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的童瞳，在曲一鵬坦然的目光下，竟不知不覺退縮了。
從曲一鵬那雙看起來浩瀚無垠的黑瞳中，童瞳迷迷糊糊地意識到——她或許可以直接和曲大少交談，但也許曲一鴻和他談更好……
“在這里談？還是去書房？”曲一鵬語氣溫和，神色從容，似乎什么也沒發生過。
可是童瞳隱隱約約覺得，就算曲一鵬沒聽到全部，估計也聽到了重點。
“去書房吧！”曲一鴻看上去和曲一鵬同樣鎮定。
他轉身讓童瞳坐到床沿，壓低聲音：“談判的結果，我會回來和你說。”
童瞳默然。
就算他會回來和她說，她也難以等待啊……
“走吧！”曲一鵬瞄瞄時間，“早談完早好。”
他轉身走了。
見童瞳平靜不少，曲一鴻這才輕輕松開她雙肩。
童瞳沒有做聲，只是默默瞅著曲一鵬兄弟。
依曲一鵬的態度來看，曲一鵬應該聽到她的話，知道真相了。
可是曲一鵬實在冷靜得過頭，讓童瞳又有點懷疑——曲一鵬到底知道多少真相？
童瞳患得患失之間，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等她回過神時，發現主臥里已只剩下自己。
此情此景，童瞳如何能按捺得住。她焦灼地起身，來到長廊。
果然，曲一鵬兄弟兩個正走進書房，還隨手關了門。
和華居的書房，是整個半山園最隔音的。那門一關，哪怕里面有人打架也聽不到。
童瞳想了想，心里放不下，還是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可惜正如她所說，她蹲在門口，里面什么動靜也沒有，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在里面談什么。
可是她實在不放心。
略一沉吟，童瞳眼睛一亮。她忽然轉身，躡手躡腳地回了主臥。
打開主臥室的后門，一陣冷風吹來，將童瞳剩余的酒意給吹了個干干凈凈。
想著自己剛剛對曲一鴻做的事說的話，童瞳有些悵然。
曲大總裁遇上任何事，從來都是成竹在胸的狀態，這件事亦如此，而她實在焦灼不安。所以才會造成如此大的沖突。早知道曲一鵬會上來聽到他們爭吵，她也許不會那么大氣性……
可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希望曲一鴻能把事情圓滿解決……
想了想，童瞳深呼吸，走上露臺，躡手躡腳地走向書房的后窗。
后窗沒關，她悄悄待在窗戶底下，應該沒人能發現她……
。
書房中前所未有的寂靜。
曲一鵬定定地鎖定曲一鴻的星眸，半晌不語。
“哥聽到了多少？”曲一鴻靜靜地迎上親哥的眼睛，“如果都聽到了，我便沒有解釋的必要。”
“不管我聽到多少，你都從頭說說。”曲一鵬溫和的眸光漸漸變得銳利，給人一種壓迫感，“而且實話說，我并沒有聽到多少。所以更需要老二幫忙還原事實。”
曲一鴻默然撫額——都說到還原事實了，還說沒聽到多少。
正要開口說，曲一鴻下意識地瞄瞄門口：“大嫂沒上來吧？”
“她和婷婷去散步了。”曲一鵬凝著弟弟，“一時半刻都不可能上來。”
曲一鴻悄然松了口氣：“那就好。”
曲一鵬俊臉繃緊：“說吧！”
“大哥，我只能說，這件事造化弄人。”曲一鴻緩緩走到窗前，遙望遠方，“我和童瞳，打心底都不希望出現這種事。可事情既然發生了，我亦不能讓童瞳一個人承擔后果。”
曲一鵬靜靜地聽著，他挑開煙盒，開始吸煙：“我在聽，你直接說下去。”
對于曲一鴻來說，再復雜的事情在他嘴里有條不紊地說出來，那也不過是兩三分鐘的事。
哪怕這件事確實有點匪夷所思……
三分鐘后，曲一鴻迎上曲一鵬的目光：“大哥，我說完了。”
“……”曲一鵬沉吟不語，只是濃眉緊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凝重。
曲一鴻依然保持遠眺的姿勢，神色比曲一鵬還凝重。
“你確定？”終于，曲一鵬出聲了。
“我確定。”曲一鴻平靜地解釋，“當時得知事實，我第一時間帶婷婷去做了親子鑒定。”
“……”至此，曲一鵬方發出長長地嘆息聲。
真是天意弄人。
然而如果這就是真相，那么他當時的親生孩子又去了哪里？
被人掉包了？
還是沒了生命？
“曲沉江說，大嫂那個胎兒已經沒了。”曲一鴻沉聲道，“曲沉江的話向來真真假假。這句話是真是假，我們亦無從考究。他現在人跑了，連戰青和老三的眼線都找不到他的下落。結局無從得知。”
曲一鵬面色漸漸鐵青。
好一會，他緩緩反頭，盯緊曲一鴻：“所以，你們打算要把婷婷認回去？”
“……”曲一鴻默然。
然而他臉上的淡定，已表明他本意確實如此。
“非認回去不可？”曲一鵬追問。他的聲音有些飄，聽起來有點不太真實。
曲一鴻平靜地點頭。
曲一鵬定定地看著弟弟，好一會，又是聲嘆息：“這件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老二，如果不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我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可是你既然說出來了，我自然不會認為你有心情和我開這么大的玩笑。這樣吧，我需要時間想想。”
曲一鴻頷首：“我和瞳瞳會等大哥的好消息。”
“……”曲一鵬定定地盯著曲一鴻，似乎有話要說，卻終是無言。
最后，他只是無力地揮揮手，表示他想一個人在書房靜靜。
曲一鴻緩緩退出書房。
“等等——”曲一鵬脫口而出，他深深地凝著曲一鴻，“蓉蓉那里，我會親自和她說。”
“我知道。”曲一鴻平靜地道，“我不會找蓉蓉說這件事。”
“那就好。”曲一鵬再度撫額，“你走吧！”
曲一鴻這才將書房門拉上，腳步聲越來越遠。
再也聽不到曲一鴻的腳步聲，曲一鵬這才神情凝重地起身，來到窗口，凝望長空。
躲在窗外偷聽的童瞳，正準備悄悄離開，只聽頭頂落下一句話：“你，起來吧，我有句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