣寧羽，通敵叛國，泄漏我方軍事布防圖給梁國，致使敵軍破城而入，屠城三日，罪無可赦。可寧傾城已嫁入皇室，貴為皇后，斷和寧家毫無干系，還請陛下不要殃及無辜，罪臣一脈愿承擔后果，萬死不辭！”

這一瞬，皇宮廣場陷入死寂。

烏云層層裂開，露出血一般的殘陽，紅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