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還半信半疑,那么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眼睜睜的看著天邊的光亮越來越清晰的時候,月牙真的相信,他沒有碰那個尤物了。
醉酒后的男人格外的能折騰,簡直恨不得要將她吃拆入腹。
月牙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昏過去的,只知道一覺醒來,外面的天色依舊是黑暗的。
動一動,身體就像是被拆開過又重新組裝起來似的,疼到要咬著牙才能不叫出聲來。
她的衣服不在這里,地上只有一件被男人丟棄的襯衫,她撿起來,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硬著頭皮穿上了。
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露出一顆小腦袋來,見走廊里沒有人,這才忙不迭的跑進千里的臥室。
一推開門就傻眼了,因為兩個女傭正在陪著千里在床邊搭建公主城堡……
兩個女傭一見到她這模樣,明顯的都愣了下,隨即尷尬的紛紛把視線撇開了。
千里站起身來就要找她抱抱,月牙這模樣實在不好意思去抱她,一邊去拿行李箱找衣服一邊干笑著哄她:“麻麻洗個澡再陪你玩哈!等半小時,哦不,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就好……”
拿了衣服進了浴室,去拉窗簾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窗簾又被加厚了三層!
這次恐怕拿個太陽放在這里面,從外面也看不到這里面的半點影子了。
洗完了澡出去,剛剛接過千里,一個女傭就過來請她去樓下用晚餐。
她見千里還不怎么困,就順便抱著她一起下去了,進了餐廳才發(fā)現(xiàn)蘇祭司沒在。
她把千里放到嬰兒座椅中,隨意的在旁邊的座椅內(nèi)坐下:“蘇祭司呢?”
女傭一邊給她上晚餐一邊回答:“boss已經(jīng)用過餐了,有事出去了。”
月牙看了眼時間,剛剛7點多一點。
就不能多等她一會兒?
她看了看面前長長的餐桌,雖然擺放著幾盆盛開的花點綴了,卻依舊掩飾不住空蕩蕩的感覺。
這是一張可以容納12個人一起用餐的長餐桌,可這會兒卻只有她跟千里坐在這里。
她在北家已經(jīng)習慣了一用餐就一桌子人聚在一起的感覺,爸、媽、哥哥、二叔、枝枝、子川和妖妖,雖然偶爾缺一兩個人,但每次餐桌上都基本上不少于四五個人,熱鬧的很。
腦中忽然就浮現(xiàn)出了平日里蘇祭司用餐的場景,聽說以前洛歡忙于事業(yè),有時候一兩個月不回來一次,蘇珍更是各個國家的忙于擴展事業(yè),而路西法又熱衷于去外面找女人……
他大部分的時間,應(yīng)該都是獨自一個人用餐的吧?
那種孤獨感滲透進了骨血,不知道他每每用餐,是不是都要痛恨一次北家,痛恨二叔跟爸爸掠奪了他跟家人一起用餐的機會。
想著想著,心里忽然就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難受的厲害,連帶著胃里也都脹脹的,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
她勸他放棄對北家的仇恨,勸的其實很沒道理,畢竟不管原因是什么,十幾口人命死在了二叔跟爸爸手里是事實,他如果執(zhí)意想要復(fù)仇,她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反對。
實在沒什么胃口了,草草喂千里吃了幾口飯,把她喂飽后,就抱著她上樓洗澡去了。
……
千里睡覺是很好哄的,困了的時候也會鬧,但抱著哄幾分鐘就睡的呼呼的了。
她把她放到床上,親了親她軟軟的小臉,盯著看了許久,才起身。
有些喘不過氣來,去打開窗子透口氣,冬夜的風吹進來,冷的刺骨,她怕再凍到了床上的小公主,想了想,還是把窗子關(guān)上了。
轉(zhuǎn)過身來,就發(fā)現(xiàn)蘇祭司鬼魅般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了臥室里。
像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濃眉緊擰著,本就冷峻不可靠近的氣息這會兒顯得越發(fā)濃烈了。
他站在門口,脫下外套,冷冽的視線掃了眼床上睡的正熟的千里:“什么時候睡的?”
她站在窗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剛剛。”
男人點點頭,將外套丟到一邊,過去摸了摸千里小小的腦袋,察覺到她一直站在床邊沒動,挑眉看了過來:“站那么遠做什么?”
月牙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在他身邊站定。
他應(yīng)該是剛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外面冰雪一樣凜冽的寒意,連帶著一雙碧藍的眸都是冷的:“聽女傭說,你今晚沒吃幾口東西?飯菜不合胃口?”
月牙搖了搖頭:“沒有。”
“那怎么不吃?”
月牙鼓了鼓腮幫,盯著他明顯清瘦了不少的俊臉,不答反問:“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其實他不說,她也隱隱猜測到了一些。
抱著千里上樓之后,她跟哥哥通了一會兒話,哥哥說枝枝醒了,子川也開始行動了。
季子川是那種要么不生氣,一生氣后果就十分嚴重的類型,而這一次,他的愛妻受重傷,五個月的孩子沒了,已經(jīng)不能單單用生氣兩個字來形容了。
怕是不把蘇珍挫骨揚灰不會罷休了。
他一定是知道了,只是……
蘇祭司眸光沉沉的看著她,幾分涼薄幾分嘲弄:“你這次過來,是想做什么?勸我跟你們北家一起對付姑媽?”
月牙張了張口,卻又忽然語噎。
好一會兒,她才抬手,溫熱的掌心貼上他冰涼的西裝外套,聲音干澀的厲害:“今天晚上,你們都不在,就只有我跟千里在餐桌上,整個餐廳里都是安靜的,只有千里脆脆的聲音……”
她說著說著,忽然停頓了下,像是在平緩情緒,好一會兒,才繼續(xù)道:“我忽然就想到了你,在千里還不存在的時候,在洛歡忙著工作,蘇珍忙著工作,路西法忙著泡女人的時候,你是不是一直都是一個人用早餐、用午餐、用晚餐……”
那種孤獨,單單只是想一想,心里就壓抑的厲害,更何況,他一個人承受了20多年。
要經(jīng)過怎樣漫長的一段時間,才能麻木的習慣這種孤獨?
“我承認一開始過來的時候,的確是抱著勸說你不要插手蘇珍的事情,讓二叔子川哥跟她單獨解決,可現(xiàn)在又忽然覺得……”
她凝眉,深呼吸了幾次,仰頭看他:“不想逼你了,要怎么做,你自己決定就好,但只求你一件事情,如果你真的想復(fù)仇,就事先告訴我,我把女兒留給你,但我是北家的女兒,我需要回北家,陪他們一起面對。”
既然已經(jīng)是解不開的死結(jié)了,既然前進后退都是錯,那就聽天由命吧。
蘇祭司低頭看著她落寞又無措的模樣:“你一邊說不逼我,一邊又拿回北家威脅我?”
月牙:“……”
天地可鑒,她真的沒有半點威脅他的意思!
“我都忍痛割愛要把女兒留給你了,你還說我威脅你?”
她大為委屈,連連搖頭:“你不是指望我說出不管你怎么選擇,我都堅定不移的站在你身邊吧?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殺了我的親人?”
憑他的能力,不說把北家整個滅掉,但如果真的要拼個兩敗俱傷,她至少有一半的親人要死在他手里的。
蘇祭司上前一步,冰涼的指尖挑高她精致的小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回北家,眼睜睜的看著你的親人殺了我?”
“……”
月牙呆了呆,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不說話?”
男人冷冷笑了一聲:“這算不算是默認了?相對于眼睜睜的看著我殺了你的親人,你其實更希望看到你的親人殺了我吧?”
月牙想了想,忽然很認真的道:“那不然我?guī)Ю镞h走高飛吧,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好了。”
“你覺得你能帶走我的女兒?”又是一聲冷笑。
月牙默默看了他一眼:“你不會以為你在跟北家拼個你死我活之后,還能繼續(xù)把你的女兒寵的跟個小公主似的吧?”
之前的他,勢力可能的確高出北家一籌,但現(xiàn)在他跟蘇珍分裂成了兩股勢力,而且隱隱還有敵對的趨勢,除非他跟蘇珍再次聯(lián)手,否則根本沒有勝算的可能性。
可現(xiàn)在的蘇珍對他而言,恐怕跟北家沒什么區(qū)別了。
至少北家跟蘇家是因為利益才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而蘇珍不同,她從小承恩于蘇家,被當做真正的蘇家大小姐撫養(yǎng)長大,卻因為嫉妒蘇祭司的媽媽,在背后狠狠的插了一刀。
死在敵人手里不可恨,但死在自己人手里,才是最讓人憤怒心寒的。
男人看著她的視線一點點冷了下來,大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一路野蠻強硬的將她拽出了千里的臥室。
身子被重重的甩到墻壁上,月牙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震動了下,痛的秀眉微皺。
男人眨眼間逼近,虎口扼住了她的咽喉:“所以你這次來,只是為了你的女兒?只是想等北家把我殺了之后,你好帶著你的女兒回孤城?!”
這喜怒無常的性格,也是絕了。
月牙平靜的看著他:“蘇祭司,你講點道理,你明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低沉的四個字,一字一頓的從男人唇齒間蹦出來。
那樣憤怒又受傷的視線,像是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才能泄恨。
今晚的boss先生,似乎格外的多疑。
是因為正在考慮要不要先跟蘇珍聯(lián)手對付北家,之后再除掉蘇珍嗎?好像現(xiàn)在對他而言,這是唯一一條捷徑了。
饒是現(xiàn)在,蘇珍還是一心被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恐怕就算他挑明了要利用她,她也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全部的力量交出去,陪他一起復(fù)仇。
“為了你。”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清脆又虔誠:“蘇祭司,我想再跟你生幾個孩子,陪你一起用餐,陪你外出游玩,站在你身后義無反顧的支持你,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當初北家掠奪去的你的親人,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去補償給你!雖然我知道憑你的條件,想要找個給你生孩子的女人實在太簡單,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的低弱了下去。
的確,只要他想,多少女人爭著搶著都會想要給他生孩子,他其實并不一定非要她的孩子的……
心情低落了一會兒,這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他遲遲沒有反應(yīng),一抬頭,不經(jīng)意間就撞進了一泓清澈如碧海的漩.渦里。
這樣的眼神太過復(fù)雜難解,她被他盯的渾身不舒服,抬手摸了摸臉頰:“怎么了?干嘛這么看著我?”
男人薄削如紙的唇動了動,再出聲,嗓音莫名的已經(jīng)變得沙啞:“你是北家的人,你要怎么證明你永遠不會背叛我?”
月牙愣了下,條件反射的回答:“你以為女人懷孕跟打高爾夫球那么簡單?很辛苦的好不好?而且我子宮壁天生薄,都愿意給你生好幾個了,還要怎么證明?”
男人陰沉了一晚的俊臉,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絲陰轉(zhuǎn)晴的征兆。
他垂首,薄唇若有似無的親上她:“我知道你之前喜歡過好幾個男人,但我必須是最后一個!北月牙,我可以容忍任何人的背叛,唯獨你不行!你敢背叛我一次,我要整個北家的命來補償!”
那樣熱烈的吻,伴著那樣冷酷又決絕的威脅。
月牙呼吸停頓了一拍,睜大眼睛看著他在眼前無限放大的俊臉,沒敢拒絕。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得他們的未來,或許并不是真的黑暗到無路可走的?
大概就是從哥哥帶著組織的精英來這里的時候,他明明有大好的機會可以復(fù)仇,卻強忍著放他們回到了孤城。
他從來沒跟她提過那件事情,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她也不知道那幾天的時間里,他是怎樣一秒一秒的煎熬忍耐著度過的。
……
今晚的蘇祭司,格外的溫柔又有耐心。
大概是因為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跡,動了惻隱之心,又或者是愧疚之心。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靜音了,卻一次又一次的不斷亮起來,有短信,也有電話,整整兩三個小時,幾乎一直沒有間斷。
可以想象的出來,現(xiàn)在的蘇珍有多迫切的需要他的支持跟援救。
她大概怎么都沒料到,她的孤注一擲,會以徹底的失敗做結(jié)尾。
蘇祭司有好幾次,視線都落在了手機上。
月牙沒有阻止他去看,甚至已經(jīng)隨時做好了他去接電話的準備,畢竟那邊的女人,是他20年來一直當做母親一樣敬重的姑媽。
這份沉甸甸的親情跟她在背后捅了蘇家一刀的痛恨都在他的心里,她不確定這兩份感情,那份更沉重一些。
“月牙,說你愛我!”
他的視線看進她眼底,像是要將她靈魂看穿:“說你愛我!”
是猶豫了吧?怕自己的這個選擇,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把自己置于萬劫不復(fù)的境地,怕眼前的她是虛偽的,怕她的到來只是為了拖延跟利用。
哥哥曾經(jīng)說過,他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這樣一個通透的靈魂,竟然也有這樣不確定又患得患失的時候,他看不透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看不透她。
因為看不透,所以不安。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緊繃到極點的肌肉,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
抬手勾住了他的頸,她仰起頭,主動的吻上他的唇:“我愛你,蘇祭司,我跟千里,會一直陪著你的!”
千里……
對啊,他們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個小小的牽絆。
她那么喜歡他們的孩子,她不會背叛他的。
蘇祭司閉了閉眼,抬手將她用力的抱進懷里:“別辜負我,月牙,別逼我瘋掉……”
他背棄了蘇家,背棄了爸媽,背棄了一切,只求這短短幾十年的廝守。
靈魂在地獄里承受著煎熬,唯一能支撐他走下去的就只有她了,可她是北家的人,她之前還有喜歡的男人……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想不顧一切的賭一次,賭她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
……
接到蘇珍死亡的消息的時候,蘇祭司把自己關(guān)在了書房一整晚。
月牙沒過去看他,安靜的抱著千里待在千里的臥室里。
因為知道他這會兒需要獨自的空間,或許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她,所以只能安靜的等,等他平靜好了心情,覺得愿意看到她了,主動過來見她。
路西法敲門進來,瞧一眼桌子上動都沒動一下的飯菜,眉梢挑高:“怎么不吃東西?”
月牙正單膝跪在床邊小心翼翼的給睡著的千里剪手指甲:“不餓,……他吃了嗎?”
雖然明知道結(jié)果,卻還是下意識的問出口。
果然,路西法嗤笑了一聲:“你覺得他現(xiàn)在有胃口吃東西?”
月牙窒了窒,沒說話。
“不得不說你這個美人計用的可真好,如果這次你沒及時過來,恐怕就算阿司痛恨蘇姨,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季子川殺死,還是用那樣殘忍的方式。”
蘇珍死的很慘,季子川趕在她自殺之前活捉了她。
她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流干了身體里的血死掉的。
月牙艱澀的吞咽了下,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他:“她害死了他的孩子,而且……她也一直在試圖害死我跟我的孩子,蘇祭司這次如果幫了她,我跟千里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她手里。”
其實這一點,她清楚,蘇祭司更清楚。
“所以呢?”
路西法慵懶的靠著裝飾柜,似笑非笑的瞧著她:“現(xiàn)在阿司正是力量最薄弱的時候,你們北家如果繼續(xù)發(fā)力,徹底的解決掉他,以后就能高枕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