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從一開始就不準他碰她，但像碰肩膀這種在朋友范圍內的動作，她基本上都是不怎么拒絕的。

　　他皺眉：“Alisa？”

　　傾小沫斂眉，默默良久，才道：“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先回去睡了。”

　　涼醉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

　　相識數年，他不止一次的看過她背對著他離開的身影，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人心驚。

　　仿佛掌心始終都攥著的一點點的流沙，也無聲無息的，以某種他難以分辨的方式跟原因，流走了……

　　甚至，忘記了告別一下……

　　二樓陽臺，有一抹修長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離開。

　　……

　　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夢里有蕭千柔溫柔安靜的淺笑，有涼暮生深邃難辨的凝視，也有伊桑穿著碎花圍裙站在陽光下為客人倒咖啡的模樣。

　　可她仿佛始終都是一個局外人，就那么徒勞無力的看著他們漸漸淡出她的夢境，然后，一片空白……

　　又冷，又熱。

　　身體里像是被人同時灌了冰冷的碎冰跟火焰的殘痕，身體承受不住，她漸漸蜷縮成一團，低低啜泣了起來。

　　這一生，唯一從未變過的依靠，只有她的媽媽。

　　可她卻無力改變她這些年經受的折磨跟凌褥，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對她而言就是一種折磨跟凌褥。

　　直到一只溫熱的小手貼上臉頰，她才從茫茫然一片混沌的困境中掙脫出來，一睜眼，就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小臉。

　　涼暮生霸占了她的臥室，她實在太累了，就靜悄悄的來了涼莫的臥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夢話吵醒他了。

　　“麻麻，你出了好多汗，是不是不舒服呀……”

　　孩童又軟又暖的小手撫過臉頰，他的小眉頭一本正經的皺著，滿眼的心疼。

　　“我見過他的那個兒子……”

　　“你不覺得他長得跟你很像嗎？”

　　伊桑的聲音穿透時光直直鉆進耳孔，迷迷糊糊中，竟然真的在涼莫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但到底是哪里像呢？

　　她的視線一點一點的掃過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跟小嘴，又仿佛哪里都不相像。

　　涼莫俯下身輕輕抱了抱她：“麻麻我不生你的氣了，你不要生病好不好？”

　　傾小沫掙扎著坐起來，才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恐怕這會兒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吧？

　　她滑下沙發，單膝跪在地上跟他的視線平齊，一手輕輕的幫他整理著睡衣的衣領：“涼莫，你想不想你的親生媽媽？”

　　涼莫似乎沒料到她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很慎重的想了想后，搖了搖頭，但又很快變成了點頭。

　　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媽媽，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

　　“那你覺得，這世界上是親情重要呢，還是道德倫常重要？”

　　“……什么是道德倫常？”

　　“就是你做的事情，是被大家所討厭的，是不好的事情，但對你的親人而言又是一件很值得幸福的事情。”

　　她的話太過復雜，涼莫皺著小眉頭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選……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