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忽然模模糊糊的想起一件事情來,一件……已經快要被她遺忘了的事情。
當初剛剛來孤城,她在路上偶然間撞見了花曼曼,逼她把珠子還給她的時候,花曼曼佯裝要帶她去取,結果趁她不注意,上了車就跑了。
還把她胳膊撞脫臼了。
是因為這件事情嗎?他才會一口拒絕要幫花曼曼的忙?
她擰著眉頭想著,很快,又覺得是她想多了。
這么一段小插曲,連她一個當事人都快忘記了,他又怎么可能記得……
深夜11點,警局里卻鬧鬧哄哄的像是菜市場,到處都是醉酒嚷嚷的人、鼻青臉腫的人、吵的臉紅脖子粗的人。
她經過的時候,險些被一個拎著酒瓶的醉漢撞到。
一名年輕的女警見她進來,上下打量一番,冷著臉問:“是來報警的,還是誰的擔保人?”
“擔保人,我是花曼曼的朋友。”
一聽到花曼曼三個字,女警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色越發冷了下去,不耐煩的揮揮手:“這個女人不能擔保,她犯了事兒,還在審訊中呢!”
白月顏倒是沒因為她的態度生氣,天天被這樣一群無理取鬧的人折騰著,再好的脾氣估計也磨沒了。
正僵持著,警局的門被推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邁著兩條大長腿走了過來,在她身邊站定,嗓音清冽低沉:“商少要我過來看看您是不是有需要幫忙的。”
白月顏一手撐著腦袋,皺眉看著他:“你是……”
不等男人回答,女警已經忽然站了起來,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白月顏不認識他是誰,但圈子里的人可沒有不清楚他的,官三代出身的男人,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能力佼佼者,不靠家世背景一路以學霸身份闖進斯坦福大學修讀法律。
他是律政界的傳奇,以零敗訴率稱霸律師界,又因為上面有一個做市長的哥哥,連局長見了他,都要笑臉相迎,凡事讓三分薄面。
女警笑的滿臉堆花:“彥律師,您怎么會……”
女人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尤其是在感官敏感時期,對面女人的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她就能輕易的看出來,她對他不止是敬重,更多的是愛慕。
彥律薄唇微勾,疏離而客套:“這是南氏集團總裁南莫商的少夫人,我們需要見一下她的那位朋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少夫人’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女警的臉色就已經陡變的十分難看了。
白月顏雙手交叉撐著下巴,好以整暇的瞧著她慘白如紙的臉上沁出的冷汗,嘲弄一笑。
女警支支吾吾半晌,硬著頭皮開口:“好,請……這邊來。”
邊走邊表情訕訕的跟白月顏道歉:“對不起,您看……我有眼不識泰山,剛剛說了那么多過分的話,還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我這一次……”
白月顏沒說話,只是微笑。
走到審訊室門外,彥律站定,示意她進去:“里面沒人,監控也關掉了,你們想說什么都可以,我先去處理一下事情,等會兒你就可以帶你的姐妹走了。”
白月顏叫住他:“南莫商呢?他怎么沒來?”
彥律師半轉的身子又轉回來,單手插進口袋,站姿英俊而瀟灑:“是啊,我也是這么問的,不就這么點小事,他自己過來不就行了,至于大晚上的把我從床上挖起來?你猜他怎么回答的我?”
“怎么回答的?”
“他說,他需要先睡一會兒,等你回去之后,才有精力獲取他的‘酬勞’。”
“……”白月顏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很可恨是吧?這是紅果果的炫耀,不知道身為單身狗的我花了多長時間才把被窩暖熱么?我辛苦做事,他獲取酬勞,嘖,萬惡的資本家!”彥律說完,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她能保重身體。
要喂飽莫商那只餓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憐了她這小身板兒,看著怎么就這么弱不禁風呢?
……
白月顏進審訊室的時候,花曼曼正心急火燎、坐立不安著。
見她進來,氣的小臉都白了:“你怎么才來?!故意拖延時間是不是?!想報復我是不是?”
白月顏擰開一瓶水遞給她,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不是我拖延時間,是人家不讓我進來!要不是南莫商的律師朋友過來,今晚你就待這兒吧。”
花曼曼一聽就恨的咬牙切齒:“是不是那個戴眼鏡的小賤人?長了一張尖酸刻薄的臉,丑成那樣還敢對我嚷嚷,回頭看我怎么收拾她!”
“行了,你先跟我說說你跟那個唐總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出了事兒,怎么沒見他出面保你?”
“誰知道他死哪兒去了!媽的看著挺牛逼的,誰想到居然是草包一個!出了事兒就躲!算什么男人!”
她一向喜歡裝優雅,鮮少有這樣爆粗口的時候,這次大概是真的氣急了。
白月顏沒好氣的掃她一眼:“你什么時候還挑金主是不是男人了?不是只要愿意給你錢花,富婆你也照勾不誤的么?”
一句話,居然就說的花曼曼沉默了下來。
她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又是個貪圖享受的主兒,這會兒糟了這么大的罪,抱怨個三天三夜,把全世界的人都罵一遍都很正常,這么突然安靜了下來,倒有點不像她了。
白月顏隱隱察覺到哪兒不太對勁。
秀眉微皺:“你不是愛上他了吧?”
得到的回答,是一陣死寂。
認識這么長時間,這是第一次,她在這個沒心沒肺,只顧著自己逍遙自在的女人臉上,看到了沉淪的痕跡。
從來不知道,一直將男人視作玩物跟潛在錢包的女人,居然也有為情所困的一天。
還是個有婦之夫!
南莫商猜的沒錯,她應該是動了真格了,不想單純的做唐總的情.婦,而是直逼唐夫人的寶座,這才惹惱了唐夫人。
“他有老婆有孩子,你瘋了是不是?”她氣急,低聲罵她。
這次花曼曼反駁的很快:“有老婆孩子怎么了?他根本不喜歡他老婆!至于孩子,我也能生!”
那樣理所當然的口吻。
白月顏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他跟他老婆不是真愛,跟你就是了?你被送進了局子里,他來救你了?”
花曼曼咬唇,片刻后,才不甘心的反問:“你怎么知道他沒在想救我?可能正在各方面的努力著呢?”
“哦,既然這樣,那你還是等你的男人來救你好了,我先走了。”
花曼曼一愣,急了:“阿顏!”
她保持著隨時都要走的姿勢,冷眉冷眼的看著她:“我救你,可以,但唐總是有家室的人,唐夫人既然也沒有半點離婚的念頭,你就退出!只要你主動認錯退出,把唐總送你的一切東西都如數歸還,再加上南莫商的權勢,唐夫人不會再繼續為難你的。”
“為什么?!她再厲害,也沒有南莫商一個手指頭厲害!只要他……”
白月顏終于沒了耐心,厲聲打斷她:“南莫商再厲害,也沒有權利逼人家讓出自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爸爸來給你!花曼曼,別這么自私!”
花曼曼聽的一陣冷笑:“我自私?白月顏,別說的好像你多偉大似的!你不也搶了人家溫若甜的老公嗎?要不是你插足,人家早就是夫妻了,同樣的事兒,你自己干了就是真愛,我干了就是第三者插足是不是?”
……
同樣的事兒,你自己干了就是真愛,我干了就是第三者插足是不是?
從警局回南宅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彥律開車將花曼曼送去了大姐她們住的那棟別墅,白月顏本來也想跟著下車的,被男人鎖在了車里。
“莫商說了,要我把你送南宅去,他這會兒應該睡飽了,差不多準備‘用餐’了,你不去,我怕他一怒之下饑不擇食把我吃了。”
白月顏沒說話。
從審訊室里出來后,她整個人就都顯得格外的沉默,愁的一張小臉都快擰出水來了似的。
銀灰色的保時捷在南宅外停下,車燈明亮的光線下,一團小小的身影蜷縮在那里,看不清臉。
可幾個小時前她就剛剛見過這個畫面,這會兒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彥律單手扶著方向盤,視線也落在那個小女人身上:“這是誰?怎么深更半夜的蹲這里?”
看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乞丐。
白月顏扯了扯唇角,眼底一片清冷:“溫若甜。”
“誰?”
“溫若甜。”
“那是誰?莫商的前女友之一?”
他這么一說,反倒讓白月顏吃了一驚。
他看起來跟南莫商關系應該是很好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放心的把這件事情交給他,還讓他單獨送她回家。
可既然關系這么好,他居然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曾經是南莫商的未婚妻。
心里驚訝,但表面上卻只能含糊的點了點頭,怕說出來再讓他覺得南莫商沒把他當兄弟,連自己要娶的女人都沒給他介紹一下。
“需要我送你進去嗎?莫商口味一向很重,什么類型的女人都嘗試過,這女人深更半夜守這里,怕是精神不大正常,我還是……”
“不用了,我剛好認識她。”
她打斷他,解開安全帶:“謝謝你幫我解決麻煩,又送我回來,回去路上開車小心。”
彥律本身就不是喜歡多事的人,她拒絕了,他也就沒再多說,點點頭后,便開車離開了。
溫若甜已經扶著墻壁站起來了,她之前應該是回去過一次,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過了,但腿卻還明顯有些站不穩。
路燈柔和的光暈將她籠罩的分外柔弱纖細,一張小臉憔悴落寞,雙目卻在夜幕中黑的發亮。
白月顏抬手撥弄了一下發絲,抬步走上臺階,剛要推開門,就被她叫住了:“白小姐,你真的打算跟莫商結婚嗎?”
單刀直入的一句話,直中要害。
白月顏一手保持著推門的姿勢,視線盯著紅木大門上鏤刻著的精美圖案,沉默良久,才道:“嗯。”
比她還要言簡意賅,簡單到只是一個單調的音節。
本就過分安靜的空氣,一瞬間像是被凝固。
月光清冷的光灑落下來,落在她的小臉上,顯得冷冷清清的,感覺不到半點溫度的存在。
溫若甜終于冷笑出聲:“我原本以為,白小姐你當初做賊只是迫于生計,現在看來,是我錯了,白小姐你只是天生喜歡偷而已,偷東西,偷男人,哪怕成了南氏集團的少夫人,也摘不掉小三上位的帽子,就算將來有了孩子,他要問起你跟南莫商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能直視著他的眼睛,堂堂正正的告訴他,他是你從別的女人手里搶來的么?”
……
小三上位么?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一開始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他在一起,后來以結婚為前提,接受了他那么多的幫助,她想,要是說不嫁,未免立牌坊的心理了。
可原來跟他結婚,是小三插足嗎?
花曼曼這么說,溫若甜也這么說,既然大家都這么說,那應該的確是小三插足了吧?
那她現在要怎么辦?
……
從接到彥律的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40分鐘了。
南宅門口到主樓距離的確有些遠,徒步要走20分鐘的路程,但因為角角落落都有燈籠,而且還有三波巡邏車交替巡邏,加上無死角的監控器,理論上來說,就算她不慎失足落水,也會有人立刻發現她。
可一倍的時間過去了,卻始終沒見她回來。
南莫商漸漸耐不住性子,起身穿衣,一邊打通了一個號碼:“有沒有看到少夫人回來?”
“有的,少爺,半小時前在池塘邊旁邊的涼亭坐下了,巡邏的警衛過去問是不是需要幫忙,少夫人說沒有,就想在那里休息休息,我們就一直沒有打擾。”
休息?
南莫商聽的眉頭皺成一座小山,這又不是燥熱的夏季,都快入冬了,她三更半夜的不趕緊回來睡覺,跑涼亭里去休息?
難道是怕回來后被他折騰?
他掛掉電話,一邊做著自我反省一邊尋了出去。
到了湖邊的涼亭里,卻沒有見到人,再一打電話,說是她兩分鐘前忽然起身離開了,這會兒正順著東北方向的那條鵝卵石路走。
那個方向,并不是去主樓的方向,倒是直通南宅的酒窖。
他掛了電話,邁開長腿,循著鵝卵石的小徑走過去,不一會兒,就從掩映的花叢中看到了那抹走的格外漫不經心的小身影。
月光很亮,亮到甚至不需要院子里的紅燈籠,銀霜一般的光從九天傾瀉而下,她黑而亮的卷發柔順的垂在肩頭,襯著那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輕盈曼妙。
南莫商甚至沒有發現自己什么時候站定了不再千金,墨色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身影,喉結上下滑動,剎那間的沖動盈滿心臟,滿到幾乎要溢出來。
像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其實早已經掉落在他心臟的最深處,扎根、發芽,明明存在,卻又渺小到不易察覺。
然后,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忽然間茁壯成長,開出絢爛瑰麗的花瓣。
那一瞬間的美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啊——”
女人短促的一聲尖叫拉回了他飄遠的思緒,視線重新有了焦距,這才發現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摔倒在了地上,四肢并用的掙扎著要往回爬。
濃眉微擰,他幾個大步上前,將渾身虛軟快要哭出來的小女人從冰涼的十字路上抱了起來。
這才看到一條碧綠的蛇以極快的速度鉆進了花叢中。
“蛇……蛇!”白月顏把小腦袋埋進他胸膛里,聲音顫顫,帶著哭腔。
她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別說是實物,就算只是一張照片,都能看的她起一層雞皮疙瘩,渾身發軟,雙腿無力。
剛剛那條蛇就蜷縮在那里睡懶覺,她一腳踩上去了……
現在還能感覺到腳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
南莫商清楚的感覺到她的身子在瑟瑟發抖,濃眉微皺:“一條小蛇而已,又沒有毒,你怕什么?”
這輕描淡寫的口吻瞬間讓還在激動中的白月顏炸毛,惡狠狠的瞪著他:“說得輕巧!回頭給你捉只老鼠吃?反正一只老鼠而已,又沒有毒,吃不死你!”
這小暴脾氣……
他好心好意安撫她,她用得著發這么大的脾氣?
“你確定要這么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他側首看了看四周星羅棋布的圓形花壇,低笑:“這里可有不少種類的蛇,要我把你放下來,一一介紹給它們嗎?”
半真半假的口吻,卻還是嚇的她面色越發慘白,忙不迭的抱住他的脖子,悶著頭不吭聲。
“唔,手好酸……你最近是不是胖了?才抱這么一會兒,就抱不動了。”
“……”
“算了,可能是我太久沒運動的緣故,實在抱不動你了,你還是自己下來走吧。”男人說著,真的作勢要將她放下來。
白月顏渾身一個哆嗦,越發緊張的抱緊他,忍氣吞聲的道歉:“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跟你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