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府門口,早就停著一輛馬車,等待顧明珠走出來。
誰都不知道馬車內的人是誰,只是遠遠地瞧見駕著馬車的人一身黑衣,面色冰冷,一看就不能好靠近。
顧明珠準備了許久才走出來,沒有帶走任何丫鬟。
“明珠!”喬子期仿佛嗅聞到冰冷的氣息,直接喊住她,看著她,面色復雜。
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妹妹跟著另一個男人走,而且還是他不認同的人,喬子期的內心百感交集。
不過顧明珠喜歡,這有什么法子呢。
顧明珠看見了喬子期臉上的糾結,她上前一步,直接撞入他的懷抱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大哥,今生今世我的身邊都會有他,只要他不負我,我就絕不會離開他。”這句話如同誓言,輕飄飄的落在喬子期的耳邊。
喬子期只能嘆了口氣,“好,不過你們可不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顧明珠嬌嗔,臉色一紅,紅撲撲的,所幸有胭脂水粉遮蓋,看得并不明顯。
兩個人簡單的道別,顧明珠轉身離去,她拉攏著披風,整個人裹著毛茸茸的領口,映襯著那張精致的臉,的確讓人移不開眼。
……
顧明珠踏出府邸的門,一眼就看到停在府邸門口的馬車。
駕著馬車的人見到顧明珠,眼神微微垂下,緊接著低聲與馬車內說了什么,從馬車里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白皙而修長,顯得完美。裴瑯掀開一角,看到顧明珠后,嘴角微微勾起。
兩個人的視線對撞,都是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無言中。
“來。”
裴瑯開口,清冷充滿磁性的嗓音,只是單單的一個字,就勾動著人心。
顧明珠直接走了過去,不用他人攙扶,直接就跳上馬車,迅速鉆入進去。馬車內溫暖,并不冰冷。
裴瑯一把把她拽到身邊,有上等的皮毛墊著,感覺溫軟。
顧明珠抬起臉,明眸望著他,“去哪里?”信上還未寫明要帶她去哪兒,她就匆忙的出來了,只要是裴瑯所在的地方,她不會去想會有什么危險。
“帶你去賞雪!
裴瑯靜靜地開口,說著拉過顧明珠的手,那熱著的暖手爐放到她的手中。而他是溫柔的握著顧明珠的雙手,眼中有了柔和之色。
本是冰冷的手,沒過一會兒就感到溫暖,裴瑯畏冷,他此時的樣子比顧明珠還要更怕冷,竟然會帶她去賞雪。顧明珠抬眼看著他,也沒多說什么,就這么靜靜地凝望著他也好。
馬車緩緩地移動,沒過一會兒就開始奔跑起來。
裴瑯牢牢地把顧明珠護在懷中,馬車內本來就不怎么震動,有了他護著,更是一路平穩。
顧明珠視線落在不遠處,喃喃道:“快過年了,今年大哥會在京城過年!
“不久后舅舅,舅母也會到京城,會在這里停留一些日子再走……”這些事情是不久前就聽喬子期所說,他給喬家寫了一封信,從江南回的信。
喬子期把要留在京城步入仕途的事情與喬家說,喬家的人顯得震驚,仔細斟酌,又贊同他的決定。喬家世世代代是商賈世家,沒有一個人當過官,也沒有才氣。
喬子期能夠踏入仕途,給喬府助長臉面也是極好的,喬老夫人豁達,當即就答應下來。
老夫人的原話是,反正喬家的銀子多的花不完,就算不打理產業,也足夠揮霍了,用不著把喬子期的一輩子也捆綁上去。
喬望舒和吳氏擔憂,還是希望喬子期能回到江南,陪伴在他們身邊,好好娶妻生子,而不是在京城發展什么仕途。
顧明珠抬起臉看向裴瑯,眼睛微微瞇起,含著笑意。
“我想讓你見見他們,見見我的親人!彼脑捳Z落下,裴瑯的臉色微微僵硬,有些緊張。
他身為東廠督公,一直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他自己何時緊張過,但此時聽到顧明珠一說,不由得心中一緊。
“明珠……”
“得到他們的認同,我們會過得更好,他們是非常仁善的人,你只身一人,孤獨了許久……我想這一次我們一起過年,一起點燈籠,放爆竹。”顧明珠緊緊地抓住裴瑯的手,反握成十指相扣。
她的眸子明亮,無盡的溫和,這樣的女子怎么不讓人喜歡。
她睿智,她冰冷,但在卸下所有的偽裝之后,表露出真實的她,她也會害怕,需要讓人去呵護。
裴瑯直直的看著她,最后應了一聲,“好。”
低沉的嗓音,他把顧明珠擁入懷中,兩個人緊緊牽著的手沒有放開,給彼此溫暖。
“我是東廠的督公,這個身份無法卸下……”無論是誰都會有顧慮,更何況是像喬家一樣的門戶,更是會看得重要,他們怎么會允許掌上明珠般的她,嫁給一個冷血無情的人,而且還要遭到世人的謾罵和鄙夷。
裴瑯所顧慮的事情只有這么一件,他的身份,他此時的名聲。
但顧明珠不在乎。
她已經有數多次說出她不在乎此事,這一次則是要完完全全的表露開來,親自對舅舅說出,她愛的人,深信的人就是裴瑯,此生除了他之外,再無他人。
“不要怕……也不要有任何猶豫!
“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顧明珠的頭靠在他的懷中,溫柔的蹭了蹭。
過了一會兒,顧明珠抬起臉,發現裴瑯也在看她,兩個人微微一笑。
“好。”
裴瑯把顧明珠擁入的更緊了。
……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掀開,侍衛冷聲開口,已經到了。
他們遠離京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青山觀前,青山上有座別院,這是裴瑯購置下來的,遠遠地望去,山層巒疊嶂,銀裝素裹,甚是美麗。別院還引了山泉,山泉溫熱,熱氣騰騰之下,仿佛像是仙境。
裴瑯牽著顧明珠走進去,里面有極少的下人在打掃,基本上都是空空蕩蕩的,保持著寂靜的美麗。
就算是見了世面的顧明珠,見到此地,都是不由得感嘆出聲。
“好美……”
“我知道你會喜歡!迸岈樦皇且恍,他想來想去,從未帶女子去過別的地方。京城太過于沉悶,而且無論做什么都有許多眼睛在盯著,時刻要保持警惕,太讓人心累。
不如帶著顧明珠遠離京城,到山上靜靜的過上兩日隱世生活。
“不錯!”顧明珠點頭,笑容明媚。
別院的不遠處是一片青翠的竹林,一年四季,不管是夏季還是冬季,竹林都保持著青綠的模樣,與這雪景映襯,又是另外一幅美景。
裴瑯牽著顧明珠的手,走遍竹林,最后在亭子里停下腳步。
此處看樣子是他常來的地方,裴瑯熟稔的坐下,身后跟著的丫鬟,迅速在石桌上擺上紙墨。
裴瑯看了眼顧明珠,嘴角微微勾起,緊接著低下頭,拿起毛筆,在畫紙上勾勒起來。
黑色纖細的痕跡勾勒出山水,又是粗獷的畫出竹林,最后在一旁留下空白的地方,勾勒起纖細的身影。
顧明珠的身影,還有她的神韻,畫的栩栩如生。
“這是我?”顧明珠湊過去看,不禁一笑,她靠在裴瑯身邊,伸手環住他的腰身!昂芫弥拔揖椭滥愫苡胁艢,并不是世人所傳,只會舞刀弄槍的粗人,你比起他們要優秀上千上百倍!
“但這種優秀只有我見到,甚是可惜……”
顧明珠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不滿之色。
裴瑯停下作畫,把畫筆放下,看向她,冷聲問道:“不如我去京城作畫賣畫?”
他的樣貌冰冷,如此靠近的看著他,更是俊秀到讓人窒息,沉黑的眼如同琉璃一樣,如同冰雪雕刻出來的臉龐,微微抿著的唇都無比完美。
顧明珠下意識的回答,不要。
若是他以這個樣子走出去,定會引得京城女子傾慕,還不如好好的藏掖起來,讓她自己看個夠。
如此一想顧明珠又低沉的笑了起來,笑容明顯不懷好意。
過了一會兒,顧明珠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拿出一個結繩,結繩已經脫色,并不鮮紅。
“這個……”
裴瑯順著她的手望去,看到結繩之后瞳孔一縮,結繩勾動他的記憶,他一下子想起這事什么。
“這是在君悅宮內撿到的!鳖櫭髦榘呀Y繩放到裴瑯的手中,裴瑯手在微微發顫,緊緊地握住結繩,此物仿佛對他有重大的意義。
“君悅宮……”他喃喃道,眉頭微微皺起,“你怎么會到那里去?那一處,已經被封禁了!
“是公主殿下帶我前去的,我知曉,那里曾經是君妃所在的宮殿。”顧明珠靜靜地說出話,君妃也就是裴瑯的生母,他在那里出生,但還未享受到溫暖和母親的懷抱,就匆匆被抱走。
從此隱姓埋名,世間上再無大皇子此人,同時他也永遠的失去母親。
裴瑯的身子微微發顫,這件事情不管過了多久,對他的震撼還是有的。
顧明珠眼中露出哀傷之色,看到他傷感,心口也沉重起來,她張開雙臂,抱住裴瑯。
“你日后想要怎么做?”
“……”
裴瑯平靜,沒有說出任何話。
顧明珠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輕聲說道:“無論你做出什么決定,日后會成為什么人,你永遠是我認識的裴瑯,不會有變!
“明珠!迸岈樜站o拳頭,聽顧明珠如此一說,他心都軟了下來。本是該深深隱瞞在心底的事情,現在毫不猶豫的想講給她聽!拔以浵脒^,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再去追究……好好的過當下的生活就好。”
“但事實殘酷……”
裴瑯的眼中閃過一抹冰冷之色,還是仇恨,那是殺戮。
“他們不會放任此事,更不會知曉我還活著,任由我這個威脅活下去!”
風吹過,帶過來一片寒冷之意,被壓在硯臺下的畫紙在晃動,發出聲響,顧明珠則是感覺到渾身冰冷。
最后她輕聲說道,“我知道!