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云杰本以為林師傅是一年過六十的老著,或者是個男子,沒想到竟是十幾歲的小丫頭。
“不知道啊,我之前也沒過來過。”李明瑞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林師傅,生怕錯過些什么。
林師傅將茶碗茶具,整齊地擺在竹簾上,轉身茶罐里,盛出茶葉。她泡茶的速度極快,步驟也十分簡單。并不像訓斥茶道那般繁瑣,沒出片刻,就泡好四壺茶,她親自送到每一桌上。
還未每人道上一杯茶,整個過程,林師傅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全程面帶微笑。面對客人的贊美,也只是客氣的點點頭。
就在易云杰好奇,這林師傅是不是不會說話的時候,她拎著茶壺和一對茶杯走到易云杰這桌,給二人到了兩杯茶。
林師傅倒茶的手法很特別,厚重的茶壺倒出的茶水,一滴茶水也沒有溢出。
易云杰端起茶杯,對著林師傅一點頭,以表謝意。隨后一仰頭,將茶水送入口中。
茶一入口,易云杰立刻眉頭緊鎖。
這是什么味道,又苦又澀,苦澀中還帶著淡淡的咸味,易云杰敢說,這是他這輩子喝的最難喝的一杯茶。
“好茶,好茶。”李明瑞一拍大腿,臉泛紅光,不停的贊美。
易云杰更糊涂了,他是親眼看著林師傅從一個茶壺里,倒出兩杯茶,為什么李明瑞的就是好茶,易云杰的,就極其難喝。
難道自己這杯,是第一杯的原因?不應該啊!
林師傅好像看出易云杰心中所想一樣,又給二人倒了一杯。
李明瑞受寵若驚,慢條斯理地喝了這一杯茶,臉上表情十分享受。易云杰的,入口還是味道苦澀,難喝至極。
就在林師傅準備給易云杰到第三杯的時候,易云杰一抬手阻止說:“林師傅的茶,易某喝不懂,不喝也罷。”
周圍正在細細品茶的人一愣,全都怒目瞪著易云杰。就連李明瑞都面露震驚,這茶明明好喝的很,怎么就喝不懂了。
這時,正在灶前打瞌睡的邋遢男人,突然抬起了頭,一雙黑眸精光乍現,充滿危險氣息的望著易云杰。
可林師傅卻不以為然,堅持給易云杰到了第三杯茶。
易云杰久久未動,這茶他說不喝,就不喝。
見易云杰遲遲未動,林師傅微微一笑。
林師傅不是美人,也稱不上美人,可這一笑,卻讓易云杰心頭一震。她這笑宛若三月融化冰雪的陽光,溫暖人心,凈化靈魂,讓易云杰心頭的煩躁消散大半。
“道友心不靜,神不凝,喝我的茶,自然苦澀難耐,正如您當下心境一般,迷茫無助。”林師傅薄唇輕起,聲音清靈空寂,一開口,便震懾四周。
易云杰心頭一震,知曉自己遇到了高人,立刻起身抱拳俯身,恭敬說道:“請師傅賜教。”
林師傅再笑:“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常情,道友為何將之拒之門外,不細心體會感受呢?”
“師傅,我......”
“你定會說,你先天頑疾,唯恐性命之憂?再下認為,此乃借口。”
易云杰面色一白,竟被說中了一半。
“人因未知而畏懼,因畏懼而拒絕。你是修道之人,本應體會世間一切苦厄,方成大道,你卻在情字面前止步不前,你入世歷練,不單單只為尋求機緣治理頑疾,你應全身心投入世俗之中。”
“你本是這世俗間中人,你想超脫世俗,你連入世歷練,接納世俗的心都沒做到,如何超脫?”
林師傅語氣平淡,聲音空靈,卻字字如重錘般敲打在易云杰的心上。
他此番入市,確實沒多深入世俗,很多事情,都是在他被動的之下完成的,大部分都不是他主動去體會,去接觸。
就連他知曉楚小小和李夢婉等人對他的心思,他也視而不見。
林師傅說的沒錯,他害怕。
害怕辜負人家。
由此看來,他若是想填補心境的不足,要正視自己的感情啊。
“我問你,你若是治好頑疾,你有何打算?重新歸隱山林?那你何苦下山入世,在山上苦修即刻。”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你如今雖修得心如止水,卻也只是隱于山水之間的心境,你若沒有容納這世俗的心境,做不到大智若愚,淡然處之,又何提隱于世俗,甚至隱于朝堂。”
“少年,你若在這般遇事退卻,于修心無益,于修道更無益。”
林師傅一番話讓易云杰猶如醍醐灌頂,徹底醒悟。
易云杰因天玄絕脈,二十年來飽受折磨。
身體上的疼痛他還能忍受,唯獨精神上的折磨,讓他季度崩潰。
無論醫術也好,習武也罷,都是枯燥乏味的事情,十年如一日,日日重復一件事。換做任何人,都會修煉到崩潰,修煉到懷疑人生。
易云杰為活下去,他咬牙一忍再忍,卻還是沒有解決之法,被逼入世修行。
正如林師傅所說,易云杰既已入世,那就要有一顆入世修行,體驗人生百味的心,遇事退縮,自然是沒法體會。
困擾易云杰心頭多日的迷霧,一朝散去。他頓覺身心舒暢,心中一片清明。
易云杰端起第三杯茶,向林師傅深深鞠了一躬:“謝師傅提點。”
一仰頭,茶水入腹,易云杰神色微微一震。
滿口余香,茶香饒舌三日,讓人回味無窮。
一口清茶,品味人生百態,林師傅泡的茶,喝茶的人,品的卻是人生。
易云杰又是一鞠躬。
見此,人群中一老者起身對著林師傅一拜說道:“林師傅在茶道上的造詣,人間難尋,恐怕那九重天上的神仙,也不及仙子半分。”
“是啊,是啊,林師傅,堪稱茶仙啊。”
林師傅聽聞,微微一笑,小臉刷地一下紅了起來,她擺擺手說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一個世俗之人,不可跟天上的仙子相提并論。”
林師傅此番模樣,與剛剛點化易云杰時,截然不同,和尋常得到夸獎的小孩子一樣,這才是真的高人,隱于世俗,卻又高于世俗。
“林師傅就應以茶仙自稱,這等美名,不要白不要。”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院子的鐵門,被硬生生的砸開,鐵門飛出兩三米,才落到地上。
院內眾人,一片驚呼。這是多大的力氣,能將鐵門一拳轟開。還沒進門就搞出這么一出下馬威,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