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正峰身體原本便不大好,知道孩子失蹤后,血壓又一路猛颯,此刻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而老太太,已經一年多沒犯過的心臟病突然發作,暈撅了過去,直到現在都沒有醒。
池逸辰掏空了心思到處尋找葉安楠與兩個孩子,對其它的事情一律不管不顧,卻仍就無果。
半年后,池逸辰再一次奔赴多黎島。
尋找葉安楠的相關部門負責人找到他,“池先生,對于池太太失蹤的事,我們表示很遺憾。按我國相關規定,失蹤時間達到兩月有余,早就到了放棄搜救的期限。”
多黎島所處的政權,是一個以旅游業為主的國家。
他們國家屬海島國,人口相對陸地國家來說,少而且簡單得多。
在排查了島上所有人口,以及相關出入海記錄后,沒找到人,便會自動放棄搜救。
因為如果沒有出海,島上也沒有人的話,便只有一種可能,墜海。
要知道,多黎島雖然是旅游名島,但許多游人,其實也是奔向看鯊魚等大型海洋食肉生物而來。
墜海的人,能存活下來的機率不到萬分之一。
不是被海水沖到不知去向,就是喪生魚腹。
但對方是葉安楠,池逸辰捐贈了他們國家全國的稅收總和的三倍,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自動放棄搜救,這才持續搜救尋找,直到現在。
池逸辰坐在對方辦公室的沙發里,紋風不動,“我愿意再向政府捐贈三年的稅收。”
對方負責人冷汗滿面,“池先生,這不是錢財的問題,而是池太太已經失蹤太久。如果不是她通過我們政府無法監測的方式離開了的話,就是不小心跌入了海里。您要知道,落入我國周邊的海里,那是多危險的一件事。”
池逸辰已經沒了剛開始的驚懼與盛怒。
他冷戾的眼里一片死寂,沉沉的目光,陰森得能入人心。
“那我就讓自己的人來搜!”
對方沉默了片刻,點頭,“可以,只要不違背我國的行事法度,我們也會盡力提供最大的便利給您的屬下行事。”
談判結束,池逸辰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季淑珍家,他與葉安楠住的那個房間。
青春叛逆期的艾倫也不像剛開始那般尖銳,站在門口,竟難得的沒有出言刺他。
季淑珍滿面憂色的拍了拍小兒子的肩,示意他出去,自己走了進去。
“逸辰……都是我太不小心,不知道她有抑郁癥,沒有看好她。”她內疚不已,歉意的對話,每次池逸辰來多黎島,都會上演。
池逸辰坐在床沿,腿上放著的是葉安楠在他離開那天晚上穿的那條沙灘裙,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才低啞的說:“不關你的事,她是恨我,所以才想報復我。”
季淑珍并沒有與這個兒子相處的記憶,唯一交集密集的時間,也就在尋找葉安楠的這半年里。
只是此刻面前坐著的清瘦男人,與剛開始相見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已經是兩個極端。
季淑珍沒有問池逸辰與葉安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只是勸道:“回去吧,在漳城,你還有父親和奶奶,還有公司,他們都在等著你回去,都需要你。安楠如果真的還在世……真的不想讓你找到,你苦守在這里,也毫無作用。”
池逸辰并不是個聽話的人,尤其是在這件事上,他執著得讓人無法招架。
多黎島的搜救隊不再尋找,池逸辰便自己帶人,把多黎島的每個角落都找了一遍,這還不算,他雇船,跟著最有經驗的漁船前往大海深處尋找。
海上多變的氣候,讓人心驚膽顫,跟隨的眾人與漁民都不敢再深入時,他便將人趕到其它船上,自己只身駕船駛入深海。
路尺被這樣瘋狂的池逸辰嚇得心都不知道停跳了幾回,實在沒了辦法,只能打電話回漳城向老太太求救。
于是當天晚上回島,池逸辰便接到了來自漳城的緊急來電。
已經做過心臟搭橋手術的老太太,再度陷入了深度昏迷,危在旦夕。
池逸辰當即就踏上了返回漳城的路上。
*
漳城,市醫院,心內科。
池逸辰步伐凌亂的沖進老太太的常住病房,看到里面躺靠在病床上的老人安然無恙,這才放下緊懸在半空的心。
他蹙眉走了進去,“奶奶,您為什么要謊報病情?”
老太太眉眼皆疲,原本還帶點點灰黑的眉毛,似一夜間,銀白勝雪,滿頭白發,也失了半年前的光澤。
她渾濁的眼睛轉動間,似乎也帶了點點遲鈍,“如果奶奶不說自己快死了,只怕真到死了,都見不到你啊。”
池逸辰沉默,“……不會。”
老太太嘆氣,拍了拍自己病床邊,“過來坐這,和奶奶說說話。”
池逸辰順從的走過去。
他身上沒了之前的戾氣,整個人,都透出一股頹然的滄桑,眼窩陷了進去,眼底發青,原本叫人看不透的幽深眸子,此刻腥紅一片。
“逸辰,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磨成了什么樣了!你放棄吧,安楠她不會回來了。”
“奶奶,她會回來。”池逸辰的聲音艱澀無比,吐出的話,像破摔的玻璃杯,每個字,都透著小心翼翼。
老太太的話,突然冷戾了起來。
她質問他,“她怎么回來?又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回來?這么久來,有些話有些事,大家都看得很明白,卻沒人敢當著你的面說出來,就是怕打破你最后的希望。但是逸辰,這樣大家都陪著你演戲,你覺得,你的希望還在嗎?”
池逸辰的心開始顫抖,“奶奶……您別說了,別說了!”
“不說!”老太太冷笑,“今天奶奶要不把這些話說出來,讓你徹底清醒,你難不成還要放任你繼續騙自己一輩子么?葉安楠她不是死了,也不是被人綁架了,她是自己離開的!她計劃周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帶著兩個孩子,永遠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了!她就是要你內疚,讓你這輩子都無法安寧,因為這是你欠她的!”
池逸辰放在病床上的手,緊緊揪住了潔白的被子,似要把被子捏碎。
“你害死了她的父家,弄得她家破人亡,葉氏成了池氏旗下的傀儡。你藏送了她最美好的青春,逼得她忍受與女兒生離的剜心之痛,你逼她簽下那么試管生子的不平等條約,無論哪一條,都夠她恨你一輩子,傾盡一切,哪怕性命來報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