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珦的書房。
“什么?忠王爺想要吞并咱們朝鮮?”屏退了下人后,李璆把柳真告訴他的事情講給了李珦,李珦聞之頓時怔在了那里,與李璆當時一樣覺得難以置信。
“大哥,此事千真萬確,是柳館主親口告訴本王的,本王不知如何是好,特來請大哥拿個主意。”李璆苦笑著點了點頭,笑容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怪不得我和首陽大君相繼栽了,原來這才是忠王爺?shù)哪康模チ宋遗c首陽大君后忠王爺好吞并朝鮮。”李珦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后神情復雜地望向了李璆。
他這個時候終于弄明白了漢城這兩年來所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皆是李云天的手筆,可笑他與首陽大君斗得死去活來,都不知道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成為了李云天手里的兩枚棋子。
“大哥,你是說忠王爺早就在預謀吞并咱們朝鮮的事情?”李璆的雙目流露出震驚的神色,他還真的沒有想到李云天與李珦、李瑈之間的爭斗有關。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忠王爺利用了我與首陽大君之間的恩怨糾葛,就勢把我二人一網(wǎng)打盡,然后順勢推你上位,但卻撤銷議政府組建三司一院把你架空,一步步奪取了軍政大權,并且收攏了民心。”
李珦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向李璆苦澀地一笑,“咱們早就在忠王爺?shù)乃阌嬛校軣o可避,我早就該想到他能以親王之尊留在朝鮮絕對另有所圖,可誰成想他竟然看中了咱們朝鮮!”
“大哥,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朝鮮給吞并了,這可是祖上的基業(yè),不能毀在咱們的手里。”李璆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神色焦急地問向了李珦,李珦心機過人說不定能有什么好辦法。
“忠王爺這次既然在這里待了如此長的時間,肯定是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御準,此事木已成舟,無法更改。”李珦沉吟了一下,神色黯然地向李璆搖了搖頭,李云天此舉肯定經(jīng)過了正統(tǒng)帝的恩準,這樣一來李云天吞并朝鮮就是奉旨行事,誰能改變正統(tǒng)帝的旨意?
“大哥,實在不行本王就反了吧,本王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祖上的基業(yè)毀在本王的手里。”見李珦也束手無策,李璆不由得感到一陣懊惱,氣沖沖地一拳砸在了桌上,李云天這次著實給他出了一個難題,使得他進退維谷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可千萬使不得,不能意氣用事,你要是真的起兵謀反的話那么正好給了忠王爺一個吞并朝鮮的借口!”
李珦聞言連忙勸阻道,這可不是一個明智之舉,況且現(xiàn)在朝鮮國的軍權掌握在李云天的手里,李珦根本無兵可調,他可不認為那些統(tǒng)兵的武將敢響應李璆而舉兵反抗大明。
“大哥,咱們總不能眼睜睜地受人欺負吧!”李璆沉吟了一下,情緒激動地望著李珦說道,“如果咱們就這么束手就擒的話,以后讓人如何看待王室?”
“你想過沒有,忠王爺現(xiàn)在肯定對你嚴加監(jiān)視,你要是敢輕舉妄動的話絕對會招來殺身之禍。”
李珦完全可以理解李璆此時的心情,李璆現(xiàn)在面臨著人生的一個關于祖宗家業(yè)的重大抉擇,因此心情煩躁完全可以理解,他沉吟了一下后正色說道,“當今漢城官場,三司一院的堂官中除了金大人可能為你一戰(zhàn)外,其余人肯定會投入到大明的懷抱,咱們已經(jīng)敗了,不要再做徒勞的反抗。”
“大哥,本王真的無法交出祖宗的基業(yè),這還不如死了算了。”李璆見李珦極力阻止自己,知道李珦言之有理,不由得痛苦地攥緊了拳頭,沒人愿意當一個亡國之君。
“主上殿下,既然你已經(jīng)繼承了王位,那么朝鮮的命運就在你的手里,你必須要承擔起這份責任來,難道要讓那些年幼的大君們來面對眼前這個復雜的局勢?”
李珦無奈地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后勸道,很顯然李璆在李云天吞并朝鮮國的計劃中只是一個小卒子而已,作用并不算太重要,完全可以用其他的大君來頂替他,這意味著王室終究邁不過這道坎。
“大哥,本王現(xiàn)在不知道如何做是好,已經(jīng)身心俱疲。”李璆聞言臉上滿是黯然的神色。
他知道李珦說的沒錯,如果他不承擔下來這份責任的話只能將其交給那些未成年的大君們,這并不是一個王者和兄長所做出的事情。
“事已至此,主上殿下唯有進行面對。”李珦沉吟了一下,鄭重其事地向李璆說道,“如果忠王爺能保住主上殿下的王爵,那么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情可以一談。”
“大哥,你是讓我答應這件事情!”李璆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一臉哀傷地望著李珦,“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主上殿下,形勢如此,已經(jīng)別無他法!”李珦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哀愁,肯定地向李璆點了點頭,現(xiàn)在李云天就握著刀柄,一旦李璆不答應的話肯定就會受到嚴懲,即便是死不了也難逃流配邊疆的命運。
竟然朝鮮國這次無法避免這一劫,那么李璆不如從容面對,給李氏王族爭取到更多的利益,這樣才更實際一些。
“唉!”李璆聞言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沒能說出口,只是長長帝嘆了一口氣,既然連李珦都沒有辦法那么他這回真的是無計可施了。
“主上殿下,柳館主是咱們朝鮮人氏,既然忠王爺這次讓她來跟你說這件事情,那么就意味著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柳館主,以后有柳館主關照著即便是到了大明的京城也不會吃虧。”
這時,李珦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鄭重其事地開口囑咐李璆,李璆將來移居大明京城人生地不熟,如果有柳真罩著的話那么肯定會少了很多麻煩。
李璆聞言點了點頭,雙目中的神色無比黯然和失落,在他看來移居大明京城是為了囚禁他,與坐牢無異,只不過牢房是大明京城罷了。
“大哥,趁著這次機會本王讓忠王爺還大哥自由,本王看來是要老死在大明京城,王室的榮耀以后就要全靠大哥了。”隨后,李璆抬頭望向了李珦,他這么一走的話在朝鮮國的王族就群龍無首,需要一個人來領導他們,而這個人就是李珦。
“多謝主上殿下,臣一定不會讓主上殿下失望。”李珦聞言眼前頓時就是一亮,一年多來的囚禁生活已經(jīng)令他倍感疲憊,對自由有著無比強烈的渴望。
李璆聞言勉強笑了笑,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希望李珦能在他走后振興王族。
與此同時,朝鮮都司。
“稟大人,有人給大人送來了請?zhí)瑩?jù)說大人聽了他家主人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誰。”金宗瑞正埋頭在書案前翻閱公文的時候,一名衛(wèi)兵進來稟報,手里拿著一張名帖,“他家主人是大明的商人,姓李,去年與大人有過一面之緣!”
“姓李?”金宗瑞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即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李云天的身影,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送來請?zhí)娜司褪侨ツ杲杞o他兩萬五千兩白銀的那個“李先生”。
金宗瑞隨即招了招手,從衛(wèi)兵手里拿過請?zhí)蜷_一看,落款處果然寫著“李先生”三個大字,內容是請他晚上到一家酒樓參加酒宴。
如果換做別的商賈來給金宗瑞發(fā)來這樣的請?zhí)鹱谌鹂隙ㄏ胍膊幌刖途芙^,可這個李先生不一樣,是金宗瑞的債主因此金宗瑞豈能不見?
于是,下午朝鮮都司衙門散值后,金宗瑞推掉了原有的應酬領著衛(wèi)兵去了李先生約定的酒樓,自從成為朝鮮都司副都指揮使后他每天的應酬就接連不斷,與先前閑賦在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了,金宗瑞喜歡這種連綿不絕的應酬,這樣使他感到異常的充實,被李云天晾了那么長時間后他現(xiàn)在可謂已經(jīng)閑怕了。
李云天選的酒樓位于漢城的鬧市區(qū),由一個大明商賈開設的,由于口味醇正獨特故而生意火爆。
值得一提的是,這家酒樓的老板是九州商會的會員,每次李云天“攻城掠地”的話都會讓九州商會的人打頭陣,用商業(yè)進行開路,使得對方從商貿上獲得好處而失去戒備心里甚至形成統(tǒng)一的利益聯(lián)合體,進而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動。
雖然夜幕已經(jīng)將領,但酒樓熙熙攘攘很是熱鬧,不少漢城的達官貴人選擇這里聚會,已經(jīng)逐漸成為上流社會的社交場所。
與漢城的低矮的朝鮮酒樓相比,這家酒樓采用了大明的風格,高三層,后面的小院還有雅間,集吃喝玩樂于一體。
“金大人,請!”金宗瑞剛下車,一名守在酒樓前仆人模樣的男子就迎了上來,滿面笑容地躬身說道,“李先生在后院雅間等候大人。”
金宗瑞知道這名男子是李先生的隨從,于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跟著其前往后院。
酒樓后院是一個個獨立的小院落,每個小院落就是一個雅間,畢竟有些人聚會不希望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希望別人騷擾,而這些小院無疑滿足了那些食客的需求,雖然小院的價格昂貴但對那些人來說很顯然不是問題。
在那名男子的引領下,金宗瑞進了酒后后院一角的小院落,環(huán)境清幽雅致,是一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金大人請!”大廳里傳來絲竹舞樂之聲,似乎里面正在進行歌舞演藝,領路的男子在大廳門前停下腳步,躬身向金宗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金宗瑞進門一看,只見一群歌舞姬正在樂曲聲中翩翩起舞,領頭的那名舞姬他見過,就是曾經(jīng)陪在李云天身邊的紅珠,一年多不見紅珠不僅舞藝更加精純,而且人也變得更加美艷。
紅珠這一年來跟在柳真身邊學藝,再加上紅鸞的指導,舞藝自然大為精進,正以柳真和紅鸞為目標,想要也像兩人一樣有一個好的歸宿,而跟在柳真和紅鸞身邊的這段經(jīng)歷將是她最為寶貴的財富。
“金大人!”李云天正坐在大廳里的椅子上邊品著茶邊欣賞著紅珠優(yōu)美的舞姿,見金宗瑞進來后笑著起身迎了上去,“許久不見大人風采依舊,不,應該慶賀大人高升,得以執(zhí)掌朝鮮都司衙門。”
“李先生客氣了,本官只是副都指揮使而已。”金宗瑞對李云天的這番話很是受用,畢竟他現(xiàn)在在朝鮮都司衙門里混得風生水起,不過他知道這是眼前的這位李先生在客套而已,以李先生的資歷想必以前見過很多大明的高官顯貴,于是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
隨著金宗瑞的到來,李云天讓酒樓的伙計上菜,與金宗瑞談笑風生,氣氛很是輕松。
“李先生,本官想知道那個生意究竟什么時候能開始,本官現(xiàn)在手里壓了不少貨,可沒法付貨款呀。”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金宗瑞語峰一轉,看似隨意地向李云天說道,不動聲色地提及了仁川港的事情。
其實,向李云天詢問仁川港地價一事是金宗瑞這次前來的重要原因,畢竟他手里壓著兩萬五千兩白銀的地皮,如果不能賣出去的話將無法償還李云天的債務。
此時此刻,金宗瑞并不擔心李云天向他討債,他現(xiàn)在在官場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認為李云天絕對不會得罪他,因為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本就是建立在他所擁有權力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兩人的合作是錢權交易。
在見到李云天的一剎那,金宗瑞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當時聽了樸高德的勸告向李云天低頭,否則的話今天李先生恐怕就不會設宴宴請他,而是派人上門追債。
金宗瑞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因此并不愿意承認他向李云天低頭是內心中存在著對權力的欲望,因此把責任推到了樸高德的身上,這樣會使他心中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