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辰帶著宋涼去抽血檢查。

兩人從醫生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就像兩個懵懂無知的少年，被嚇傻了，不知道說什么好。

心情的確是復雜難耐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們才丟掉一個孩子，人心還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煎熬。而現在醫生就告訴他們，他們可能又迎來了一個孩子。那種心情上的轉變，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愚弄。

由其宋涼，更是一路沉默。

直到抽完血，江煜辰扶著她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宋涼幾乎是很冷情，很干脆的說：“這個孩子我不會要。”

江煜辰沒有說話，更沒有問她為什么。宋涼的想法他了解，宋憶然失蹤了，生死未卜，命運由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宋涼看來，如果他們再要一個孩子，就會放松對宋憶然的找尋和思念。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個新生命體上，那將是對宋憶然的一種背叛。

她那樣倔犟，又怎么可能走到這里就放棄，她更不會背叛自己的女兒。

就當是老天耍人無度，再一次愚弄他們好了。

宋涼想，終有一天所有人都將變得鐵石心腸，到時候還看命動怎么捉弄人。

江煜辰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安撫她此刻劇烈波動的情緒。

“都聽你的。”

宋涼一側臉頰枕到他的肩膀上，江煜辰又說：“別想太多，更不要給自己心理負擔。如果不想要，那就說明和這個孩子的緣分不到。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結果不出所料，當真是懷孕了。

其實當醫生說出懷孕的可能時，兩人就認定了這個事實。也是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有那么幾次在危險期，但是，兩人并未采取任何的安全措施。那時候江煜辰還說，希望她再給他生個孩子。

然而，這個孩子來了，卻又仿佛來得很不是時候。

既然是懷孕，醫生讓兩人去婦產科再去做詳細的檢查。

兩人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后，就直接搭電梯去停車場。

這會兒心里亂糟糟的，實在沒有心情做別的事情。

江煜辰知道宋涼的心情需要平復，越是這個時候，越不想為難她。

上車后，江煜辰傾過身子替她系好安全帶，摸了摸她的發頂說：“回家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我們再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宋涼“嗯”了聲，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懷孕的事情先不要讓我爸媽他們知道，所以，我想著，這幾天送他們回去吧。”

江煜辰側首：“你親自送他們嗎？我不太放心你的身體狀況。”

宋涼現在這個樣子，自己也不敢親自送宋爸爸和宋媽媽回去了。他們很難不會有所察覺的，這個時候宋涼實在沒有心情再去討論另一個孩子的事情，那樣如同是在她的心上再撒一把鹽。

“我不送他們，讓譚素素跟他們一起回去吧，她來這里的時間也不短了，有她陪著，我也放心。”

江煜辰說：“這樣也好，確定好了時間，讓我秘書訂機票。”

趕到年底，每個人都是特別忙。

宋爸爸和宋媽媽再怎么擔心，但一直住在這里也不是辦法。現在尋找宋憶然已經不單指望警方，他們已經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人脈，在全國展開調查，但是，至今仍舊一點兒進展也沒有。

現在宋涼叫他們回臨北城去，說是有什么事情會第一時間在電話里通知他們。

宋海成覺得這樣也好，不然他們每天呆在這里，宋涼為了顧慮他們的感受，必須佯裝堅強，時間久了，對于感情的發泄不見得是件好事。

而且，江煜辰的狀況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而他對宋涼的關心無微不至，宋海成覺得他們可以放心的離開。

只是，譚素素有些不太想走。只是考慮到宋爸爸和宋媽媽路上需要人照顧，才同意跟著他們一起回去。

離開前不放心，去家里看宋涼。

江煜辰開的門，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家居服，慣常的冷色調。頭發蓬松，不似上班的時候一絲不茍，倒有了平常男子的感覺。

“宋涼呢？”

譚素素一進來便問。

江煜辰請她到沙發上坐，他去臥室里叫宋涼。

宋涼今天沒有上班，所以，從下午一直睡到黃昏。現在外面的天都已經暗淡下來了，她才悠悠轉醒，可是不想起來。

江煜辰踩著拖鞋，聲音很輕，坐到床沿上撫/摸她的鬢發：“譚素素來了，你要不要起來？”

宋涼說：“當然要起來。”可是，她沒有動彈，拉著他的手枕到臉下。“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江煜辰的掌心暖暖的，是她臉上的溫度。

他低下頭看著她說：“如果說我不想要，那一定是假的。你為我孕育的每一個小生命，我都想捧在掌心里好好呵護。不管然然，還是現在肚子里這個。但是，如果生下他，會讓你覺得是種對然然的背棄。那我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不要。宋涼，比起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憐惜的其實是你……”他的喉結動了動：“我想努力的對你好，想努力的愛你，努力把全世界給你，可是，很抱歉……連保護然然這么簡單的事情我都沒有做好，因為我，你的世界變得一塌糊涂……在守護你，守護孩子的這件事上，我再沒有什么發言權可言……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尊重你的任何決定。只要是你決定的，我都支持你，并且毫無怨言。”

宋涼起身擁抱住他，她緊緊攬著他的脖子。以前的江煜辰自信，霸道，他像個王者，遇強則更強。但是，自從宋憶然丟失以后，他的愛開始變得卑微。

宋涼就知道他是所有人中最痛苦的那一個，江家歷經了那樣多的事情，從始至終，卻未曾磨滅江煜辰的一點兒傲氣。

可是，現在全變了。說明在他兀自鎮定的外表下，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

宋涼忽然心疼的說：“誰說你沒有發言權了？沒有你，余生怎么撐下去？然然失蹤不是你的錯，其實這些天我就在想啊，或許一切都是命，一個人命中歷經多少劫難都是注定好的。這是我們的，也是然然的，不是某個人的錯。那天就算不是你帶著然然，而是我的話，我相信結果一樣不能幸免。所以，不要總是一昧的責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