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鵬似乎沒聽到錢子軒說的話。
錢子軒看上去有些尷尬。
“順路就過來看看。”洛冰蓉扯開個疏離冷淡的笑容，“老人家到底是長輩。”
見曲一鵬夫妻不怎么熱絡，錢子軒默然佇立一旁，不再多話。
曲一鴻居高臨下地凝著躺在床上的曲老太太，久久不語，黑瞳間流露復雜的神情。
病情反反復復，曲老太太自然已經過了最佳恢復階段。
就算后續再治好，也回不到原來的健康狀態。
此刻，曲老太太半睜著眼，發絲零亂，雙目無神，臉色蒼白憔悴。
乍一看上去，奄奄一息，似乎進氣的少，出氣的多。
“奶奶覺得怎樣？”曲一鵬一個看著就是超級暖男的人，此時語氣卻聽不出任何溫度。
在錢子軒看來，曲一鵬似乎在問天氣那般隨意。
曲一鵬的聲音似乎驚醒了曲老太太的神智，她原本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漸漸落到曲一鵬身上。
似乎終于認出曲一鵬，曲老太太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漸漸有神。
曲一鴻語氣淡淡：“奶奶，大哥來了。”
“￥％＊……”曲老太太終于張開嘴，發出一串誰也聽不懂的咕噥聲。
曲一鵬微微擰眉。
“大少，老太太現在就是這個樣子。”錢子軒在旁和風細雨地解釋，“偏癱，語言功能喪失。”
曲一鵬平靜地聽著。
他面色還是那么溫和，只是眼底波瀾不驚。
“她似乎有話要說。”洛冰蓉道，“很迫切的樣子。”
“這兩天老太太每次醒來都是這樣。”錢子軒解釋，“大家都說她有話要說，可是誰也不知道老太太要說什么。”
“目前只能這樣了。”陸院長在旁道，“只能期待老太太病情穩定，一步步好轉，慢慢來。”
“既然這樣，也只能如此了。”曲一鵬平心靜氣地道。
曲一鴻更加平靜：“陸院長的意思是，奶奶現在病情已經穩定？”
“這回持續穩定了近二十個小時。”陸院長真摯地說明，“比之前情況已經好了許多。如果沒有什么刺激老太太，估計已經是脫離危險期。”
“那就好。”曲一鴻頷首。
洛冰蓉在旁問：“那要多久才好？我是說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說話。”
“少則半年，多則兩三年。”陸院長道，“如果后續有任何波動，可能就一直保持這個狀態。”
洛冰蓉悄然倒吸一口氣。
“老太太當時送來搶救時情況十分兇險。”陸院長說，“所以后續康復不是那么容易。但請大少二少放心，我們會舉太煌醫院之力讓老太太康復。”
“盡力即可。”曲一鵬溫和地道，“這種病本來就神仙難救。陸院長也不要有壓力。”
陸院長輕輕吁了口氣：“謝謝大少理解……”
話音未落，陸院長忽然匆匆上前，雙手摁住曲老太太：“老太太，你只能平躺著休養。”
曲一鵬等人驚詫地盯著試圖起身的曲老太太。
顯然，曲老太太此刻神智清醒。
只是行動能力不行，語言能力盡失，怎么都沒辦法正常改變自己的位置。
“看到你們來，老太太很激動。”錢子軒在旁詮釋著曲老太太的反應，“老太太要強了一輩子，一下子不能接受自己這個情況。”
曲一鵬了然地頷首。
略一沉吟，他伸出長臂，握住曲老太太干瘦的手。
“有什么話以后好起來再說。”曲一鵬平靜地道，“暫時不要再想著以前的事。你如果想告訴我們什么，最好從現在起安心養身體，以后還有說的機會。否則……”
曲一鵬沒有繼續說下去。
“％＃＆……”曲老太太淚光一閃，又是一連串的咕噥。
“你放心！”洛冰蓉語氣略顯清冷，“我們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曲老太太聞言神色更為焦灼，咕噥聲亦更為頻繁。
童瞳本來站在最后面，站在那里就如隱身一般，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她的注意力不在曲老太太身上，而是等在門口做各種鬼臉的婷婷。
婷婷是個率性的小丫頭，在外面等了一會，早就不耐煩了。
見此情景，童瞳干脆上前一步，道：“奶奶既然需要靜養，我們就給奶奶一個清靜的環境靜養好了。”
曲老太太的情況一時半會不會有太大變化，而婷婷的事，卻必須有一個了結了……
孰料，童瞳一站到前面，話音未落，曲老太太的眼睛頓時大放光芒。
“＠＃￥％……”曲老太太咕噥的聲音大了起來，眼睛死死盯著童瞳。
“又來了。”童瞳撫額，心塞得不行，“奶奶，我沒那么可惡，你不用每次看到我就受刺激。”
之前在曲老太太面前，她是任性了點，但也沒有嚴重到讓曲老太太恨到心坎的程度吧？
瞧曲老太太這幾次看到她就激動，真是讓人郁悶。
“＆％％￥＠＃……”孰料曲老太太更激動了，咕噥著停不下來。
那雙潤濕的眼睛還布滿了焦灼。
手指頭亦開始有輕微的動作反應。
陸院長見此情況，臉色一變，趕緊道：“二少奶奶還是回避吧！”
“……”童瞳無語地攤攤手，“好。”
她往后縮。
錢子軒忍不住道：“也許老太太不是恨二少奶奶……”
“不管怎樣，先穩住老太太要緊。”陸院長心有余悸，“老太太經不起再搶救了。”
曲一鴻不動聲色地上前兩步，將童瞳纖細的身子擋在身后。
現在，曲老太太的視線里已然看不到童瞳。
曲老太太的手指頭停止了反應，眼淚反而流得更兇，眼睛里充滿絕望。
見此情況，曲一鵬緩緩道：“看來我們不該來。”
洛冰蓉悄悄挨到曲一鵬身邊，兩人慢慢十指相交。
“走吧。”洛冰蓉輕聲道，“奶奶需要的是靜養。”
而不是他們的看望……
曲一鵬不見多語，轉向陸院長，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大少慢走！”陸院長道，“老太太有什么情況，我會通知大少和二少。”
“謝謝！”洛冰蓉綻開清純陽光的笑容，“有陸院長在，我們都放心。奶奶的事就拜托了。”
說完，曲一鵬夫妻兩個十指相扣，相約出了病房。
曲一鴻尾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