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就不能是我了呢？”江煜然攬著她的腰身輕輕搖晃，他的聲音也很輕：“你知道我為此付出多少努力？吃過多少苦嗎？”

一個本該消失的人格，卻傾盡所能要生存下來，并不惜一切代價取代本體，其中經受的苦難與折磨沒有人會知道。

在江煜辰對抗他的欲意越發強烈，他聯合醫生一起殺死他的時候，那時的江煜然如同置身烈火中被焚燒。

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咬緊牙關挺過來了。

為什么呢？

如若沒有強大的意念做支撐，江煜然不會死里逃生，更不會走到今天，亦不會站在那里。

可是，如果未來的路走不下去了，那就一起跳一支舞吧。

順從她的心意，讓她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宋涼不吭聲，她將臉沉在江煜然的懷里拼命的掉眼淚。

是她背棄了他。

原本她愛的人是江煜然，可是，當他千辛萬苦兌現自己的承諾時，她又不得不將他送走。

不，宋涼并非想真的送走他，而是要永遠的留住他。

一個人格是不可能永遠獨/立存在的，終有一天當本體不能再承載他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消亡。

宋涼收斂了一下情緒抬起頭來，她微微的笑著：“誰說不是你了？當我選擇江煜辰的時候，就是選擇了你。不管你們在心理上如何排斥對方，可是，煜然，你知道嗎，真正承載你的是江煜辰，我這樣說不是表示你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你是他生命的整體，因為，你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若是以往，江煜然聽到這種話一定會暴跳如雷，他從不認為自己和江煜辰是一體的。

可是，現在的江煜辰消失了，他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樣如魚得水。

漸漸的，仿佛有很多未知的，不受他掌控的東西都像氣泡一樣冒了出來。

以前由江煜辰主導生命的時候，他耀武揚威的，覺得自己與他沒有多少區別。

可是，直至現在，江煜然才感知到，一直以來江煜辰獨自承擔了多少。

江煜辰一直承受著那些生活和命運施加給他的，一邊與他相對抗，他們從來沒有站在一個公平又對等的位置上。

所以，就算他勝出了，也沒什么好開心的。

因為本來就是勝之不武。

只是，舍不得她。

江煜然攬得她的手更緊了，像是要將她按進自己的骨血中。

這一生的交集這樣短暫，匆匆如過眼云煙結束了。

江煜然的喉嚨微微發緊：“你不用解釋，我什么都懂得了。懂得你的痛苦，你無奈……更懂得你想要的是什么……涼涼……”

他終于可以這樣喚她了，不用再隨著江煜辰的各種習慣一直偽裝自己。

那樣的生活也終歸不是他想要的。

直到音樂結束，兩人站在客廳里靜靜擁抱。

如果時光可以定格在這一刻多好，所有不好的，都通通不再去想，亦不用鼓起勇氣面對將來。

江煜然最后將她身體扶住，盯著她一雙眼睛說：“走，去陽臺陪我看夜景。”

宋涼毫不猶豫：“好。”

江煜然將她全部武裝起來，因為陽臺是露天的，風大，天氣又冷，怕她感冒，所以圍著只露一雙眼睛。

宋涼感覺自己像一只棉球一樣被江煜然拉到陽臺上。

冷風侵襲而來，真的很冷，可是，張店城燈火絢爛的午夜才最漂亮。

宋涼貪戀這樣的美景，由其是跟此時拉著她的人一起看。

所以，當江煜然問她：“冷不冷？”的時候，宋涼搖頭說；“不冷。”

即便如此，江煜然還是伸手將她拉到懷里。

他從后面擁抱住她，將最輝煌璀璨的那一點指給她看。

這也是他最早承諾過的，要帶她看張店城最美麗的夜景。兜兜轉轉這么久，到今天終于實現了。

雖然有些晚，但終歸是他做到了。

宋涼感嘆：“如果不是遇到你，真的沒想過自己會來到張店城這座城市。”

江煜然問她：“來到這里后悔嗎？”

宋涼搖了搖頭：“不后悔，有的時候反倒慶幸，如果不是來到這座城市，也就不會看到這樣的美景。有的時候經受的苦難，同看到的美好比起來，其實又算得了什么呢？真是歷經的磨難多了，才越發懂得要堅強的活著，不論到了什么時候都不能放棄希望。”

江煜然笑笑：“你比以前更強大了。”

宋涼說：“是啊，所以，煜然，你要相信，我一定會找到憶然的。”

那是他的女兒啊，他努力的存活，也是為了這個孩子。

現在宋憶然失蹤了，如果不能將她找回來，無疑要變成江煜然一生最大的遺憾。

所以，宋涼才跟他承諾，說她一定會把孩子找回來，她會力求人生與生活的圓滿。

江煜然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靜靜說：“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會把女兒給我找回來。”

之后兩人都不再說話，任時間靜靜流逝。

仿佛決別的時候說任何話都感覺不對。

唯一能做的是默默祝福，用力擁抱。

記住觸及彼此時的溫度，日后夢里再夢到，也不會感覺陌生，并一下認出彼此。

江煜然低聲問她：“你會忘記我嗎？”

宋涼不想哭，溫度這樣低，將所有眼淚都凝固住了。只是，鼻骨酸得厲害，一張口便有了濃重的鼻音：“不會。”

怎么可能忘記呢，他就像她的初戀，深烙在她的骨髓中，無法抹去。

而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想驅趕他，而是留下他，永遠的留住他。

江煜然再沒了起初的執拗，他淡淡的“嗯”了聲，半晌：“我相信你，而且，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我們的愛情從來沒有改變是不是？”

宋涼抓緊他修長的手指，江煜然的手指冰涼，她將它握在掌心里。

“是的，從未改變，以后也不會改變。”

江煜然微微一笑：“那樣就好。”

睡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宋涼感受頭頂傳過來的均勻的呼吸聲，眼淚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一滴一滴的滲到枕頭里。

睡前，江煜然將她攬在懷里，說得最后一句話是：“涼涼，我愛你。”

宋涼喉嚨里哽著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