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月灼師父運氣好,這桃子里不但沒有可怖的大青蟲,還滿滿的都是綿密的果肉,汁液香甜如甘泉,飲之不盡。
“璃兒,這桃子沒有蟲,可好吃了,你來嘗嘗!
自家?guī)煾高@么一說,紅璃還有些怯瑟,雖然知道月灼師父時常是信不過的,但最終還是敗在了桃子的清香之下。
紅璃接過另一半桃子,咬了一口,心道一句果然。
月灼師父果然沒有騙她,這桃子真是世間美味,比她在青丘上采過的所有野果都要好吃。
“不錯吧?為師是不會騙你的!痹伦茙煾篙p佻一下眉,端著一副崇高姿態(tài)。
“是是是,師父說的都對!奔t璃繼續(xù)咬了那桃子,三兩下就吃完了。
飽腹之后,也沒方才走起來那么累。其實還是因為她化為原形的緣故,四條腿走起來總比兩條腿輕松許多。
這人形和獸形各有長短之處,誰也不能瞧不起誰。
紅璃來了一趟凡間,終是懂了一個道理。對萬物都應持著敬仰之心,不可漠視,不可低眼看待,萬一哪天,就輪著它低眼瞧你了呢?
想來這道理是粗鄙的,可這低淺的道理,卻最為實用。
走了幾步,師徒二人倏然聽見一聲虎嘯,紅璃一驚,輕巧地扯著自家?guī)煾傅囊屡墼降揭积嫶蟮闹Ω珊,透著細枝之間的縫隙仔細觀望。
只見一只金眼白虎將一只只剩半個腦袋,滿面生瘡,眼睛鼻子倒著長的家伙生吞下了肚,咕咚一聲巨響,空留那金眼白虎吧唧嘴的聲音。
嘶——
從它的嘴邊掉落下一只血淋淋的人腿,那金眼白虎的大舌一卷,將那人腿卷入口中,舌頭舔舐了沾了血滴的長須。
小狐貍兒嚇得身子僵直,動彈不得。不敢看的真切,也不敢發(fā)出一點兒聲響。
月灼師父倒是壯著膽子謹慎地將頭探了探,只見不遠處排著一條長隊,排隊的人大都神色渙散,精神萎靡,其余的看起來與常人沒什么兩樣。
偶有看起來可怖之人,幾乎都入了那金眼白虎的肚中,方才見到的,那是最后一個。
月灼師父心中有了三分答案,這處應就是那三足金烏口中所說的——
幽冥鬼門。
可鎮(zhèn)守鬼門的兩位鬼帝呢?
月灼師父想一探究竟,扯著小狐貍兒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可小狐貍兒膽小的很,愣是用小肉掌抱著那枝干不走。
“璃兒,別怕,待會兒把眼睛閉上就好。”
自家?guī)煾竸窳税胩,她還是不肯作罷,怎么著都不肯走。直到月灼師父說——
“我會護著你呢,你只需要安心地待在我的懷里!
小狐貍兒怯怯地抬眸,看到月灼師父那真摯的眼神,不像有假。
好罷,就信他一回。
月灼將小狐貍兒抱在懷中,紅璃還惦記著方才那慘不忍睹的畫面,愣是不睜眼。周身逐漸地飄來幽森之氣,好在自家?guī)煾傅膽阎,還是暖的。
小狐貍兒蜷縮在月灼懷里,縱使雙目緊閉卻還是瑟瑟發(fā)抖。月灼輕撫小狐貍兒的毛發(fā),她才逐漸安靜下來。
“璃兒,你只管睡覺,一切有我!
他在紅璃的耳旁輕道一聲,沒見到此刻他面上的神情,紅璃也能想象的出,是怎樣一副溫和寵溺的眉眼,讓她的心中不可掌控地深深悸動。
是紅到耳根的酥麻,直達心底。
月灼懷抱一只紅狐貍,旁若無人地站到了隊伍的最后。只見跟前一位身子窈窕,村婦模樣的女子回眸,嚇得他差點沒站穩(wěn)。
那村婦衣著打扮和常人無差,只是那舌頭,居然拖到了腳踝,隨著她的轉(zhuǎn)身而晃動著。
晃動就晃動著吧,還偏偏甩到了月灼身上,嚇得他朝后退了一步,而那村婦也覺得不好意思,朝他點頭致歉。
不點頭還好,這一點頭,那長舌晃動的更厲害了。
畢竟月灼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小小的鬼魅還是嚇不到他,只是這女子,身前身后也差太多了。
懷中的小狐貍兒還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一股股寒氣襲來,幸得體內(nèi)有離火珠的炙炎之氣庇護,不然按照她以往身體素質(zhì),離火珠的力量沒激發(fā)出來,她定是要在這處被活活凍死。
方才一路而來,四處都常溫如故,唯獨這處,偏偏陰冷。
難怪是幽冥之國的入口,這入口處都嚴寒難耐,那內(nèi)里不就跟個大冰窖一般?
可紅璃覺得奇怪的是,月灼師父如今為凡人之身,怎么不怕這陰寒呢?
長隊逐漸縮短,大半個隊伍都入了幽冥拱門。所有的幽冥拱門,不過就是那兩大桃木枝干之間,天然形成的拱形洞口罷了。
與其說是拱門,不如說是漆黑洞口還更為貼切。
那些排隊的鬼魅入了那伸手不見五指之處,就沒了一點聲息。
站在漆黑洞口兩側(cè)的是兩位身姿挺拔,將軍模樣的中年男子。左側(cè)那位,身披斑斕戰(zhàn)甲,手執(zhí)鎏金戰(zhàn)戟,神態(tài)威武,威風赫赫。
右側(cè)那位,身著玄色戰(zhàn)袍,兩手并無神兵利器,只套著那懸葦索,神態(tài)較為悠然閑適,探出一掌,輕撫著左立在他身旁的那只金眼白虎。
這金眼白虎體格和山上尋常的老虎差不多,若不是它方才生吞了一只惡鬼,常人看來,也沒什么畏懼之處。
兩位鬼帝的面容神肅,不茍言笑。月灼倒是見了他們,心底不自覺地顫顫巍巍起來。
眼見跟前的隊伍越來越短,月灼瞧見那長舌婦人前面的那只幽魂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這不就是之前在長安搶了自家徒兒包子的那只么?
之前月灼沒察覺到,這只狗的品種和凡間尋常家犬的種類不同,莫不是從其他國家進貢的?
反正月灼活了大把年紀了,也沒見過這種類的犬,倒是長得如野狼一般。
如今這只犬的魂魄也到了這幽冥之處,莫不是它......
月灼心中默念一聲果然。
那日它定是遭了煩惱絲的教訓,然后魂歸此處了罷。
月灼心中有了答案,但兀地靈光一現(xiàn),又覺得哪處不對勁。
等等,好像哪里錯了。
那時在長安,應是兩年前。而如今,他們來到此處,那么這陰曹地府,幽冥之國的時間該從何算起呢?
月灼一時有些恍惚。
他側(cè)身,越過那長舌村婦,小聲喚了聲正在聚精會神排隊的二哈。
“狗子。”
二哈恍惚之間,似乎聽到有人喚它。
它訝異回頭,原以為會是他的主人茍白,可它錯了,怎么會是茍白呢。如今它居然連自家主人的聲音也分辨不出了?
還是它心底深刻地期盼著,自己的主人茍白會來此處尋它呢?
不,不是,它不是這樣一只忘恩負義的狗,它也定不會像自家主人那般茍的。居然為了半塊月亮餅,就把他心愛的寵物遺落在時空隧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