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時臨淵多半都見過。

只是，他想看看跟他之前看到的有沒有差別。

裝進相框里倒扣下來的第一張照片，是她高中畢業的照片，白色襯衫，藍色百褶裙，黑色的長發披在肩頭，夕陽灑在她身上，笑得格外燦爛。

男人抿唇，眼底有笑意。

她學生時代的模樣，很清純。

再往下，他拿出一張以巴黎鐵塔為背景的照片，穿著已經時尚了很多，大概是在里昂藝術學院里學了點審美相關的課程，也開始在自己衣服上弄點小心機了。

一條紅色連衣裙，長發微卷，脖頸上有一條淡淡的珍珠鎖骨鏈，裙擺是那幾年流行的荷葉邊。

她收斂了不少，笑得不那么張揚放肆，也成熟了不少。

再抽出下一張照片的時候，順帶著抽出了最底下一張沒有相框的照片。

從書柜滾落，掉在地上。

時臨淵低頭，看著掉落在地上的照片，揚著笑意的薄唇猛地一僵，黑眸逐漸暈上了一層霧氣。

這套校服……

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漸漸的握緊。

他死死盯著地上的照片，怕是自己看錯了，彎腰撿起。

照片上，一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模樣，扎著雙馬尾，穿著一套淺藍色的校服，笑的時候，似乎還有一顆沒有長全的牙齒。

她校服上繡著：【天賜小學】

這個學校名字，他做夢都忘不掉。

而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就算因為時間模糊了面容，但他永遠無法忘記這身校服。

藍色的校服，浸著他父母的血。

當年，是他非要鬧著爸媽去參加他的小學畢業典禮，那一天，下了很大的暴雨。

爸爸開著車，正給他講出差遇到的趣事，忽然有個小女孩從馬路中沖了出來，他們的車被迫調轉方向，撞在了一輛貨車上。

“砰——砰——”

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和天旋地轉的痛苦，讓他永生難忘。

他當時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知道他媽媽緊緊的抱著他的頭，而他的額頭上開始有粘稠的血液滑下來……

他再抬起頭，便看到的是母親血肉模糊的半張臉，還有她的一條胳膊被碎了的玻璃直接穿透，血如泉水般噴涌而出，灑在了他的臉上和身上。

“媽……媽媽……”

他渾身顫抖，大叫媽媽，卻已經得不到回應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爸爸更嚴重，前車窗的玻璃被撞碎，碎片全部扎在了他的身上，額頭正在往外流血。

他被血模糊了雙眼，根本看不清爸爸到底是哪里才是致命傷。

“爸……爸……”

他那時才八歲，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又被這鋪天蓋地的血嚇蒙了。

“小淵，快走，小淵……你自己先……下車……”

他爸爸用嘶啞的聲音命令他，躺在車上無法動彈：“快下車……去找人……”

時臨淵顫抖著推開媽媽的手臂，用了渾身立即推開扭曲了的車門，連滾帶爬的沖出了車廂。

身上沾的血跡被雨水沖刷，沿著他的褲腿流在地上，再將地上的水坑染成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