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門前,夏凝芷這樣玲瓏的人肯定不會去和蘇如心爭個前后。
反而是有意后退了一步,將位置給讓了出來。
蘇如心方才在洛寒煙姐弟倆身上失去的面子,又在夏凝芷身上找了回來,整個人一下子就顯得神清氣爽的。
杏兒格外心疼的看著夏凝芷,壓低了聲音的道:“小姐,你也太能忍了。你分明就是和長小姐長少爺一起的,憑什么要給蘇姨娘讓路?”
夏凝芷瞥了杏兒一眼,輕輕的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輕笑道:“傻丫頭。長小姐和蘇姨娘之間,可是有五年的宿怨在里頭呢。他們爭先后,有意思。可我爭這先后,確實是沒什么意思。”
更何況……
夏凝芷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即便是此刻讓著他們一些,又有何妨。
夏凝芷對自己的定位始終十分清楚。
她不過是客居在前相府罷了。
若想明哲保身,那就必須隱藏鋒芒。
可前相府,對于夏凝芷來說,不光是客居之地,還是她此生的依靠。
一切,還需且走且看,慢慢籌謀。
夏凝芷進去院子里之后,并沒有直接去大廳,反而是先去了后院兒,找了一個青釉描金的雙耳花瓶把花兒給供起來之后,才親自捧了,從后門進入了大廳,放在了老太君身邊的小幾上。
還不忘記幫老太君添上茶水,才眼觀鼻鼻觀口的站在老太君身邊,和伺候老太君的那些丫頭們一樣的恭順。
老太君輕笑道:“你這丫頭,說了你好幾次了。別這么拘謹,就當這里是自己的家。”
夏凝芷屈膝柔聲道:“多謝老太君垂憐,凝芷感激不盡。”
自從夏凝芷出現,蘇如心的眼神就像是黏在了夏凝芷身上一樣,只覺得這丫頭如今是出落的越發的俊俏動人了。
只可惜了……
蘇如心不動聲色的瞥了洛九辰一眼,心底寫滿了嘲諷,面上確是一副看著金童玉女一樣的表情。
口中嘖嘖有聲的贊嘆道:“夏小姐如此謙遜懂禮,真不愧是老太君親自教導出來的人呢。這通身的氣派,瞧著竟不像是老太君的侄孫女兒,倒像是親孫女兒。”
夏凝芷依舊輕輕淺淺的笑著,就像是事情和自己無關一樣。
洛寒煙低頭喝著茶,擺明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反而是向來深居簡出的洛九辰淡淡的道:“祖母為人最是公正,又素來心疼咱們這些小輩。不光是夏小姐,就連帶著二姐,老太君也是一般心疼的。又分什么侄孫女兒和親孫女兒呢?”
蘇如心的瞳孔狠狠一縮。
按道理說,不管是洛九辰還是洛寒煙,這都是晚輩,來接話確實不合時宜。
偏生這夏凝芷是老太君有意為洛九辰培養的嫡妻,此刻由洛九辰開口維護夏凝芷,一方面是擺明了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承了老太君的情,默認了自己和夏凝芷之間的關系。
另一方面是告訴蘇如心:他才是前相府唯一的男丁,也是唯一的繼承人,便是在老太君面前,也有他說話的資格。
更重要的訊息是:他做好準備,要繼承前相符了。
原本蘇如心今兒過來,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說的,可洛九辰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倒是將蘇如心打好的腹稿統統給堵了回去。
蘇如心氣不打一處來,可臉上卻還是要保持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點,溫柔一點:“好些日子沒瞧見長少爺了,如今身子骨可是大好了?”
洛九辰的語氣更淡了,就像是在回答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勞蘇姨娘惦記,確實是好多了。今日天氣和美,就過來給祖母回個話,也好讓祖母瞧瞧,省的讓祖母擔心。”
“蘇姨娘”這三個字,就像是一記重拳,狠狠的敲打在了蘇如心的心坎兒上。
她最恨的就是旁人提她姨娘的身份了,偏生這姐弟倆,一個比一個討厭,一口一個姨娘,簡直是要氣死蘇如心。
蘇如心也不是吃素的,特意提了洛九辰的身體,就是防備著這一遭,滿臉堆笑的對著老太君道:“恭喜老太君,賀喜老太君。”
老太君眼睛半瞇著,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兒一樣:“何喜之有?”
蘇如心激動得站起來表演道:“好的早不如好的巧。老太君莫不是忘了今年,正是大考之年。聽說長少爺這幾年棄武從文,想必也有一番造化。若是此番下考,能榜上有名。那咱們前相府,中興有望啊。”
蘇如心可是在門口聽見了洛九辰說的話的,也知道他們姐弟倆的打算。
這個時候就是故意提前說出來,也好顯得自己一門心思為了相府。
失了這個先手,到時要看洛寒煙拿什么來老太君面前邀功。
可讓蘇如心意外的是,她們姐弟倆竟然沒有任何慌亂的意思。
尤其是洛寒煙,那一雙眸子,黑亮黑亮的,讓人心頭發寒。
老太君意味深長的看了蘇如心一眼,才道:“寒煙,你怎么看?”
洛寒煙挑了挑眉,老太君這是要將這燙手的山芋甩給自己?
不管怎么說,洛九辰也是前丞相的嫡子。
盡管這些年前相府沒落了,可洛九辰下考場這樣的事情,肯定也是會引人注目的。
若是考得好,那自然是有乃父遺風。
若考得不好……
呵呵,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老太君果然是老狐貍,根本就不肯自己做主,直接扔到了洛寒煙手里。
洛寒煙起身,不卑不亢的對著老太君行了禮,才憂心忡忡的道:“九辰從前好武,對文治方面,到是不曾下過功夫。這幾年因著養病的緣故,看了幾本書,卻因著并未請夫子,也沒上學堂的關系……”
洛寒煙說到這里就頓了頓,眼神中帶了積分為難的看著蘇如心。
蘇如心心頭大震,旋即明白了過來:這姐弟二人根本沒打算下考場。故意說給自己聽,就是為了這會兒,想逼著自己給洛九辰請夫子!
蘇如心眼睛里迸發出幾分精光,搶過洛寒煙的話茬,毫不客氣的道:“長小姐此言差矣。妾身雖說不是讀書人,卻也聽人說過:普天之下的讀書人,都是天子門生。長小姐口中說長少爺并未請夫子,可是不將當今天子看在眼睛里?”
洛寒煙眼睛狠狠的縮了縮:好大一頂帽子,若處理不好,只怕洛九辰的仕途,還沒開始就完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