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孩子。
宋鏡時打心里排斥顧鳶兒,見到她更是覺得惡寒,同時他對這個孩子并沒有什么好感。若不是除掉顧鳶兒會影響到他的名聲和仕途,他早就殺了這個愚笨的女人。
他還需要忍耐,忍到得到權(quán)勢的那一刻。
宋鏡時盡量放緩聲音,開口道:“你好好喝藥,照顧我們的孩子。”
“孩子……”顧鳶兒抿嘴一笑,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滿是幸福的笑容,她此時情緒也安定下來,不像剛剛那么瘋狂。
宋鏡時轉(zhuǎn)過臉,冷聲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再倒一碗藥來!”
“是,少爺。”丫鬟應(yīng)了一聲,迅速走出去,沒過多久再次端著黑乎乎的藥過來。宋鏡時伸手,示意丫鬟把安胎藥給自己,丫鬟雙手把藥碗遞上。
“鳶兒,聽話,我不會害你的。”
宋鏡時冰冷的眼落在顧鳶兒身上,顧鳶兒看到味道苦澀的藥,眼中閃過掙扎,她的身子都在打顫,下意識的以為是有人要害她。不過這藥是宋鏡時遞給她的,他怎么會害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顧鳶兒權(quán)衡片刻,最終還是從宋鏡時的手中接過安胎藥,全部喝了下去。
宋鏡時點了點頭,聲音輕柔起來,“你做的很好,以后不要使性子,乖乖的在這里過日子。”
“好,我會的……鏡時,你還會過來看我嗎?”顧鳶兒抬起臉,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削瘦的臉,眼中有著期盼之色,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宋鏡時一個人,偌大的宋府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待她的,她猜忌恐慌,甚至是覺得每一刻都有人在害自己。
宋鏡時淡淡的看了一眼顧鳶兒,悶聲回應(yīng)了一聲。
“恩。”
顧鳶兒聽到回答,頓時笑了起來。
宋鏡時不愿意多留在這里一刻,直接轉(zhuǎn)身離去,離開的時候吩咐丫鬟,不要讓顧鳶兒走出房門一步,同時也不準(zhǔn)讓其他人進(jìn)來,就算是穆思雪也不可以。
走出偏僻的院子,冰冷的空氣襲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渾身都是冰冷的。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沒一個順?biāo)囊獾模瑱C緣被人搶先,甚至是官位也是堪堪不及。
“我不會讓你們得意太久,這一切終究都會是我的!”
他的眼中閃過凌厲之色,“事情才剛剛開始,我不會止步于此……”他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節(jié)慘白,甚至是微微發(fā)抖。
……
京城的雪下得越來越厚,街道上都是一層白雪,外面冰冷,屋子里燒著炭火都是暖烘烘的,其樂融融的景象。
到了過年的這一天,京城鋪子關(guān)門的早,街道上的人行人也少了許多。
喬府里,顧明珠穿上新定做的衣服,火紅的長裙,金絲繡制的花邊,在燈光下隱隱約約透著華貴。她肌膚如雪,長發(fā)挽起梳了最為時興的簪子,略施胭脂水粉的臉更是顯得柔美起來。
顧明珠穿著同樣紅色的馬甲,白色絨毛圍在脖子上,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她身形修長。
“小姐,不如進(jìn)去等吧,門口奴婢一個人站著就可以了!”
佩蘭擔(dān)憂的看著顧明珠,怕是她得風(fēng)寒了,現(xiàn)在雪下的這么大,外面嚴(yán)寒,顧明珠還執(zhí)意站在門口等那個要到喬府的人。
顧明珠的視線放在遠(yuǎn)處,黑暗的街道口,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她們又是站了一刻鐘,顧明珠雙手交叉放入衣袖里,這樣還覺得有些冷。
“他若是不來該怎么辦,我知道他的心中有顧忌……”顧明珠垂下眼,她雖然要求讓裴瑯到喬府過年,但裴瑯生性冰冷,與人打交道的經(jīng)歷少之又少,再加上是見她的家人,要考慮的更多。
“他若是不來……也不應(yīng)該埋怨他。”
顧明珠雖是這么說著,但眼睛還是直勾勾的望著遠(yuǎn)處,想見到那個人的身影,滿臉上寫著期盼。
佩蘭看到自家小姐這個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只能陪伴在她身邊繼續(xù)等,看樣子不見到人影,小姐是不會甘心回去的。
“小姐,不如奴婢把暖手爐拿過來?天氣寒冷,身子會受不住的……”
“我沒事。”顧明珠斬釘截鐵的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籠下映照著顧明珠修長的身影,她的面色白皙,暈染成一片暖意。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過來,空曠的街道上,它駛向的地方正是喬府。
顧明珠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不禁微微彎起,“來了……”
馬車停在喬府門口,一道身影走下來,裴瑯面色凝重冰冷,沉黑的眼閃過薄涼的神色,他披著的披風(fēng)正是顧明珠送給他的,襯托的他華貴。
“你來了!”
顧明珠走到裴瑯面前,掩飾不住的欣喜。
裴瑯伸手撫去顧明珠頭頂上的雪花,有些心疼得看著她,“為何在外面等著?等了多久,都快成雪人兒了……”
“我在等你啊。”正是因為在意,她才怔怔的站在這里等著,她怕裴瑯不會來,她也怕裴瑯不敢與她一起面對。
她挽住裴瑯的胳膊,兩個人一同踏入喬府。
兩個人的目光柔和,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一樣,佩蘭在身后看著,都不由自主的有了笑意。
……
飯桌上,氣氛有些冰冷,本來剛剛為止一家人還有說有笑,但因為那冰冷身影的介入,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李氏盯著裴瑯,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個遍。
裴瑯眸子垂下,顯出一片陰影,他本是冷漠寡言的人,現(xiàn)在更是顯得他陰沉。
“舅母……”顧明珠為了緩解尷尬,輕輕喊了一聲。
李氏收回目光,暗暗把驚艷之色壓下去,她本想的東廠督公是個小白臉一樣的人,陰陽怪氣,樣貌古怪。
沒想到見到裴瑯,他竟是如此俊秀的人,如同謫仙一樣,身上還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無法忽視。
“咳咳,既然來了,那么就用飯吧。”喬正淡淡的開口,他見多識廣,面對如此尷尬的場景也沒表現(xiàn)出露出任何異樣。
“對對,快讓人上菜!”喬子期也附和著開口。
顧明珠和裴瑯的事情他先前就知道,并且也對此事?lián)鷳n過,但過了許久,他也就淡然了,顧明珠的脾氣他知道,凡是認(rèn)定的事情絕不會有改變,他能做的就是在身后保護(hù)好她,不讓她受傷害。
顧明珠轉(zhuǎn)過臉看了眼裴瑯,桌子下,暗暗伸過去手,覆蓋在他的拳頭上。
裴瑯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兩個人十指相扣。
他的手如此冰冷,一點溫度都沒有,而且還微微發(fā)顫,仿佛是在忍耐著什么。顧明珠仔細(xì)的盯著他的神色,不禁啞然,眼睛微瞇起來,“你緊張了?這么緊張做什么……”
傳聞中鐵面無情的裴瑯,也會有緊張的時候。
裴瑯抬起臉,看了一眼顧明珠,眼中明顯有了窘迫,他的心思都被看出來了。
“……”他沉默不語。
顧明珠更是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想要告訴他,不用這么緊張。
喬家的人雖然嚴(yán)厲,但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們能判斷出來裴瑯的為人,看看他是不是靠得住。
“那個……”裴瑯欲言又止,他的神色閃躲,顧明珠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緊張靦腆的樣子。
“什么?”喬正看向裴瑯。
裴瑯擺了擺手,院子里兩道黑影穿梭,那兩人是他身邊的侍衛(wèi),常年跟在他身邊保護(hù)他。
喬正和李氏見到黑影閃過,嚇了一跳,他們根本沒發(fā)覺有兩個黑影在如此相近的地方。
沒過多久,兩個侍衛(wèi)走回來,雙手捧著許多東西。有些是華貴的錦盒,有些是用紅紙精心包好的。
“喬老爺,夫人,這是我送的小小年禮,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心意。”裴瑯開口,讓人把禮物全部放到桌子上。
桌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逊e起來,讓人目瞪口呆。
裴瑯不知道喬家人喜歡什么,他只能把最好的全部送上來,總有一件是能合他們心意的。
李氏拿過最靠前的玉盒,光是盒子就手感溫潤,價值連城。她打開看去,看到龍眼大的夜明珠,夜明珠不似普通的珠子,它散發(fā)著溫潤的粉色光澤,更是難得。
“這……”喬家家財萬千,昂貴的東西當(dāng)然見過,那也覺得此夜明珠珍貴。
另一旁的喬正打開上面的畫筒,從里面拿出一副畫展開,畫上連綿不絕的山脈,簡單的幾筆就勾勒出意境……在往下看去,落款竟然是隱士畫家陸白石的畫!
陸白石的畫千金難求,市面上都找不到,沒想到裴瑯竟然如此出手闊綽的就送出去。
其他東西都不用拆開看,都能知道是多么珍貴的東西了。
“這……這禮太重了,我們收不起。”李氏開口道。
裴瑯的面色依舊平靜,他冷冷的開口,“這些東西都不算什么,對我來說,最為珍貴的只有一個……”
他轉(zhuǎn)過臉,視線落在顧明珠的臉上,目光變得柔和,沉黑的眼似乎都有了醉意。
顧明珠面色一紅,不由得暗中掐著他的腿,心想著他在說什么呢。
“咳咳。”李氏喝了一口茶水,但聽到裴瑯的這句話,頓時被茶水嗆住,咳嗽了好幾下。
就算是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兩個人情深義重,若是她繼續(xù)中途阻攔,倒是心里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