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州的理由,讓蘇小檸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她跟在他身后又走了幾步,最終還是反駁了,“我認識的易千帆不是這種人的。”
他細心,善良,知道她家里窮,買不起很好的習題冊,就把他用舊的習題冊送給她了。
他甚至會注意到她今天的起色比昨天不好,問她是不是來姨媽了。
蘇小檸記憶里面,當年的易千帆,那么溫柔,那么完美,那么讓人心馳神往。
但是陳州口中的這個易千帆,簡直是個唯利是圖的市井小人。
她印象中的易千帆不是這樣的!
即使在電話里面聽到易千帆的聲音,她也不相信!
她一定要現(xiàn)場地看一看這個易學長的變化,才愿意死心!
“但是太太,人是會變的。”
陳州淡淡地嘆了口氣,“至少,在我和易千帆相處的這一天里,我沒有感受到任何他身為一個知識分子的氣質(zhì)。”
蘇小檸被他的這番話給逗笑了,她笑著看他,“那你說說,一個知識分子應該有什么氣質(zhì)?”
陳州的腳步微微地頓了頓。
半晌,他笑了笑,“在我心里,知識分子起碼要像太太您這樣,自帶貴氣卻又平易近人。”
蘇小檸一怔,然后笑了,“你是第一個這樣評價我的。”
陳州轉(zhuǎn)頭,看著她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
見陳州停下來不走了,蘇小檸皺了皺眉,抬頭看他,“怎么了?我說錯什么話了?”
“沒,沒有。”
陳州輕咳了一聲,“到了。”
他這么一說,蘇小檸才發(fā)現(xiàn),此刻的他們,已經(jīng)在酒店的一間房間門口停下了。
陳州用鑰匙打開門,帶著蘇小檸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被人用巨大的屏風隔開,蘇小檸所在的這邊背著光,剛好能夠看到屏風對面,一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聽著歌。
雖然看不到男人的神情,但是那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屘K小檸不用看就能夠猜出來他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猥瑣。
……還真是沒有辦法和記憶中的易千帆聯(lián)系起來。
陳州一邊示意蘇小檸坐下來,一邊朝著屏風那邊淡淡地開口,“墨先生來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說了。”
男人的話音落下,屏風那邊的易千帆立刻放下手里面正在啃著的蘋果,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墨沉域來了?”
蘇小檸抿唇,拿起變聲話筒,開始和他對話。
她說,“對,我來了。”
果然,和陳州所說的一樣。
易千帆根本不在意墨沉域的聲音,所以也根本沒有聽出來,屏風這邊的是個女人。
只聽他清了清嗓子,“墨沉域,我沒有什么想和你客套的,而且我之前提的條件你也應該清楚了,所以我只說一點。”
男人說著清了清嗓子,“你要知道,高中的時候,蘇小檸是喜歡我的。”
“我隨隨便便把想要賣廢品的習題冊送給她,她都能感動得想哭。”
“現(xiàn)在你們說她只記得我,那就證明,在她心里,我比你還要重要。”
“你想清楚了,我的這些要求你要是不答應我,你可能會永遠失去你的蘇小檸哦!”
屏風這邊,蘇小檸看著易千帆得意洋洋的剪影,聽著他十分狂妄的聲音,握住話筒的手微微地收緊,“我有信心,小檸不會相信你的。”
“怎么不會相信我?”
易千帆笑了,“你太不了解她那種農(nóng)村出來的窮丫頭了。”
“當初讀高中的時候,大家都不學習,只有她學習,所以她總是被人孤立。”
“我每次關(guān)心她一下,送她一點東西,她都會感動地恨不得立刻嫁給我。”
“墨沉域,我知道,你把我從精神病院弄出來,又愿意給我道歉,還給我錢,在你看來,這是很大的恩情了。”
“可是你別忘了,當初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進精神病院,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蘇小檸的心下一驚。
易千帆居然是因為墨沉域進的精神病院?
她抿唇,“是么,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你當初是我送進去的?”
“當然了!”
“當初就那么一點兒小事兒,你就至于把我弄到精神病院去關(guān)了五六年?”
“還有你姐姐,你姐姐當初把我的兩條腿打斷,如果不是我的意志力很強的話,我到現(xiàn)在就是個殘廢!”
蘇小檸緊緊地握住變聲話筒,“那你不看看你做了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一點兒小事的話,我也不會把你關(guān)進去的。”
易千帆咬牙,“是,我承認!”
“當初造謠蘇小檸懷了顧森之的孩子是我不對,下藥把蘇小檸肚子里你們的孩子弄掉也是我不對,但是那個時候你們的孩子還不到兩個月,只有指甲蓋那么大,流掉了也無傷大雅啊。”
“而且,我不是還幫你檢測了蘇小檸對你的忠誠性么?”
說完,大概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理虧,“反正當初的事情不管是對是錯,你現(xiàn)在有求于我,為了你的蘇小檸,你都把我放出來了,也愿意給我錢了……”
“那就不差一套房和三百萬了吧?”
“我知道,這點兒小錢對你來說就是毛毛雨……”
屏風那邊的易千帆越說越起勁兒,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墨沉域”已經(jīng)半天都沒有說話了。
蘇小檸捏著變聲話筒,臉色已經(jīng)慘白了起來。
易千帆不說,她根本無法想象,當年……
自己曾經(jīng)深深崇拜的學長,居然……
此刻,她的心里除了氣憤之外,還有心疼。
墨沉域……他那么在乎孩子的一個人。
當初易千帆害死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這樣的仇恨,他怎么可能輕易地放下?
可是……因為她現(xiàn)在只記得易千帆,只能想起關(guān)于易千帆的事兒,他居然將所有的仇恨都忍下來了。
不但將易千帆放出來……還愿意給他錢,甚至給他道歉……
蘇小檸閉上眼睛,身子微微地顫抖著。
半晌,她直接將變聲話筒放下,拿起一旁的剪刀,直接大步走上前去,將屏風剪開了。
屏風那邊,滿臉胡子的易千帆整個人還在猥瑣地說著那些讓人作嘔的話。
半晌,他發(fā)覺不對勁,轉(zhuǎn)過頭來,“小……小檸?”
“對,是我。”
蘇小檸冷笑一聲,走上前去看著他的眼睛,“易學長,好久不見。”
易千帆呆滯地看著她,“好……好久不見。”
她笑著看著他,“有個禮物要送給易學長。”
說完,女人直接拎起一旁桌子上的東西,朝著他身上砸過去。
第一個杯子被易千帆躲過去了。
陳州眼疾手快地沖過去,按住易千帆。
所以,后面的熱水,水壺,茶杯,果盤,水果……一樣不落地全都砸到了易千帆身上。
將所有東西砸完之后,蘇小檸居然平靜了下來。
她喘了口粗氣,“把他送回精神病院吧。”
“我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